“白耳陪着我写的。”当时张敛只是这么说。
白耳是张敛的男朋友,他们知道,因为张敛在提及这个人的时候总是连名带姓,从不掩饰。夫妻俩见过无数大风大浪,但是在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连性取向都变了这件事情上,还是有些难以适应。他们也教训过张敛,觉得他胡闹,但是张敛从小被他们教训惯了,惯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直到张敛在短短两年内从那家小公司走出来,成为华欧国际真正意义上的高层,夫妻俩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那个放纵堕落的张敛真的变了。他从前表现出来的所有乖张、叛逆、不学无术,甚至沦为圈内的笑话,那都不是他的本性,那不过是一层倔强的外皮,用来隔绝所有人的不解和冷眼。
卸下这层外皮的不是他们,而是那个叫白耳的人。
有一回父子坐在书房里谈工作的事情,那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时刻,因为张敛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和他爸好生坐下来说过话。因此张父非常惊讶,甚至抽了一根烟来缓解情绪。
“来一根?”张父记得张敛也抽烟。
张敛却轻描淡写地拒绝了他:“戒了。白耳不喜欢烟味。”
后来张父还与张母提起过这件事情,夫妻俩在百忙之中难得凑在一起讨论儿子的事情,综合种种迹象,最终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他们作为父母的身份,在张敛的人生中缺失了很大一块。而将张敛的人生重新弥补起来的,却是“白耳”。
公司的事终于告一段落后,白耳连聚餐都无心参加,只说家里有人等,他向所有人道过歉,便归心似箭地回了家。
到家时张敛还没回,他自从接任华欧国际,忙碌程度比白耳只多不少。白耳放下背包,拎着从楼下超市买回来的菜直奔厨房,开始做饭。
他好一阵子没在家好好做过一顿饭,张敛虽然没说什么,但显然憋着心里不高兴,又不能说白耳,因为白耳是真的很忙,只好自己生闷气。白耳知道他的心思,心里便有些愧疚。他想着张敛也很忙,总是要天南地北到处飞不说,还得管那么大一个集团,白耳想想就心疼,结果一激动菜也买多了,堆在餐桌上整整两大袋。
白耳刚下班回来,上班时那点疲惫劲全没了,忙忙碌碌地在厨房里炒菜煲汤,还全都是张敛喜欢吃的。他忙了两个小时,一看时间,估计张敛应该也快回了,便开始把菜端上桌。
果然半个小时后,大门被按开。张敛穿着一身黑衣走进门,手里的包还没放下,迎面就被一个白乎乎的玩意撞进了怀里。
“你回来啦。”白耳换上了居家的宽松白色卫衣,裤子也换成了宽松的米色格子长裤,身前围着一条围裙。他踩着白绒绒的拖鞋抱着张敛,仰头冲他笑:“肚子是不是饿了?我给你做了好多好吃的。”
张敛下意识搂住他的腰,呆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低着头看他,脸色露出不自在的、明显很高兴却又强行憋着的表情:“......算你还有点良心。”
白耳十分勤快地帮张敛拿包,又帮他把大衣脱下来,放在臂弯里,推了推他:“去把衣服换了,吃饭。”
张敛一声不吭进屋换衣服,白耳把他的大衣挂进衣帽间,又忙着摆碗筷,盛饭,将满满一罐浓白的玉米猪肚汤端上来,末了还给张敛摆上一瓶小酒,是他特地朝托同事买来的十年纯酿。
换完衣服的张敛从卧室走出来,看到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菜和汤,暖黄的灯光打在色泽鲜亮的菜肴上,将蒸腾起来的雾气也笼罩进温暖的光里。他脱了西服,换上在家里穿的T恤和长裤,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势便淡了,餐厅里柔和的光线为他镀上了一层几乎可以称得上作温柔的晕影。
