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樱终于主动摘下来帽子,卸下了防备。他低垂着头,目光依然躲避着我。这是平日里多么在意面子风度的一个人,不到万不得已,他应该是不会找上我。
我把喷雾药膏什么的从袋子里拿出来翻看了一遍,考虑到是眼角周围,最后选择了相对固态的药膏。
“疼吗?”
我轻捏着小巧的下巴,扬起了他精致漂亮的脸。再次近距离四目相对,此时我的眼里却只有满满的怜惜。
看着陶樱微微摇头,我心里更加难受了。我始终不是他的依靠,他还是宁愿咬牙硬撑也不向我吐露实话。
我用棉签沾上药膏,轻轻地一点点覆盖满了他的伤痕。
“没事了,这种摔伤过两天就好了。你在我这里好好休息几天吧。”说着,我掏出钥匙放在一旁的茶几上,让陶樱今晚先凑合一下我明天下班再带些日用品给他。
起身的时候,他拉住了我的衣袖,“这么晚了你去哪?”
“我回公司睡。”
公司有个小房间,里面有床和铺盖,有时候我加班太晚了就在那凑合一夜。他现在看上去情绪不是很稳定,我不想乘虚而入。
陶樱却从身后抱住了我。
作者有话说:
31
我最终留了下来。看他脆弱惶恐的样子,我没舍得留下他一个人独自面对漆黑的夜晚。
这一夜,我们相拥而眠。
陶樱始终没有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没有问。我只是抚摸着亲吻着他的伤痕,纯粹地抱着他,尽可能地给他些温暖。
这一夜,我失眠了。
我心里五味杂陈,怜惜、愤怒、自责、内疚、也有些埋怨。我反复问着自己,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我自认为的尊重、成全究竟适合他吗?
越想我越觉得后悔。也许正是一直以来我的自以为是才使得我们渐行渐远。如果我更成熟稳重一点,甚至更加霸道一点,在他心里我是不是会更值得依赖更值得托付?他会不会更有勇气选择我?
是我的错,我一直没能给他安全感。
他满是伤痕地朝我奔来却仍不愿向我敞开心扉,是我的错。
陶樱在我怀里安稳地睡了一夜。
第二天,我还有个重要的客户需要谈。早上,我吻了吻他的额头,告诉他等我下班回家,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他说。
陶樱蜷缩在被子里乖巧地点点头。
我不舍地出了门,在外一整天都归心似箭。
好像上帝给我关上了门此刻又重新给我打开了一扇窗,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奔上前去,迎接新的曙光。
见完客户,我少有地提前让自己下了班。
我赶去超市买了牛排,买了红酒,我去花店买了玫瑰。
我愿意为他下厨,我愿意屈膝向他献花。
我放下尊严放下骄傲,我再次像只狗一样热情地奔向我的主人,只想告诉他——
我永远都是你的忠犬。以前的我是只不成熟的奶狗,只会撒娇需要宠爱,但是现在的我已经是只健壮勇敢的狼狗,我会永远保护你不再让你受伤。
我激情澎湃地按着门铃,反复预习着我想要表白的话。
也许陶樱还在睡觉没有听到?我按了近五分钟的门铃后忍不住拨通了他的电话。
陶樱按掉了通话,在我欣喜地等待着他出来开门时,一声短信的提示音响起。
“对不起,我先回家了。钥匙就在门旁边的灭火器底下。”
“嘭!”我手上拎着的东西掉了一地。
红酒从破碎的玻璃瓶里流出来,浸过鲜红的玫瑰,像极了此刻我在淌着血的心。
“我先回家了”——
差点忘了,我只是一个外人……
他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给我一点信任?
