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清柏从桌子底下探出脸,仰着脑袋,怕被别人听见似的,用气声认真问道:“陛下真没感觉吗?”
檀章眯了眯眼,许是怒极了,没什么怜惜地扯住嵇清柏后脑的发,咬牙扫了圈周围的下人,命令道:“都给朕退下。”
曾德何等眼见力,立马催着众人鱼贯而出,留下“恩爱”的帝后二人。
嵇清柏被抓的脑袋痛,就听见头顶上的皇帝冷冷道:“变回去。”
嵇清柏忍着疼,委委屈屈地变回了男身相,檀章抓着他的力度终于是松了些,将人提拉起来。
“谁让你随便乱摸的?”檀章伸手钳住嵇清柏的下巴,仔细看着他的脸问。
嵇清柏只好说实话:“我怕陛下不行……”
他话没说完,檀章下嘴真是又快又恨,看样子是准备咬下块肉来的架势,嵇清柏吃到了铁锈味儿,脑子渐渐晕乎起来。
“朕哪儿不行,你说?”皇帝墨黑的眸子印着嵇清柏憋红的脸,平静道,“朕改。”
第25章 拾玖(中)
确认过佛尊非常行后,嵇清柏终于老实了。
规规矩矩吃完饭,上床前喝了药,结果躺下了,灯都灭了,皇帝都没下一步动作。
嵇清柏捧着颗跃跃欲试侍寝的心,在黑暗里干瞪眼了半天,结果檀章居然连手都不拉他一下?!
“你不要乱动。”皇帝的声音闷在胸腔里,阴阴沉沉。
嵇清柏还是不肯死心,缠着他问:“陛下真的不要我侍寝吗?”
檀章只好说:“等你养好身子。”
嵇清柏眨了眨眼,似乎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皇上不肯碰自己,啼笑皆非道:“身子不好的是嵇玉,我可是神仙呢。”
皇帝不说话,突然搂过嵇清柏的腰,将人抱到了身上。
嵇清柏只觉脑袋上被对方下巴蹭了半天,他抬起头,又被咬住嘴吃了一会儿。
到最后自然是被皇帝糊弄了过去,什么都没能做成。
嵇清柏第二天起来郁闷的恨不得以头抢地,檀章换好了朝服,腰间挂着他昨晚送的荷包,见他醒了,弯下腰,俯在榻间。
曾德隔着屏风站在外头,影影绰绰能看到一些,都不由得老脸一红,不敢再催促。
嵇清柏被亲的直喘,两颊坨红,柳叶儿似的眼像含了一汪春水,眼尾的绯色染上了长睫。
檀章亲够了,才直起身,捏了捏他的手,说道:“乖乖吃药。”
嵇清柏不想理他。
皇帝也不恼,伸手揉捏了他后颈许久,才去上朝。
嵇清柏无事可做,只能跟着丫鬟看大婚当日的红帖,礼部来的下臣很年轻,一样样的东西报上名来,许多嵇清柏都不认识。
“鸣将军之前猎了一头白虎,最近刚送进宫来。”那下臣见着未来皇后,自然要殷勤些,“娘娘要不要去看看?”
嵇清柏其实对活物没太多兴趣,且是与自己真身相关,在上头与白虎仙南师相熟,听到是同一个物种,忍不住皱起了眉,道:“白虎乃是灵物,既然没死,就还是放了吧。”
下臣不敢说其他,连忙应“是”。
这事儿也就嵇清柏顺嘴一说,之后就给抛到了脑袋后头。
皇帝现在午膳都回御龙点吃,吃到一半,檀章便逼着嵇清柏变回了男身,要说白天嵇清柏其实并不太乐意化形,既怕别人看到,又因为穿着女子的裙衣。
大元的女性服侍以宽松雍容为美,只有胸衣内衫是贴身的,嵇清柏不爱着这两样,所以哪怕变了身形也能好好地穿着衣服。
只是男人穿裙装还是有些别扭,嵇清柏扯着裙子,努力挡住腿间风情。
檀章显然很喜欢他这般模样,将人半抱在怀里揉弄,嵇清柏被折腾的软了腰,皇帝又跟没事人似的,将弄乱的衣摆理好。
嵇清柏恨得牙痒,胆大包天地张嘴咬住檀章肩膀。
后者也不躲,顺毛似的摸他脖子,哄着人松了口。
“过几天就能泛舟了。”檀章咬着他下唇瓣,含糊地说,“西池里的莲叶开了不少。”
嵇清柏被堵着嘴,说不了话,心里却骂着上什么船呐,床到现在还没上呢!