五年的沉淀让张敛独特无二的內质从深层地壤中飞速突破桎梏,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在浩无边际的森林中长成一棵高耸入云的树。他不可避免地流露出致命的魅力,那是在褪去幼稚和浮躁外表之后与生俱来的强势与上位者气质。
但是这棵树无心为其他花草飞鸟提供庇荫,虽然它枝叶繁茂,屹立不倒,但它不近人情地只想庇护一棵小树,它不断生长,日益坚固,也不过是因为它要守护的那棵小树也在一天天长高罢了。
白耳看着这样的张敛,心里又高兴,又有一点说不出滋味的情绪。张敛不再是从前那个玩世不恭、差点连股权都拿不到的浪荡子了,但是他现在又变得太优秀,太吸引目光,让白耳总想忍不住把他藏起来,不要别人看到。
张敛坐上椅子,白耳便也坐到他身边,给他倒了一杯酒,推到他面前:“十年的,听说特别醇正。”
他便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张敛如今很少喝酒,除非十分必要的应酬,但是白耳主动倒给他的酒,他也不会拒绝。
“还不错。”简洁的评价。张敛正要拿起筷子吃饭,发觉白耳还粘在他手边不走,只好放下筷子,很无语地看着他:“吃饭啊,看我干嘛。”
白耳伸手捧住张敛的脸,清亮的大眼睛盯了他一会儿,说:“我们张总越来越帅了。”
张敛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像在看一个花痴犯。
“是不是很多人跑到你办公室想要被你潜规则?”白耳捏了捏他脸上的肉,有些吃醋地问:“明星,大学生,女的,男的,报上名来。”
张敛:“现在,坐到我对面,拿筷子,吃饭。”
白耳只好不和他皮,乖乖溜回座位上吃饭,心想张敛真是越来越冷酷了,可他竟然好喜欢,可能他的脑子也出毛病了吧。
他们难得清闲地坐在一起吃晚饭,一边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聊公司,同事,朋友,股市,就像很多个过去的夜晚时刻。
张敛给白耳舀了一碗汤,舀进去很多猪肚,放到白耳面前,没好气地说:“多吃点,看你这么瘦就心烦。”
白耳挺高兴地接过碗,慢慢喝汤。张敛在某些方面也一直没变,比如在白耳面前,他还是会像五年前在英国留学的那个大男孩,脾气臭臭的,还凶,说话也算不上好听,很容易就被白耳惹生气,又更容易就被白耳哄好。
他们吃完饭以后照例是张敛洗碗。白耳不用忙工作,闲不住地在张敛身边晃悠,看他低着头洗碗的侧脸,鼻梁挺拔,眉眼冷冷的,又十分具有压迫感。白耳忍不住蹭上去抱住张敛的腰,像只白色的小熊挂在一棵树上。
张敛被他抱得手脚不方便,说:“你撒开。”
“张总。”白耳喊他,“你都下班了,我们什么时候谈恋爱啊。”
张敛没再说话了。他把碗洗好,摆进橱柜,然后转身把白耳从自己身上拎开,铁面无私地说:“我还有工作。”
白耳呆呆地看着张敛毫无留恋地走进书房,关上了房门。
张敛都不和他谈恋爱了!白耳失魂落魄地蜷缩在沙发上,掰着手指算他们在一起了多少年,也没到七年啊,怎么就提前开始痒了?
是不是真的有人想要我家傻狗潜规则他!白耳顿时一个激灵,拿出手机就开始翻华欧国际的新闻,翻了五六页的经济新闻,一点花边消息没看到,只好重新放下手机,又抱着腿发呆。
好吧,他承认是因为自己的繁忙工作短暂的告一段落,突然闲下来反而有点不适应。因为张敛其实每天都这样,吃完晚饭后还要继续在书房工作很久,才算真正“下班”。
白耳再次走进厨房,用酸奶和水果做了一份小甜点,又打了一杯果汁,端到餐桌上放好。他想了想,拿出便笺和笔,写到:“猜你工作完后又会饿,所以给你做了一份小小的夜宵。P.S.吃完记得把碗和杯子都洗干净。”然后在末尾画了一个小熊脑袋。
他撕开便笺贴在桌上,歪头看了看,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幼稚。
关爱空巢张总,从白耳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