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凭栏把他抱到腿上,亲着他哭花的脸,道:“哥哥怎么可能不要你呢?”
小汐往他怀里钻着,很是慌乱,忍了许久,终是没忍住,他不解地问他在:“你,你为什么还要去见他?”他没有底气,在这事上不敢说三道四,一旦提及沈晚夕,沈凭栏就像变了个人,一点情面都不留,凶起来小汐连着好些天不敢去主动和他说话。
沈凭栏打量着他的脸,声线不自觉冷了下来,直言道:“他是我的弟弟!”
心口恍如遭巨石重重一袭,小汐一愣,脱口问道:“那我呢?”
沈凭栏不语,这下,沈晚夕的话他不相信也得信了,他不是沈凭栏的亲人,他就是从犄角旮旯处捡回来的,面前这人果然在骗他,小汐绞尽脑汁想为他辩解,可他实在找不到理由。小汐深吸口气,噘嘴道:“可,可他已经死了,他是坏人!”
“小汐!”沈凭栏不高兴了,直勾勾盯着不同往昔的人,问道:“你又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
“哥哥你别气,他杀了人,还不止一个,作恶多端,简直坏到人神共愤,纵是你的弟弟,你也不该包庇他纵容他!”
沈凭栏挑眉:“哦?那该如何?”
“应该早日送他投胎轮回去!”
“然后呢?”
小汐没有听出异常,义愤填膺道:“若是他不识好歹,就让仙师收了他,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空气似凝固了半响,霎时只听啪的一声,沈凭栏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小汐白嫩的脸上,登时一个骇人的巴掌印浮现在右脸上。
沈凭栏从未打过他脸,况且力道如此之大,小汐只觉得一股血腥味直呛上口鼻,他维持着被打偏的姿势,久久都没缓过神。
旁边还不停地嗡嗡响,沈凭栏横眉,气得直发抖:“这些天不怎么管你,尽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从明天起,不准再踏出房门一步,小夕是刁蛮任性了些,你怎么就生了这样的念头,竟然敢咒他!我是怎么教导你的,才几天你就忘了不成?”
“若没有他,哪会有你?”沈凭栏抓起他面朝着自己,牙关战战:“这些话你是和谁学的,这么歹毒的话都说得出口!”
小汐被吵得烦了,索性将这些时日压抑的不耐尽数倾倒发泄,他忽的不怕沈凭栏发火打他了,反驳道:“这些年他好几次要至于我死地,而我没侵犯他半分,我数次忍让,难道我就该默默承受,就该让人当玩物般随意恐吓戏弄吗?”
“他不是有意的!”
“他就是有意的,你还要为他狡辩,这死鬼臭鬼坏得令人发指,我忍了这么多年,再不想忍了!我就是要他死的彻底,要他灰飞烟灭用不超生!”
沈凭栏怄红了双眼,骂道:“哼,老子养了这么多年竟然养了个白眼狼,存着这么歹毒的心啊!”
“我歹毒?他是比我还狠呢!他弄瞎我的眼睛,要把我往湖里推,趁你不在的时候要吃掉我的魂魄,他不狠吗?从小到大他把我吓得半死不活,你哪一次不是护着他,还斥责我说我在骗你,明明你是知道这些的,你从来都不帮我,你还联合着他一起来骗我,说什么最爱我最疼我,你分明就是个骗子,你比他还坏!”
沈凭栏厉声喝道:“小汐!”
小汐气呼呼站起来,推开他的手,沈凭栏不知他要干什么,看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他双眼忽然瞪大,看见小汐在柜子里搬出一个坛子,沈凭栏呼吸一滞,想要上前夺过他手中的坛子,可双腿发麻挪不开一步。
小汐道:“这些年,你给我喝的所谓补药,是不是就是沈晚夕的骨灰?”小汐咬牙,一松手狠狠将它摔碎在地上。
沈凭栏看到四下烟灰腾起,接着慢慢地随着那些碎片伏在地上,小汐仍不够解气,一边干呕着一边抬脚在上面踩着,“他死都死了,还来祸害我,我要让他永永远远再不能为人!”
沈凭栏脑仁快要炸开,吼道:“你做什么?”
小汐气懵了,失声道:“你把我养大不就是为了他吗,你根本就不是我哥哥,你把我当他养着,打算在我十七岁时,要夺我的肉身然后给他,是不是!”
沈凭栏呆了呆,拽着他的手慢慢松了些,“……是!”
小汐放声痛哭:“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我的哥哥,你们都是坏人,我的亲人在哪,我的哥哥在哪……”
沈凭栏手足无措去给他抹泪,“小汐,你别哭,别哭!”
小汐精准地打开他的手,嚎叫道:“我要哭,我要哭,你凭什么不让我哭!我恨你,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了!”
