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了吗?就新来的那个军师,神机妙算的很,未折损一兵一将就攻下了金济关。以后听他出谋划策,我们这些小兵就不用毫无意义的去送死了。”
“昭朏军师深谋远虑,若有他在,鬼烛不日一定会被灭掉,有昭朏军师实在是我军之幸啊!”
一位小兵窃窃私语道:“你们见过昭朏军师吗?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但是听三狗说昭朏军师不仅德才兼备,长得也很不错。”
“咬什么耳根子,说出来大伙一起听听。”众人闹哄哄地嬉笑喝酒,也就没有看到介泽在他们身旁慢悠悠地路过。
☆、情止于此
周遭都是士兵们的喝酒吹牛声,其中还混杂着对昭朏的吹嘘,介泽低头快速走入帅帐,里面有身份的文臣武将已经都到了。
“昭朏俺们就等你上座了。”熊甫性子急,看着介泽这不慌不忙的步调恨不得下来拽着他入席。
介泽被士兵们嘈杂的声音吵得有点头晕,他寻声找到熊甫那铜铃大的双眼,朝他遥遥致意。“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不必拘礼,此次都是自家人,众将尽请豪饮,我就不多说了。”后恒邀众将饮酒,当真再没多说一句。
介泽举杯低首,察觉到了酒樽里根本没有酒味儿,许是后恒换过了吧,介泽很自然地看向主位上的后恒,后恒朝他恰到好处地微笑,既不疏离也不过火。
熊甫干了一杯酒,急迫地发言:“不久等不久等,这次多亏了昭朏,俺才能打得这么爽!你们不知道那时候俺们出现在关内时那蛮人还没穿裤子嘞,一个个提着裤子跑出来那表情就像吃了屎一样,还被屎噎住了,哈哈哈哈。”他边说边挥舞着手臂,眼睛看起来更大了。
叔文见自家弟弟咋咋呼呼的又在丢人现眼,别过头去索性不看。
“熊甫将军谬赞了,各位将军亲临战场以身抗敌,昭朏坐筹帷幄只有尺寸之功,实在不能说多亏了昭朏这种话。”介泽很有礼的应答,心里也惊异于熊甫这个生动形象的比喻。
“喂,熊哥,咱能不能别拿屎说事,吃饭呢,吃饭呢。”承德一边毫不留情的嘲笑一边拿指关节扣着几案。
在场的众人也跟着杨承德起哄笑着熊甫,熊甫他挠挠头傻呵呵地跟着笑,终于也被他们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好了,好了,休再取笑俺了,就晓得欺负老实人,承德兄,你要是听不惯俺的粗语,那,那俺俩来打一架。”
熊甫说完就佯装了个开打的手势,承德笑得快要背气,发出了声声鹅叫。缓了缓后,承德仍然忍不住拿熊甫开涮:“不打不打,打不过你,哎,熊甫,我记得你还有一个以屎为喻的情爱论,再讲来听听。”
“这是俺集结二十余载光阴得出的经验,你这次听好了啊,不爱你的人看你干什么都像是在吃/屎,爱你的人即使你爱吃/屎都仍然爱你。怎么样,够不够精辟。”熊甫伸长脖子像龟大仙一样带着连哄带骗的语气看了席上的众人一圈。
“精辟,精辟,在下服气。”承德夸张地拍手以资鼓励。
“你是吃过屎还是娶过老婆啊?”一个不应景的声音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钻了出来。
介泽这才注意到周次的座席被安排在了不显眼的角落里,同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的确有不同的效果,就像承德说出再过分的话来众人也只当是玩笑话从来不会放在心上,而周次顺着话题用他那严肃语气说出来……
气氛尴尬得一言难尽,看来开玩笑也挑人,或许周次真的只是想要融入大家的闲聊吧。介泽甚至有些同情这位古板又爱怼人的周司马。
承德咳了一声,没有继续拿熊甫取乐,他不知不觉已经喝了多杯,微醺下眼神有些迷离,仿佛蒙上了一层轻雾,承德捏着酒樽玩笑似得说道:“军中无以为乐,无美人陪着刀剑下饮酒欢愉实在是有些寂寞,如今喝个酒都无人助兴。”
承德一句话引起了在场光棍们的共鸣,大家纷纷附和举樽对饮,其实愁的不只是光棍们,介泽也跟着他们发愁:后恒什么时候娶个老婆回来才能让自己放心啊。
“承德,军中虽无以为乐,但可以舞剑助兴,各位有谁愿意为大家献上一舞?”后恒目光掠过众人,在介泽这里停留下来。
介泽避开这目光,不动声色地观察其他人,或许众人是在后恒的带领下注目介泽,抑或许是后恒随众人看过来,导致介泽一抬头迎上了数道“友善”的目光。
介泽:……
承德接着打诨道:“昭朏,我们这些人这么多年了,看的都厌了,不如这次你为大家舞剑助兴?”
