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宗像梦见黎佑背着他走出那条昏暗的小巷,而后沿着长长的街道一直往前,宽阔的肩背结实温暖,脚下的步伐沉稳从容,路的尽头,是米白的墙壁与明黄的灯光。
……
椎名佑死亡的第二天早上,BAR HOMRA后门附近的垃圾桶旁出现了一只奇怪的小猫,草薙出云会注意到这件事,是因为藤岛同学无法直视它奄奄一息在地上窝成一团,却又谁都不搭理、谁也不让碰的样子,跑来搬他这个救兵。
“所以说这样的猫你就不要再管它了。”吧台后的草薙一边保养着杯子,一边冷情地如是奉劝。
“可是,我觉得它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藤岛拧着眉仔细思索,“啊,应该是在十束先生的照片里。”
十束多多良拍过的猫有很多,只是这样的解释仍然勾不起草薙出云的兴趣,就在他准备继续劝诫时,坐在一旁的周防尊却站起来径自朝后门走去。连日的颓靡让小猫的毛都失去了光泽,蔫蔫地打着卷,周防尊迈着迟滞的步履缓缓接近,刚刚走到离它一米的距离,就见小猫来了劲地骤然弹起,睁开眼看向他,发现来的并不是它等待的人后,又重新窝了回去。
“果然是你啊。”周防尊说着,一边蹲下去,顺利地将小猫抱了起来。
一旁的藤岛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酒吧里。
小猫安静地窝在吧台上,草薙将盛着食物的盘子推到它面前,就见它往后缩了缩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直到周防尊抬手沿着它的脑袋往下顺了顺毛,“吃吧。”它才默默看了他一眼,伏在盘边一点一点进食。
“所以说,这是椎名的猫?”
“啊。”
得到了肯定的草薙突然顿了顿,“跑到椎名第一次出现的地方……”
周防尊却并没有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青,“走吧,有人大概很需要你。”
分明是对着猫说的,却让人觉得他自己也在针对的范围内,草薙有些怔愣地看着青从桌上跃起,跑了几步敏捷地沿着男人的背部攀到他的肩膀上,下意识地觉得那是另一个轮回的开始,他苦笑着赶在周防尊走出门前叫住他,“尊,就这样不好吗。”
即使草薙出云头脑过人,失去了王权者的吠舞罗也依然支撑不了多久,但那也没关系,他可以就这样解散吠舞罗,和周防尊一起,像曾经那样,只是作为普通的朋友,在合适的年龄结婚,互相参加对方的婚礼,闲暇的时候约着出来一起喝酒,谈论家长里短的琐事,没有纷争也没有用生命去承担的责任,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
“作为普通人健康地活下去,也是椎名的希望吧。”
“别再自欺欺人了。”周防尊说,“你自己也明白。”
王赐予氏族的异能不会因为王的陨殁消失,更何况,见识过那样的战争,说服自己像普通人一样继续生活,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不知不觉,已经走得太远了。
草薙出云有些挫败地想,却在下一刻听到周防尊的声音——
“草薙,放心。”那不再是之前无所顾忌的放纵,而是带着笑意的、坚定的承诺,宛如重生的烈烈火焰,肆意地绽放着璀璨灼目的生机,“那家伙,我不会亏待他。”
……
队员规格的葬礼于S4屯所的操场上举行。
黎佑的葬礼这天,天气仍然是毫不应景的明媚晴朗,由于没有亲人也没有遗体,只好用宗像带回来的刀作为象征,仪式的流程也非常简洁,举刀礼过后,就直接送入了Scepter 4的公墓。
夕阳的余晖在宗像礼司的身后拖出长长的黑影,他站在黎佑的墓前,而后屈膝蹲下去,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描摹过篆刻在黑色大理石上的名字。
“陪着我一起走下去吗,”他面无表情地说,“椎名,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不,或许不该这么说。”
当时能够释然地说再见,肯定是早就料到了这一点。
那么,应该是,“如果在我身边就担心我,不在我身边就信任我啊。”真是个麻烦的男人,宗像礼司轻轻弯了弯唇角,“多余的担心。”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不太清晰的喧嚣,送青王过来的随从将周防尊拦在墓园门口,却因为唯我独尊的男人不听劝告而紧急拔刀,宗像转过身,以不高不低地声音说,“放他进来。”
几乎在看到周防尊的脸的下一刻,宗像礼司就已经确定他做了重回王座的决定。青王于是挑起一抹疏淡的微笑,开口却并不是对赤王打招呼,而是针对他肩上趴着的猫,“被草莓牛奶这种软弱的气味蛊惑了吗。”