沈凭栏看着他伤心欲绝梨花满面的模样,还是狠不下心来,圈住哭得浑身抽搐的他,抚着他的背,“小汐乖,不哭了,乖……”
“你不肯让仙师捉他走,把我养到现在是预谋着两个月后在我的生辰时,让他借尸还魂与你重聚吗,我偏不如他的意,我现在就去死,你们谁都别想再利用我!”
小汐哭得天昏地暗,边嚎边锤他胸口,嘴里说着不想再见到他让他滚,沈凭栏离他一寸远就发疯般拉他回来,攥着他的袖子不要他离开半步。小汐抓起他的手一顿撕咬,哽咽道:“哥哥,我,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沈凭栏额头直冒汗,一声不哼承受着小汐的发泄,待他出够了气,牙关松懈,拿舌头舔舐他的伤口,他知道小汐心软了,他受得刺激不小,此刻正需要人安慰,也是最好哄的时候。
他道:“小夕,他不是坏人。”
☆、第十五章
“你小时候他是很喜欢你的,他,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他其实很善良,很温柔,和你一样,单纯可爱,天真善爱,有很多地方,你们都是很像的,他不想害你的,所做的并不是出自他本意,这都怪我,……你不该恨他的。”
小汐躲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吸着鼻涕,涕泗尽濡进了他的衣衫,不知将他的话听进去几分,沈凭栏自言自语,敛目陷入那段尘封的记忆,那时他从上百个孩子中选中小汐,他和家里的其他孩子在地上打滚,因抢不过小球而在一旁嚎啕大哭,沈凭栏把他抱进怀里,他立马就不哭了,拿一块糖果就把他哄乖了,听话地跟他回了家,他一直都很乖最听沈凭栏的话,这一点和小夕是一样的,那会儿小夕克服千难万阻留在阳间,受尽折磨勉强跟着他身边,初始时,他们两人一鬼,相处十分融洽,沈凭栏才弱冠之年,不曾为人父,整日与一大帮糙汉子混在一起,仅有一点照顾小夕得来的经验,马马虎虎拉扯他,总是出错,小夕抱着双手嘲笑他,看他毛手毛脚给小汐逢衣服梳头发,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他嘴上嘲讽着沈凭栏,笑过后会接过他手里的活替他做,那会要提防朝廷追兵,要留意阴差,虽是艰辛,却是从未有过一句抱怨。
“他是很喜欢你,想要抱你,但每次他一靠近,你就哭,哭得嗓子都哑了才作罢。”
“他不是故意要吓你,他只是想要和你亲近。”
沈凭栏在把小汐抱着哄时,不是没看见小夕很失落硬作强颜欢笑,他笑着说不在意没听见,黯然离去,自然没人知晓他在背后抹的泪。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变得凶残无比嗜血如狂,他只是隐隐约约猜到,估计是他无数次因小汐恐惧他而暗自神伤,只能远远躲在一旁看着沈凭栏轻声细语哄他,而他本是与沈凭栏最形影不离的人,小汐一出现,他就成了最多余的那个人。也许是沈凭栏看到小汐哭得肝肠寸断,冷着脸叫他走远些而逐渐疯魔,他们在床上相互依存取暖,而他只能在一侧看着他们亲密无间,再也无法融入正常生活,“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千万别怪他,任何人看到最在乎的人与自己渐行渐远,而与别人日渐亲密难分难舍,都是难以接受,控制不住情绪。”
“他不忍心伤我,总把因果归结在你身上,才会酿成大错,渐渐变成这副不可理喻的模样。”
“炼狱很苦,东躲西藏十多年,他的苦楚没人倾诉,闷了也没人陪他说话,长期的压抑,他难免会行错事入歧途……”
“哥哥,你别哭!”大颗的泪珠滴他头上,险些要把他的心震碎,小汐给他擦泪,反过来劝他,“你别难过,我不怪他就是了。”
沈凭栏还在无声落泪,小汐急了,向来强悍的他几时像今天这般脆弱过,他顿时将刚才的仇恨抛到脑后,颤声道:“哥哥,我愿意帮他还魂,我的肉身他拿去随便用吧,你别哭了,你一哭我就难受,心如刀绞快要痛死我了!”
沈凭栏破涕而笑,怜爱地蹭着他的脸,“你不用勉强,我自知骗了你,让你平白无故受了你本不该承受的这些,是我们对不住你,凭什么要让你去死,来成全他,他已经死了,哥哥想通了,诸事已成定局,凡事都得顺其自然,逆天而行是讨不到好处的,他认也罢不认也罢,我都不会伤害你的,若是他不甘心,再敢害你,哥哥大不了与他同归于尽,和他共赴黄泉去,也要让他灭了这个念头——”
“不!”小汐连忙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他道:“哥哥,你不能死,他的脾性咱们都知道,就算是你出面劝他,他也未必会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