后恒偏头对一边的士兵低声说了句:“拿我佩剑来。”介泽听了这话再也没办法装作无事人一样安安静静地坐着了,在场不佩长剑的应该只有自己了吧,他遂出席对后恒道:“大将军,昭朏平日里不擅使剑,故舞剑拙劣,今日献丑了。”
介泽骨子里的逆来顺受被后恒知根知底,因此介泽无论醒着醉着总是被后恒拿得死死的……
小兵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后恒的一把轻剑,介泽看了看主位上的后恒,持剑起势,心道:也算是没有白疼你,若是拿来一把重剑让我舞,我迟早打死你。
男儿剑舞,不娇不媚,不卑不亢,剑舞为花,在身后绽放到奢靡。介泽挥剑转身,剑气如游蛇般在他周身恣意游走,衣袂蹁跹。剑若白霜抖生寒芒,只是此剑在介泽手中少了几分杀伐气,虽然长剑如芒却温润如玉。在场的人没有再饮酒取乐,一时间帐内只剩下了舞剑划裂浩渺空气的嗤嗤声。
虽然介泽动作慢下来但是没有任何滞涩感,只是更吸睛了……就在众人以为他欲收剑谢礼时,突生变数,介泽忽然换了一套舞法,无人知道这是丑阁的“知止”,不明情况的众人只有一种豁然确斯的感受。
无问者不用,不疑者不知。“知止”本是丑阁长者用来点化误入歧途的后辈弟子的方法,通常用一种很隐晦的画法传达给远在异地的弟子,可指引冥顽不化的弟子更通透的处理眼前难事。
介泽拿剑将“知止”传给了在场的所有人,其中当然也包括后恒,介泽在用一种无需明说的方式告诉后恒:回头是岸,勿行远,此路难。
终了,介泽将剑归于身侧,朝后恒点点头,归还佩剑。
“知止”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解读,大多数人都能听得进去。介泽观察众人,叔文和承德都若有所思,反观后恒和熊甫二人却没什么感触,熊甫无忧无虑自然没想太多,那后恒呢,听不进去还是根本没打算听?
介泽此刻身份低于后恒,谆谆善诱难免有些不合礼法,可其他隐晦的方式又不能知道后恒心中所想。介泽淡然凝眉,把所有的轻嗔薄怒止于唇齿间:后恒这小子,惯坏他了,居然不听我的话。
介泽思虑中听到承德称赞道:“昭朏有些谦虚过度吧,这剑法这么能妄自菲薄为舞剑拙劣呢?”
介泽还未来得及答话,就听到熊甫匆匆忙忙地问叔文:“哥,忘字匪博什么意思?忘字还会引来打斗吗?”
叔文压低声音回他:“不懂就不要问,先憋在心里,稍后再告诉你。”
“俺可以问昭朏吗?”熊甫看到昭朏在看自己,有些想问又有些怂地征求叔文的许可。
能不能已经不重要了,看来昭朏已经听到了这段丢人现眼的对话,叔文索性跳离火坑,点头允许。
“妄自菲薄并非忘字,指的是过分看轻自己,自轻自贱。有些缺憾不妨直接说出来,这样一直遮掩逃避下去很可能会妄自菲薄。”介泽很贴心的为熊甫解答疑虑。
熊甫喜极了,握着拳头问介泽:“那俺以后不会的可以问你吗?”
介泽颔首:“荣幸之至。”
叔文看着没头没脑的熊甫,也笑了:“真是个活宝,尽给我丢人现眼。”
“俺们都是一家人,不丢人不嫌弃。”熊甫大咧咧地探到叔文身边捶了他一拳,叔文平日里是进退有度的一个人,现下居然同熊甫三拳两捶的动手打闹起来,宴上气氛逐渐更加红火热闹了。
酒过三巡,武将们大多口无遮拦起来,承德起头和众人谈论起美人来,什么西城女儿柔美,东城美人性子烈,某某老爷家的女儿“远看倾国倾城,近看忧国忧民”。
介泽倒是无心女色,但还是很认真的听着记着,心里盘算着:后恒喜欢什么样的女儿家?若有的话,我就是上碧落下黄泉也要促成这一桩姻缘,实在不行就把姑娘绑来塞给他,我就不信矫不正他这恶趣味。
柔弱的?不行。性子烈的?易产生冲突。大家闺秀?他已经拒绝过一次了。
介泽困顿的揉揉眉心,趁着众人的话题,直接问后恒:“将军,你喜欢怎样的女子,昭朏愿意做这牵线人。”
“我很难与人交好,喜欢那种知根知底的人,少说也得陪我十年才行,当然也要知书达理品性温良,最好会舞剑。”后恒玩笑似的说给介泽听。
众人只当这是句玩笑话,闹哄哄的笑过后,谁也没有放在心上。介泽越听脸色越不好,这后恒怎么就一根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