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如何见他言语支离心神恍惚,便嬉笑道:“刚才我明明看得清爽,却是两个人站在这树下,怎的我刚一进来,那人就消失不见了,却不是你的相好?”渡如何本是戏言,谁知楼至听罢,脸上腾的红了,映在月光之下更显绝色。渡如何看他这般模样倒是一惊,心说莫不是给自己猜中,他竟与人在此相约,私相授受?这在佛乡虽不是什么重罪,大不了就是还俗入世罢了,只是楼至身份特殊,从出生之日便被选来在佛乡修行,师父虽然平日对他百般宠爱,但管教极为严格,从不许他多在佛乡之外行走,看样子将来必然是要将衣钵传给他的,如今若是他动了思凡之心,那师父岂不是要发作那雷霆之怒,渡如何心下绸缪一番,便假作笑语上前试探道:“那人是谁?可是咱们佛乡的子弟么?”
楼至白了她一眼道:“师姐如今大了,越发口无遮拦起来,当心我回禀师父教训于你。”渡如何瞧他说得这般郑重,却也不似有了情郎,一时间倒猜不出楼至的想法,只得笑道:“师弟别恼,原是句玩笑话么,时候不早,前面唱戏看灯的也都散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别连累了矩业烽昙,他对咱们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若为了这个叫他挨了师尊的责罚,你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楼至点点头道:“正是呢,咱们快些回去,别让他为难。”两人商议妥当,渡如何方牵着楼至的手往佛乡回去。
楼至见自己长这么大了,师姐还想儿时那般呵护自己,连走个夜路也在前面牵着他的手不放,而自己却因为私情隐瞒了她,深觉过意不去,只是楼至虽然年纪小,却在佛乡颇得看重,知道这私相授受之事原本可大可小,若是在自己身上,倒端的使人为难,只因师父重视自己,早就已经暗示定会将衣钵传给他,而佛乡又是中原武林正道顶梁,若是自己接掌了佛乡,那接下来便是公推武林盟主之位,到时与那男子,只怕再也无缘相见了。楼至想到此处,眼圈一红,自己虽然与那人并未盘桓过几次,只是他飞扬跋扈之下,亦颇有温柔之处,自己因体质特异遭人遗弃,从小对此事极为敏感,就连疼爱自己的师尊都屡次告诫自己,这样的色身乃是自己的业障,必然要为了天下芸芸众生修行佛法,一生了断在这青灯古佛之旁,方能消解了前生所犯的罪状,楼至从小也早就接受了这样的命运安排,只是如今给那男子瞧了自己的身子,却得到他温柔多情的赞美,楼至久在佛乡修行,从未在意过自己的色相,如今屡次看见那人因为自己而情潮翻涌,少年心性之下却也觉得骄傲甜蜜。相比之下,那佛乡生涯却是显得粗燥无味起来,楼至想到此处,惊觉自己竟然对佛乡第一次有了疏远的感觉,日后若是一生老死院墙之内……楼至摇了摇头,不愿意再想下去,如今自己并不知那人心思,也无法自做打算,意欲与渡如何商议,只是佛门清规戒律甚为严格,自己做下了这样的勾当,将来若是闹出来,岂不是要攀扯渡如何在内,连累了她为自己受罚。倒不如先不叫她知道,下次相见之时,看准了那人的心思再做定夺,楼至打定主意,便加紧了脚步跟随渡如何上了山门,只因一路之上自己都在琢磨心事,这番光阴却过得比以往快些,不出片刻已经到了山门,两人正欲悄悄推门进入,谁知佛乡之内突然门分左右,里面明火执仗的架势倒将他师姐弟二人吓了一跳,定睛观瞧之际,只见那矩业烽昙已经给人捆了跪在一边,里面自己的师尊穿戴整齐侍立在一座华盖之下,宝座之上端坐一人,正是蕴果谛魂面沉似水,不形于色地看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桑我惊魂未定求安慰求蹭~胆子小又禁不住风浪只能拼命学习扒住研究所不出社会这样真的大丈夫?好羡慕果子啊公务员闲散又摸鱼还有楼楼当媳妇,实在不行学学老吉当个自由职业倒卖点儿地货想必也是极好的极好的。。。
☆、第三十六回
山门外蕴果捉奸,卧榻上楼至失言
楼至与渡如何见了如此阵仗,都不知所措,到底渡如何年长几岁,连忙拉了楼至一齐跪下,请求师尊的饶恕,楼至一面跪着,一面偷眼瞧那矩业烽昙,却像是给人打伤的样子,心里暗暗纳闷,平日里师尊虽然教训严厉,却轻易不肯出手相伤,想必此次自己与师姐定是闯下大祸,又见那蕴果谛魂端坐于莲台之上,正眼也不瞧师尊一眼,心下不忿道“此人竟这般目无尊长,等师尊发落完了,定要找个机会教训于他。”楼至兀自胡思乱想,只听上面师尊说到:“你二人太胡闹了,此番盂兰盆节为师原本打算放你们出去随喜随喜,谁知你们竟一时半刻也等不得。”楼至听他话中之意,好似并未发作雷霆,连忙暗暗扯了扯渡如何的袖子,渡如何会意道:“师尊息怒,都是我们不晓事,连累师尊费心,只是这盂兰盆节本是咱们释家节日,我二人想着此去聆听其他山门的俗讲,许是能互通佛法也未可知,又见夜深人静之际,再去打扰师尊清修实为不妥,是以擅自出了山门,乞求师尊饶恕。”说罢与楼至低了头认错。
