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观众们对他有的固化印象,”宁喊道,“拍《潜龙无双》的时候我跟他演过对手戏,发现他的表演非常有张力,能驾驭很多不同的角色,而且他演戏多年,经验足够,我觉得可以试试。”
乔舒然还是觉得有点不靠谱儿,“可你不是说观众们对他已经有了固化的印象,让他来演一个老好人,会不会很冒险?”
“就是因为大家的看法都太固化,我们才不可以同样地从表面就判定一个演员,其实用心一点就会发现,郑直是一个可塑性很强的演员,大家对他的认识太浮于表面了,但你的剧本很体现深度,挺适合他的。”
乔舒然托着腮帮子,觉得有点道理,毕竟他相信宁涵作为一个专业的演员看另一个演员的眼光。
宁涵绕到乔舒然身后来,殷勤地给乔编剧捏肩捶背,依旧保持着自己的看法,“况且,我跟他之前合作得还挺有默契。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来演这么一个角色,毕竟我现在也给不了他太多片酬。”
“行吧,你先问问人肯不肯,不行就让涛哥上,他那三寸不烂之舌,肯定能把人说服。”
“嗯,我待会儿就打个电话问问。”
乔舒然又用自己的肩撞撞宁涵的肩,以贤内助的身份毛遂自荐,“再不行的话,就让我来,不是我说,本人口才了得,天生就是当传销……不是,谈判官的料,乔爷出马,保证给你搞定!”
宁涵忍笑忍得肩膀直抖,像揉猫儿似的揉揉乔舒然的头,“你放心,郑哥人挺好说话的,用不着你亲身出马。”
怀着一丝忐忑与不确定,宁涵拨通了郑直的电话号码。
乔舒然趴在桌子一边儿上,晃着小腿儿,痴痴地看他坐在桌子对面的男朋友。瞧他那副恭恭顺顺打电话的样儿,真是乖巧惹人疼。
头顶上的吊灯发着幽幽的暖光,洒在乔舒然纤长细密的睫毛上,像铺了一层细碎的闪粉,盈盈动人。这男人还笑着,笑得格外可爱。
如果不是电话已经拨出去了,宁涵真想站起身子来越过桌板,好好地吻他一吻。
电话音响了四声,对方终于接听了,郑直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喂?宁涵?弟弟?”
“欸,郑哥,”宁涵有些生涩地打了声招呼,“忙吗?”
毕竟自从《潜龙无双》杀青后,宁涵跟郑直有大半年没联系了,现在无端通个电话,还是会有些紧张。
郑直倒是爽朗得很,“不忙,坐车上呢。怎么了?找我有事儿?”
“就,我最近有部电影在筹备,想邀请您饰演个角色,”宁涵拘谨地问,“看看您愿不愿意,如果您觉得有点意愿的话,我之后就让助理把剧本发您。”
“你自己的电影?”
“是我发起的,但肯定得邀请一些人,导演还有其他演员,”宁涵突然没了底气,就连声量也降低了几分,“但是,这部电影是我脱离了热成后独立拍摄的,也不是传统的商业片,目前获得的投入资金来源主要是我自己,所以——”
旁听者乔舒然用充满怜悯的目光看着宁涵:这可怜孩子,支支吾吾地讲得那么委婉,说白了不就是穷吗?
要是老子是富商就好了,给我家涵儿来个终身制包养,他想要多少钱就给他砸多少钱。
可惜老子是个穷比。
老实孩子宁涵觉得不能随随便便把人家忽悠来,狠下心来一咬牙,坦白道出真话:“所以给您开出的片酬没办法多,甚至有点少,可能还不如您演几集电视剧。”
郑直听了宁涵这样说,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问:“古装现代?”
“现代。男二。男主的朋友。”宁涵回答。
“最后死没死?”
“没死。男主死了。”
“神奇啊,现在还有这种负能量电影?”郑直由衷惊叹,“所以最后结局是反派赢了?男主反而狗带了?”
“不是反派,”宁涵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郑哥,我找你演的角色不是反派,是好人。”
电话那头沉默好久,一直没出声儿,宁涵把电话稍稍拿开,看了看屏幕,确定还在通话中,才又“喂?”了几声,“郑哥?”
半晌,对方传来声音,“你就告诉我什么时候进组就行了。”
宁涵怔住,心里蓦地就感动了,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郑哥……”
“片酬什么的随便,意思意思就行,或者直接请吃顿饭不就OK了?”