周防尊不为所动地哼了一声,“在嫉妒啊。”
面对被质疑在小猫心中地位的窘境,宗像礼司仍然淡定浅笑,下一刻,就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主权,“懈怠的时间已经足够了。”他如是说,而后对青张开双臂,“过来。”
伏在周防尊肩头的小猫立刻跳起,毫不犹豫地扑进青王怀中。
短暂的寒暄就此结束,宗像往旁边移了移,让周防尊也可以在墓碑前蹲下来,亲口对给予他选择机会的人说出他的答案,“抱歉,不过,这才是你希望的结果吧。”
被十束多多良束缚的赤之王已经陨殁,新生的赤王背负的枷锁是椎名佑,并且不像十束那样脆弱,因为已经死亡,所以才能更加长久的存在,没有人能够再毁去这道锁,它会守护着周防尊无所畏惧地坚定抗争。况且,如果赤王不再是周防尊,而换成了其他不安定的人选,宗像礼司的工作或许会麻烦很多。
所以这算是,并肩前行了吗。
“那家伙无论何时想要保护的,都是你吧。”
面对友人犀利揭露的真相,宗像不置可否地推了推眼镜,突然回想起之前与国常路大觉会晤时,那位老人所说的话。
“‘幸运’啊,我不喜欢这种说法。”自己的命运就该由自己来主宰,傲慢矜高的青王素来都很讨厌不受自己掌控的事物,因此,在椎名佑自作主张的牺牲下得到今天的结果,“这样的幸运,一次就足够了。”
赤色的日轮即将沉入地平线,凄艳的晚霞染尽整个墓园,宗像礼司站起身,挺拔笔直的姿态宛如出鞘的刀锋,他淡然微笑,而后从容转身,迈开沉稳的步伐向前走去。
这是椎名佑生命铺就的道路,从此以后,宗像礼司会如他希望的那样,一往无前。
☆、第21章 Fate/Zero第一话
……“意外优秀的魔术回路,你这块料子还真是让人爱不释手。”
……“有些遗憾啊,如果能再早捡到你一天……”
空气冰冷而潮湿,浓浊的黑暗里涌动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刻印虫窸窸窣窣的蠕动声在一片阒寂中尤为清晰,黎佑从光怪陆离的梦境中醒来,双手依旧被以一种十分不适的姿势分开,牢牢禁锢在墙壁上,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睡了一觉,承受了全身重量的肩膀处已经一片麻痹,连日的关押使得眼睛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环境,周遭不堪入目的景象让他很快地重新闭眼,就这样听着耳畔毛骨悚然的细碎响动,有些闲适地想,困扰他许久的洁癖似乎已经意外地被治愈了。
距离黎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将满半年,这次的穿越比起之前两次显然是最不顺利的,这里是位于冬木市深山町的间桐邸,他刚到达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是睡在这栋别墅的门前,结果不幸在不知情的前提下被间桐脏砚捡了回来,并且趁着他昏迷的时候,阴险地将他锁进这栋宅邸地下室的虫仓里,进行魔术回路的强制改造。
总而言之,将近半年的改造和训练,似乎终于能在今天看到一些可观的成效,黎佑催动魔力硬生生挣脱了束缚着他的镣铐,僵硬的手臂放下来时泛起一阵针刺般的灼痛,他不为所动地踩过脚下的虫海,沿着脏乱的楼梯上到顶层,没有迟疑地轰开了紧闭的门扉。
饶是如此,也未能看到牢狱之外应有的光芒,间桐家偌大的别墅,冗长的走廊宛如通往地狱的深渊,他沿着漆黑的道路从容地稳步前行,在走过下一个转角时,看到了迎面行来的小姑娘——远坂樱,现在叫做间桐樱,在大概四岁左右时,由父亲远坂时臣过继给间桐家,被送进虫仓的时间,是脏砚捡到黎佑的前一天。
承受着精神和身体惨无人道的折磨半年之久,小姑娘已经被掏空了所有的情感,精致的脸孔宛如人偶般僵硬无神,一双大眼睛空洞得张着,此时此刻,她看到前方的黑影,下意识地停下步履,昏黄的壁灯映照出她苍白的面容,认出黎佑的那一刻,晦暗无光的眼底突然亮起来,她跑向黎佑,却在即将扑进他怀中时,因为身后传来的声音强行止住了动作——
“竟然挣脱了镣铐吗,看样子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好结果。”阴森湿郁的音色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仿佛冰冷的蛇信舔过喉头,随即,间桐脏砚矮小的身影从黑暗中缓缓浮现。
黎佑现在只穿着一条长裤,上半身完全暴露在外,薄而紧实的肌理覆着修长匀称的骨骼,身材完美得像是雕刻艺术的杰出成品,淋漓尽致地展示着年轻人独有的精悍与生机,纵然蔽体的布料早已被虫子啃噬得狼狈褴褛,也无法造成丝毫不好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