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至兀自胡思乱想之际,却见蕴果谛魂轻轻巧巧向下一跃,正落在一处小巧宫苑的上方,掀开天窗抱着楼至跃下尘埃,却见满室华服,悉数陈列在无数琉璃屏风之上,便知当日自己尚在蕴果谛魂盟主府中所见的陈设,尚不及宫中万一,不由蹙起眉头感叹奢华。
蕴果谛魂见状笑道:“此番蹙眉却早了些,这天衣阁的来历颇为传奇,原是前朝夜中仙子临凡,帝为之动容,求取婚娅,那仙子尝言道‘妾为天河织姬,已然婚配,不克承恩,然圣主好事将近,妾有嫁衣一件,敬奉中宫。’说罢取出一件天衣呈现前朝天子,那天子见此物果然如传闻一般天衣无缝,不由十分喜爱,扣下织女不肯放行,非要她再织几件以供后妃穿用,那织女给他纠缠得没奈何,便要天子盖起一座楼阁,自己终日困在内中纺织,不眠不休,忽然一日空中仙乐大盛,宫人远远瞧见织姬飞升而去,连忙奏报天子,天子闻讯赶到此处,却见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这无数稀世珍宝堆放楼中,便命人清点数目,打造无数琉璃屏风以呈天衣绝色,复又亲自为此楼题匾,号为天衣阁。”
楼至听闻如此瑰丽故事,不由点头道:“那织姬却是多情,只为天子盛赞,便肯为他纺织无数珍宝,怎知她本有仙骨,若白日飞升,一个区区天子又怎会拦得住他。”蕴果谛魂闻言大笑道:“傻孩子,如此传说你也信得,这原是小时候那些教引黄门编出来哄我们玩儿的,你还当真?”
楼至闻言嗔道:“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说了这么瑰丽的故事原是哄我。”说罢兀自从蕴果谛魂身上一跃而下,将锦被裹住身子在万件天衣之间穿梭起来,蕴果见他生了少年心性,便宠溺一笑跟在后面说道:“这原是别人哄我的话,如今再哄你却也便宜,只是内庭织姬却有这等供奉,原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儿挑选颜德容工俱全的送进来做些女红针黹之事。”
楼至闻言不以为然道:“人家好好的女儿在家娇养惯了的,怎么舍得送进来给你们当奴才。”蕴果谛魂笑道:“前朝多有贵胄千金为了躲避宫廷供奉草草嫁人的,只是本朝却略有不同,天潢贵胄文武两班莫不极力将女儿谋进宫中寻得一份差事做。”
楼至闻言不解道:“我再不信竟有这般狠心的双亲,肯将自家娇生惯养的女孩儿送到你这不得见人的地方来。”蕴果笑道:“自然是因为当今天子人品贵重,不立后宫,是以一干官宦女儿都想着进宫供奉得见天颜,早晚随侍圣驾,总有出头之日,若是她们早知今上平生不二色,便早就打消了这个荒唐的念头呢。”
楼至听闻此言白了蕴果谛魂一眼道:“没见有人这般自卖自夸的,羞也不羞?”蕴果谛魂从身后将他搂在怀中笑道:“如今把你弄进来,恐怕莺燕环绕的日子就此断绝了。”楼至见他言中不足之意冷笑一声道:“这也容易,如今你打发我出去,自然阻不了你的好姻缘。”蕴果谛魂见他奚落自己却也不恼,伸手将他掩在身上的锦被撕扯下来夺取手中一晃笑道:“好没良心的,疼也白疼你了。”说罢伸手一抛,竟将楼至掩身的锦被抛在房梁之上。
彼时楼至身上失了锦被束缚,只剩霞影纱的小衣亵裤略略遮住诸多妙处,虽然身在无人之境,到底光天化日之下,不由脸颊滚烫起来急道:“还不还我,我就恼了。”蕴果谛魂见状好整以暇道:“如今这屋子里的衣裳还不够你穿,要那劳什子做什么。”楼至伸手掩在胸前与下腹嗔道:“你叫我这般模样如何心平气和拣选衣裳,还不快取下来给我。”
蕴果闻言故作讶异道:“堂堂武林盟主,怎的连蹿高纵矮的本事也忘了,这点小事也难得住你?”楼至没好气含嗔道:“你叫我只穿着这个跃上去,那不是……”说道此处脸上一红,放低了声音道:“那不是都给你瞧了去……”蕴果谛魂闻言笑道:“你穿得再少我也见过,如今儿子都这么大了才想起害羞,可不是晚了么。”
楼至见蕴果谛魂打定主意与自己耍起花腔,又怕初秋天气自己腹部受凉伤着腹中胎儿,若是自己只穿内衣在这宫中拣选衣物更为羞涩,只得含羞纵身一跃,跃上房梁之上,一足轻点,使个平沙落雁的架势伸手一抄,将自己的锦被抄在手内掩在身上,纵身一跃而下。
楼至跃在蕴果谛魂跟前,却见他满目痴迷看着自己,便知方才一招平沙落雁过于招摇,倒叫自己的花唇悉数落尽对方眼底,心下又羞又怒,正欲嗔他几句,却见蕴果柔声说道:“你要生气,打我骂我都使得,可别憋在心里气坏了身子,倒伤了咱们的孩儿。”
楼至原本意欲板起脸来教训他几句,倒给他哀兵之计抢占了先机,只得叹了口气道:“你心里还有咱们的孩儿,就不该这般作践我。”蕴果谛魂闻言搂住他笑道:“好兄弟,我给你赔不是,晚上也给你作践我一回好不好。”楼至闻言脸上一红嗔道:“谁稀罕作践你。”说罢夺手跑了,蕴果谛魂紧随其后,夫妻二人便在天衣阁中徜徉起来。
楼至信步闲游了一阵,随手翻看了几件宫装点头叹道:“果然是天衣无缝,既然这不是织女所为,如此工艺又是如何习得呢?”蕴果谛魂见妻子疑问,连忙答道:“据说前朝旧事,曾有一位太子妃出身不渡银河,最善针黹,虽是凡体却能织出无缝天衣,因此宫中供奉多向她习学此等手艺,只是后来那太子妃另有所爱,竟在大婚之日与自己的情郎私奔出宫不知所终,徒留这门手艺还在宫内,也难为当日那太子心胸开阔,竟未曾追究此事,只是自己孤独终老,终身未曾再娶。”楼至听闻此言,倒触动了自己一番心事,心内暗道若是来日王迹竟然寻觅自己来到此处,自己又当如何自处?