两人低着头看不见台面上的事,却听得师尊陪着小心说到:“他二人原是给我骄纵惯了的,往日里节下也多曾出了山门往那热闹之处逛逛,往年他们年纪小,为师不曾严加约束,只是……”谁知不等师尊说完,那蕴果谛魂却接言道:“只是如今他也不小了,再这么几次三番的出去,结识什么不该结识的人,到时却也不好收场,我既然奉命前来修行,自然要护得他百般周全,方能不辱使命,不然到时不止我有负圣命,只怕师尊也难辞其咎。”那师尊给他说的一时语塞,只得唯唯诺诺点头称是,彼时楼至与渡如何虽然依旧低头认错,却心下极为纳闷,虽然那蕴果谛魂乃是俗家弟子,到底师尊应名依然是他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怎的他竟如此桀骜不逊?又见他出入颇有仪仗,似是亦有贴身侍卫,他师姐弟二人原先以为不过是什么公子王孙来此修行佛法,为家人祈福也是有的,如今见他说出“圣命”二字,却深觉惊异,莫不是皇亲国戚来此修行?只是朝廷官面上如何与江湖势力勾结在一起,端的教人猜想不透。
又听得师尊摆出架势,装模作样教训了楼至渡如何几句,又一再安抚蕴果,谁知那蕴果谛魂并不领情,离了莲台宝座,正眼也不瞧他师父一眼,却来到楼至面前,伸手将他搀扶起来柔声说道:“虽然已近暑热天气,到底夜里山风寒冷,别跪着了仔细着凉。”楼至给他吓了一跳,平日里师尊管教甚严,没有旨意自己怎敢起身,待要挣扎却听得师尊连连接言道:“蕴果说的是,你二人日后不许再出山门一步,今日的事就算了,时候不早,都回禅房安置吧。”蕴果笑道:“如此我送师兄回去。”那师尊如得了大赦一般连忙点头称是,竟由着蕴果谛魂将楼至带走。彼时渡如何虽然起身意欲跟随而去,却被师尊拦下道:“还不去给你矩业师兄松绑,平日里疼也白疼你。”渡如何暗暗吐了吐舌头,一面给矩业烽昙松绑,一面担心着楼至的情况。却听那矩业烽昙“哎哟”了一声,渡如何俯身查看伤处,低头一看,那伤处竟凹陷了几分,像是伤着了筋骨,惊呼一声道:“师尊下手竟这样狠?”矩业烽昙对她使个眼色,见师尊走远了方低声说到:“师尊如何能对我下得重手,都是俗家修行的那一位。”渡如何闻言讶异道:“你是他师兄,竟弹压不得他?真真反了。”矩业烽昙苦笑道:“你没见连师尊都低声下气的,此人颇有来历,来此修行必有个缘故,刚才他忽然来到山门,见了我也不见礼,劈头就问楼至何在,我本想遮掩过去,结果几句话没说好,就吃了暗亏。”渡如何闻言心下不忿,只是如今师兄重伤,少不得忍气吞声扶他回房医治了再做打算。
彼时楼至给蕴果谛魂护送着送回了禅房,虽然百般不情愿,只是师尊严命违抗不得,只得耐着性子走到禅房门外,见蕴果谛魂还没有离去的意思,便没好气说到:“怎的还不回去,难道你还要进来不成?”谁知那蕴果谛魂轻笑一声道:“也好。”说罢竟登堂入室进了楼至的禅房。
楼至原本如此说,不过想难为那蕴果谛魂一回,此时更深露重,若是寻常人见他如此态度,定会明白此番言语就如下了逐客令一般,谁知那蕴果谛魂顺势而为,竟抢先一步进了楼至的卧室,倒把楼至晾在外面,进退两难,想要高声呵斥他,怎奈禅房深处其他师兄弟都已经安置了,多有不便,楼至暗暗思忖今日情景,连自己的师尊都要给他三分薄面,想必此人背景了得,若自己此时闹起来,又要连累师尊出来打圆场,思前想后,少不得忍气吞声跟着蕴果谛魂进了自己的禅房。
楼至原本想要拿出师兄的身份弹压他几句,叫他回房安置也就罢了,谁知一进门,竟见蕴果谛魂斜倚在自己的禅床之上假寐,神色颇为自得惬意,饶是楼至百般忍耐,此时也压抑不住自己的雷霆,径自走到他面前伸手一推道:“起来!”谁知那蕴果谛魂见他进来,睁开眼睛笑道:“师兄请坐。”说罢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楼至久在佛乡受尽百般骄纵,哪想到自己也有今日,竟给个俗家修行的弟子戏弄,正要拿出自己师兄的身份发作起来,却见那蕴果谛魂复又笑道:“方才与矩业烽昙师兄起了几句龃龉,师兄原比我修行得早,教导训诫也是应该的,只是我为求自保只得出招抗衡,却不知目下他伤势如何?”楼至听他提起矩业烽昙的伤势,心下关切,却也顾不得发作,连忙问到:“我刚才看师兄的伤势,倒不像是佛门招式,释家慈悲为怀,此招端的凌厉,竟不是你在佛乡修得的,莫不是你在俗家习得?”蕴果谛魂点头笑到:“正是。”楼至蹙眉问道:“你武功原来这般莫测,却又来我们佛乡做什么?”那蕴果谛魂借着月色深看了楼至两眼方笑道:“为了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