“你别……你,不行,”宁涵实在感动得一塌糊涂,老实道,“郑哥,你弄得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知道说什么就别说呗,”郑直笑道,“你别给我整些肉麻话,我听不得。”
宁涵触动,“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谢什么谢,谢个屁,”郑直也是走心了,“其实我心里有数,你明知道观众对我的印象就是万年演死反派的,你还敢用我。我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没机会转型了,就你个傻子,竟然让我去演一个好人,也不怕你那电影被我拖累了——”
“郑哥,”宁涵忍不住打断他。
“嗯?”
“我也听不得肉麻话。”
“.…..”
作者有话说:
没什么可说的,就……宁涵真的是个攻……
52
拍摄的前期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剧本修缮,邀约导演、选角,挑选拍摄地等,宁涵亲力亲为,加上工作室的团队专业,一切都进行得挺顺利。
他在圈子里人缘不错,有同行给他引荐了一位电影界的大导演。本来这个导演还有些犹豫,但见了剧本,又加上王涛在饭局上堪比传销的劝说功力,导演终于答应执导这部电影。
拍摄的经费大部分来自宁涵这些年的积蓄,王涛也尽力拉来了一点外援,但不多。不过幸好剧情使然,这部电影的拍摄不需要特别烧钱。
一句话,戏里穷得叮当响,戏外也是勒紧裤腰带。
宁涵这个坚信“天道酬勤”的好孩子,本身也为这部戏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他要演一个时日不多的绝症病人,为了贴合角色状态,他逼着自己大幅度减重,还以熬夜来耗掉身上年轻人的精气神。
他这种每天只吃猫食分量的减重方法,基本跟修仙辟谷喝露水差不多,虽减得飞快,但对身体的消耗也是极大。
这段时间的宁涵仅凭一口仙气吊着,就像只轻飘飘的纸风筝,浑身没力气,差点连乔舒然都抱不起来。
上次小情侣在谈恋爱玩闹的时候,情到浓时,乔舒然搂着男友的脖子一个鱼跃蹦跶进他的怀里。没想到宁涵四肢乏力,一个站不稳没抱住,造成了人仰马翻的意外惨剧。
两个人叠着摔成了个十字架。
乔舒然差点以为是自己最近贴秋瞟贴得狠了,不然就是宁涵要跟他玩日本相扑。
宁涵因为节食过度,甚至在剧本围读的时候晕过去。大脑运转也缓慢了,背起台词来要花上更多力气,所以每天背台词占了他生活里的一半时间。
这种简直是自虐式敬业,拼命三郎是真的在拼命。
老天从来不会辜负肯跟他玩命儿的人,短短一个多月,宁涵瘦下了十四斤。他本来就瘦,现在更是瘦得两颊凹陷脸色暗淡,倒是与生命行到尽头的病人有几分相似。
他自己觉得没什么,旁边看着的人却心疼得要命,乔舒然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宁涵每瘦一斤,他就觉得自己的心被剐下一大块肉。
开拍那天,化妆师给宁涵的脸上画上憔悴枯槁的病容妆,苍白无半点血色,呼吸的时候连鼻翼稍稍动动,都给人奄奄一息的感觉。乔舒然一看见,不争气的眼泪哗哗就涌上眼眶。
不就演个破戏嘛,怎么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他男朋友要是因公殉职、为伟大的演艺事业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可怎么办啊!
宁涵本来是想给他秀秀自己新造型的,没想到话都没说半句就已经把人弄哭了,手忙脚乱地把乔舒然牵到人少一点的地方,轻声安抚起来:“怎么了怎么了?傻瓜,怎么无端端就变哭包了?”
“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儿了?跟我家阳台杵着那晾衣杆差不多,”作为一个要面子的大男人,乔舒然背过身去抹了一把脸,又眼睛红红地看着宁涵,“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没事的,”宁涵心疼地给他擦去眼角的泪,只觉得自己男朋友真是我见犹怜,“我以前最穷的时候,一天就吃一顿饭,老干妈拌面糊,比现在还瘦。”
“那时跟现在怎么一样?!我心疼,阿姨肯定也心疼死了,”乔舒然深呼吸了一下,懂事地把眼泪止住,想哭却不让自己哭。
他知道宁涵虽然脾性温和,但像头驴似的倔得很,怎么劝都没用。
当事人都不觉得苦,你要再哭就矫情了。
“你放心,我有专门的营养师,每天吃的分量虽少,但营养都是跟得上的。”宁涵安慰道,“况且涛哥还给我找了个私人医生每天盯着,隔几个小时就量一堆指标,供得我比熊猫还金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