作者有话说:
32
陶樱这次的不辞而别像是一记闷棍袭来,我伤得毫无防备、毫无招架之力。
镜中花水中月,只有我这种傻子才会当真!现实打脸总是来得太快,那些美好幻想,我不过是在痴人说梦。
把地上的一片狼藉收拾完,我已经分不清双手上染的暗红色液体是酒还是血,玻璃扎破皮肤的感觉也不过如此,远没有心被扎得痛。
我靠在门边呆呆地坐了很久。
回想着和陶樱从认识的开始到现在,我突然觉得累了。也许真的应该放手了。
不停地开会见客户提案出差,后来的一段日子里我不断的给自己找事情做。只有让自己忙得停不下来才没有时间再去想乱七八糟的事情。
眼镜问我要不要休个假,去旅游玩几天劳逸结合一下。胖子说是啊,年后眼镜要结婚了,咱们轮着休假赶紧的。
今年是个暖冬,才一月份气温已经十几二十度了。我突然想起婺源的油菜花,不知道是不是快开了。
念头只是转瞬即过。对于单身狗来说,休假显得多余,尤其是我这种刚刚二度被甩的。我把休假让给了胖子。
胖子感恩戴德地谢过我之后转眼就去和蒙宁商量着去哪玩了,果然有异性没人性。这两人倒是一直相处得不错,后来听胖子说,他们打算去海岛度假几天,回来赶上春节就正式上门见双方家长。
看着他们一对对修成正果,我除了有点酸也由衷地替他们开心。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胖子两人度假到一半提前回来了,听说是因为蒙宁的外公去世。
应该是感情很深的亲人,蒙宁非带着胖子一起去参加葬礼。没想到第一次登门改到了葬礼上,胖子这个准毛脚女婿不情愿最终还是硬着头皮陪着去了。
“哥们,你猜蒙宁的外公是谁?”
胖子突然故作神秘发来这没头没脑的一问,我哪知道啊,难不成我还认识?
还没等我回过去,胖子的答案就过来了。
雷复生?这个名字听着是有点耳熟。
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雷复生不就是雷氏集团的创始人兼董事长么!最近这些年,雷氏一直由他的孙子也就是陶樱的老公小雷总在打理,雷复生这个名字才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
这么说,原来蒙宁是雷氏的千金?
难怪她脾气那么臭!
难怪蒙宁说辞职就辞职,大不了就回去继承家产呗。
我突然也想明白了她为什么对陶樱没一点兴趣,反而对我有意思,最后被胖子降服。
这种有钱人家的小公主什么漂亮的皮囊没见过,估计从小到大身边也不缺奉承讨好的,她对陶樱这样长得帅又温柔体贴的类型产生免疫不足为奇。
高高在上的公主最被接地气的人间烟火和有趣的灵魂打动了芳心,很俗气又很真实的童话。
雷氏?这么说来蒙宁应该和陶樱也有些交集。
难怪上次的聚餐上,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陶樱一眼……
没想到这个世界这么小。
作者有话说:
33
后来听胖子说他在葬礼上见到了陶樱,他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这种商贾名门的主人逝世,葬礼是件隆重而繁琐的事情。是不是办葬礼操劳的?眼镜倒是主动关心了几句。见我沉默不语,两人才适时地转移了话题。
原先眼镜和陶樱的关系一直就不错,感觉现在胖子渐渐也没那么讨厌他了。
年前公司的尾牙上,蒙宁问我们最近有没有见过陶樱。眼镜摇摇头,说上次聚餐后就没有再跟他联系过了。
他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反复告诫自己: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告别与他相关的种种。
见我云淡风轻地夹着菜喝着酒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蒙宁又问眼镜,陶樱有没有其他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胖子和眼镜不约而同地看看我然后摇头。
蒙宁一向话少也从不多管闲事,今天却反常地连问了两个问题。
“是陶樱出什么事了吗?”连胖子这么神经大条的人也意识到了。
明明已经决定要断干净,可是一听到他出事,我的心还是不自觉地揪了起来。我低头专注着碗里的菜,心思落都在他们的谈话上。
蒙宁说陶樱失踪了。
在雷董事长葬礼后没多久陶樱就不见了。她表哥小雷总也派人到处找过,不过陶樱是个孤儿,也没什么亲人,一时大海捞针不知道去哪里找,所以找蒙宁帮忙问问。
什么?他竟然是个孤儿!
众人听到这里唏嘘不已,再回想一下又似乎合情合理。陶樱他很少谈及自己家里的事情,甚至过年也从不回老家。
我一直以为他只是有个不太温暖的家庭,没想他根本就没有亲人……
同情和偏向弱者是人类的本能。听到这里,胖子和眼镜的眼神都柔和了下来。
“哥们,你知道陶樱在哪吗?”胖子拦住了我夹菜的筷子。
“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他不辞而别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以后也再不会有。
眼镜也凑上来,“凌步,你想想看陶樱有没有可能去什么地方?”
“我怎么知道他会去什么地方?”
突然间一个两个都转了性,好像我才是唯一的坏人,谁弱谁有理吗?莫名地,我心头窜上来一团火,“这个问题不是该问他老公吗?”
我突然间的爆发让场面瞬间冷了下来,大家沉默着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