第26章 拾玖(下)
西池虽说还在皇宫的属地,但隔着殿宇却有些远。嵇清柏刚来这儿就听说过这地方,说是春夏泛舟,能让都城的小姐闺女们在岸上排一排。
皇帝去自然是清了场的。
远山近水,湖波吹皱,码头上只栓了一叶扁舟。
嵇清柏是真没想到船身不大,就够两人躺的地,他撑着檀章的手下去,跟着船身晃时还有点慌。
貘是挺怕水的,变人了也改不了这习惯,再说嵇清柏的元魂是一盏上古明灯,灯也怕水。
皇帝执桨,动作居然挺熟练,嵇清柏扶着船舷,看桨皋顶住岸边推开,水纹从船下一圈圈的泛上来,嵇清柏看得入迷,没注意抬头,便被荷叶扫过了脸。
也不知西池的水物是怎么长的,荷叶有半人那么高,船没在里面连人影都看不见,春夏交接,荷花还只有骨朵儿,参差不齐地掩在荷叶里,像娇羞的美人。
船行到一半,靠湖风慢慢漾着,嵇清柏半倚着身子在船边,已经变回了男人模样。他俊朗的眉盛着日光,有细碎的汗淌下来。
因为难得出游,嵇清柏的上身穿了件女子的褂衣,此刻领口解了,敞着露出白玉般的锁骨,檀章对面坐着看了他许久,突然倾身压了上来。
【略】
等到云收雨歇,早就不知过了什么时候,嵇清柏懒洋洋地伸出手将挡着视线的荷叶拨开,又被檀章十指交扣给扯了回去。
直至日落,船才游回岸边,嵇清柏一身乱了的发衣,堪堪变回了嵇玉的模样。
远远的,两人才发现码头上不止曾德一人。
檀章的龙袍还算周正,但稍注意些也能看出蹊跷来,他倒是毫不介意刚才那番荒唐是否落了别人的眼,只让曾德送上披风,盖住了嵇清柏。
“鸣将军来了。”曾德低声朝着檀章道,“等了有些时候。”
嵇清柏听到“鸣将军”时不由一顿,他顺着前方看去,终于见着了那人的全貌。
一身金红甲胄,银绢长风,来人并不下跪,只拱手行礼,朗声道:“末将鸣寰,参见陛下。”
第27章 廿(上)
凡人看仙魔妖怪,很难看出什么丁卯来,眼是眼,鼻子是鼻子,千载化人,要不是生死不灭,寻常人自然发现不了。
年岁春秋,四季花雪几度轮回,山海可平,湖川覆没,区区因果缘孽对凡人来说反倒不足挂齿。
嵇清柏远远见着鸣寰,就知对方的确不是个人。
但也不是什么神仙。
至于到底是什么,嵇清柏掐了两轮诀,发现自己居然参不透。
直到最后,嵇清柏的脸色终于渐渐难看起来,他已是上神境界,六界之首,他都看不破的真身,境界修为必将比他更高。
这一世檀章的命数已经与嵇清柏纠缠不清,代价需得折损一境方可保全,如今再来这么一个参不透的鸣寰,嵇清柏只觉心口一阵犯苦,曾德在旁,声音又尖又细地喊起来:“娘娘!娘娘啊!您别吓奴才啊娘娘!”
檀章一两步跨了过来,袍子一掀,抱住了嵇玉软倒的身子,陆长生就跟在附近,曾德赶忙去叫,鸣寰让到一旁,倒是没什么表情,眼波淡淡,随着下人奔走,最后看向了皇帝怀里的女人。
光天化日之下,嵇玉这身子小的可怜,鸣寰见她扯住皇帝的袖子遮脸,不明意味的笑了一笑,陆长生从后头赶过来,他最近压力大,又胖了一圈,穿着朝服跑的气喘吁吁。
檀章面如冷铁,跟看死人似的盯着太医,陆长生又是灌药又是针灸掐人中的,嵇清柏终于是缓过气儿来。
见着皇帝神色,嵇清柏怕他想歪,握着他手,低声道:“不关陛下的事……”
可惜陆长生却极不给他面子,肃容道:“娘娘身子羸弱,皇上房事上万万要克制,这幕天席地的,着凉受冻可不是小事。”
嵇清柏:“……”完了,这下谁都清楚他们刚才干嘛了。
檀章拧眉,难得没有吭声,竟是把话都听了进去,他伸手摸了摸嵇清柏的脸,见人似草弱花娇,难得生出了些悔意。
嵇清柏瞪着陆长生,都快呕死了,但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又没半点说服力,连带着把一声不吭站在旁边的鸣将军都给怨了上。
鸣寰当然不清楚嵇清柏心里怎么想的,他从不屑凡人生死,于是虚拱了下手,敷衍道:“臣之前猎了一头白虎,听说此乃灵物,心肝可入药,能活死人医白骨,不如臣去将它杀了,将心挖出来给娘娘服下。”
嵇清柏:“……”
檀章居然还有些被说动,低头看向嵇清柏。
“既然那头白虎是灵物,肯定是不能杀的。”嵇清柏惊出了一脑门子的汗,觉得他们简直都是鬼,“陛下帮我把它放了吧,也算结点善缘。”
鸣寰又看了他一眼,这次终于没再吱声。
因着嵇清柏的身体,皇帝也没心思接见鸣将军,嵇清柏也是后来才知道,南疆寰宇军因为功勋卓绝,早些年得过“见帝不跪,配刀入殿”的荣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