作者有话要说:楼儿的衣帽间(卧槽,果子土豪,我们做盆友吧!)
☆、第一百八回
市无价珠贝金玉,镜中花奇技淫巧
蕴果谛魂见妻子低眉不语,似是思量着什么,便伸手捏住他的脸颊道,“如何这般出神。”楼至一面躲避着他的调戏一面笑道,“挑了这半日,眼睛都花了,腰身也酸得很,你快挑一件合眼的给我罢了,左右都是穿给你……”话说到一半,连忙低了头不言语。
蕴果见楼至失言的可爱模样不禁心中一动笑道,“这礼服比不得小衣亵裤,总有展示人前的时候,外衫只选你喜欢的,等回了内宫,你贴身的衣裳都依了我的意思也就罢了。”楼至见他抓住自己言语上的把柄又来调笑,只装作不懂,继续穿梭在衣衫林立之间,却见一套雪白的礼服十分明艳夺目,掩映在斑斓锦绣之间更显清水出芙蓉的清雅之意,心中十分中意,便伸手摘取了,延展手中细看,谁知对着光亮,却见此物并非雪色,纯洁无暇之中隐隐七彩珠光,却不知是什么爱物。
蕴果谛魂见妻子中意此物,心下一暖笑道:“竟与我当日看上了同一套,只是那时寻思为你拣选嫁衣,单要正红才压得住颜色,是以将这件割爱,不想今日你倒也一眼看中了。”楼至听闻自己与心上人心意相通,心中自然蜜意,复又笑道:“既然当日你选了这件衣裳,便深知它的来历了,究竟上面这满目珠光却是从何织就而来?”
蕴果笑道:“当日为我试衣的春衫女官曾言到,此物原非寻常纺织之法造就,乃是锻炼粹取金玉珠贝材质,以铸剑之法绵延而出的丝线,再请宫廷供奉纺织而成,因如此丝线极易折断,这套礼服原是预备前朝中宫册封大典之用,怎知织造局竟直到日前你进宫之日方才准备妥当,期间不知凡几年,前朝中宫早已香消玉殒,却没有福分消受此物,看来它倒是为你而生。”
楼至听闻此言,十分爱惜地伸手摩挲着此物道:“既是前朝之物也罢了,只是往后咱们不做这些劳民伤财的勾当好不好。”蕴果点头笑道:“中宫贤德,万民福祉。”楼至含嗔看了他一眼道:“这儿就咱们两个人,少在这里跟我装神弄鬼的,还不服侍我穿起来呢。”
蕴果点头道:“不急,容我想想是如何穿戴之法,当日那女官在我面前……”说到此处沉吟了一番,似是回想当日情境。楼至闻言蹙眉道:“蕴果,你说什么?”蕴果听闻楼至有此一问,不知何故道:“我何尝说什么?”楼至满面嗔意道:“什么女官当着你的面……你……你好没……”说到此处涨得满脸通红低头不语。蕴果见妻子如此反应,越发寻思了一阵方才笑道:“难不成卿心内竟有了贪嗔醋意?”楼至没好气嗔道:“你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蕴果闻言大笑,直笑得楼至转身跑了,方才隐忍住笑意,伸手将他捉回怀中道:“这天衣阁规矩就是如此不说,那些人怎比得你?却不是杞人忧天的胡思乱想。”
楼至闻言平复道:“不是我小性儿,只是你们家的规矩错得离谱,人家云英未嫁的少女,为了给你试衣,却要未着寸缕供你们观赏,真真作践人……”蕴果见楼至虽然说的轻巧,到底有些不平之意,便知他心下顾虑,只是两人成婚多年,却首次见了爱妻为自己吃醋,心中怎不欣喜若狂,不由心内一动笑道:“既然中宫体恤女官,自然愿意为天下女子表率,代替她们受此羞辱,来日临朝,我必然废除此条规矩,往后中宫拣选衣物,还须劳动尊驾亲身前往天衣阁穿戴,沿路不经人手,以防有所图谋,又可免去春衫女官尴尬,岂不两妙。”楼至闻言转身正欲接言,却见蕴果伸手点在他唇边笑道:“在我的面前试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