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峥打量着他,长得是好,眼睛在他身上多搁两秒都要走神。
冯队和容心有过两次合作,很欣赏这个年轻的高材生:“你不要紧张……”他宽慰容心,“今天找你来呢,就是想请你看看……”
李峥把技术科刚放大的照片,推到容心面前:“这个人,你有印象吗?”
医院,白大褂,容心对这些有排斥,照片中的人戴了口罩,明显不想被人认出来,但是这个人的身高和体型……
一种不好的预感:“我不认识。”容心摇摇头。
李峥一直看着他,他留意到容心说的那个「我」字,一个人撒谎时,为了增加可信度,往往会刻意强调对方提出的问题。他一定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说实话,是想包庇这个人?李峥决定换一个问题。
“薛礼覃放出来了,你知道吗?”李峥轻描淡写地问。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容心难以自控地抓紧自己的手腕:“我看到新闻了……”
“容心……”李峥在这时喊了他的名字,“今天下午,你在哪里?”
容心一下抬起头,他脸上有惊讶,眼里还有未收拾的恨:“你们怀疑我?”
秦云峰有点莽撞,赶李峥前头:“我们当然知道不是你。”被李峥狠狠瞪了一眼。
“照片上的这间病房,里头住的就是薛礼覃。”李峥开诚布公,“今天下午,他在医院里失踪了,不见了。容心,你觉得……他去了哪里?”
他的问题很巧妙,可容心却给了他一个意外:“我怎么可能知道?”很正常的一句话,被他说得没什么底气。
李峥抓住机会,把那张照片又推近了点,拿出当刑警多年的魄力,尖锐地压榨容心:“你真的不认识他?”
秦云峰看不下去了:“容心,你就说吧……”他没法坐视容心坐在这儿受人质疑,像个包庇同伙的嫌疑犯一样被审问,“要是他真的做出什么事儿,就来不及了……”
顺着他的视线,容心的表情一点一点溃败。
开窍是一瞬间的事儿,秦云峰意识到,当你以为你爱着一个人的时候,总有人会以更不计代价的方式,证明他比你爱得疯狂:“你也不想看着他……变成杀人犯吧……”
冯队迈着大步往前走:“这个段炼,和容心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替他报仇?”
李峥从队长办公室出来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还是秦云峰:“段炼是刑警学院侦查系大一的新生,平时和容心走得比较近……”
“走得近就能替他从医院绑人?”冯队可不好糊弄,“李峥,人是怎么从医院被带走的,查到了吗?”
正好陈深风风火火地进来:“冯队,有消息了!”他抄起桌上的茶杯灌了一大口,抹嘴,“大约15:00点左右,三楼病房的人听到一声闷响。”他打开从医院带回的平面图,“这里,是个平台,有护工看到一个陌生的医生推走了一辆回收医院病号服的车。”
“人是他带走的。”缓过一口气,陈深的面色变得凝重,“这个疯子……”一个惊人的推测,“他把人直接从五楼的窗户里扔了出去……”
容心从冯队的办公室打开门,逮着经过的李峥:“找到他了吗?”
李峥这会儿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让开!”
李峥甩开他想走:“带上我!”可容心孤注一掷,“我知道上哪儿能找到他!”
“你他妈……”李峥愤恨地掉头,他憋着一股气,步子迈得特别大,“你知道我是段炼的谁?我是他哥!这事儿要真跟他有关,连我也插不上手!你又算他什么人?”但眼前巴巴求着他的人,狠话又撂不下,他伸手推开容心,“别在这儿添乱了!”
“男朋友!”
李峥停下脚步。
他回过头,看到一张忍着泪的脸,每一秒,都好像要在下一秒崩裂,又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坚定。
李峥额头上的青筋直跳,段炼能为他做到这步,他不是没有想过,他们的关系,容心没准就是他相中的人,怎么说……对象?情侣?同性爱?操!男人和男人……他知道个屁!
可容心只用了一句话,就把他将军。
“他是我的男朋友!”
他说:
“我们是恋人。”
第31章
薛礼覃一路被蒙着头,昏昏沉沉带到车上,车是很老的车,听离合的声儿就知道,但座椅很干净,喷了清新剂,应该是借的,这个人,计划了很久。
到了地方,后车门一开,那人像拖一个牲口,一块烂布袋把他拽下车,泥地上蜿蜒的血迹,能把他从五楼推下,根本就没想他活。
薛礼覃是因为支气管哮喘进的院,剧烈运动,哪怕是被人拖行,都可以要了他的命。
他挨着墙,套着头喘气:“嗳……这里是大洲岛吧……”在车上他就闻到了,空气里鸟粪的味道。
段炼把套子从他头上扯下,薛礼覃的头在流血,摔下楼时撞的,他一点不在意,他身上那身白大褂,已经换成黑衣黑裤橡胶手套,颜色重得连血溅在上头,也很快被吞噬。
薛礼覃看着段炼在他面前铺开大大的一次性桌布,连着叠了好几张,还有刀,开了刃的,刀尖锋利得好像野兽的牙,一报还一报,他的报应来了,薛礼覃对这种谢幕,并不全感到害怕。
直到他看到段炼从包里掏出罐头,用刀尖插着肉送进嘴里,他的情绪才有一些失去掌控:“你不准备动手?”
段炼吃得很安静,这种无声是有压迫的,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的焦虑,比真的给人一刀更折磨人的神经。
“你在等什么?”薛礼覃不喜欢被人掌控,“为什么不动手?”
闷热的小屋,木头被太阳炙烤了一天,蒸笼一样,气压低得人想撕开胸膛,段炼把窗推开,风来,夹带着浓重土腥味的空气,预示着一场大雨。
“天气预报说……”段炼终于开口了,这么一个看上去20出头的人,声音却很沉,“明天会有雨……”
薛礼覃搞不懂他,“呼……呼……”无暇分心,他有一点呼吸困难,真不妙啊,在这个时候,他发病了……
容心解锁手机,微信最上面那条,是段炼发给他的一首歌。
李峥点开,队里有人小声说了一句:“回到过去?”
低沉的男声,有一点沙哑,有一点空,是段炼的清唱,容心之前没听过,他们才牵手,就走到了分歧路上。
李峥有点听不下去,太深情了,每一句呢喃都好像从心里哼出来,他把手机还给容心:“给他打电话……”
技术组的同事把监听耳机递给李峥:“尽量拖延一点时间让我们定位。”
两秒,顶多四秒的铃声,容心觉得自己捱了一个世纪……
“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响起来,他就哽塞了,李峥不停给他打着手势,而段炼……在那头,很轻,很轻的喊:“容心。”
“你的歌……什么意思?”容心带着哭腔问。
簌簌的,只有风声,拨乱两颗心:“你听了?”段炼沙哑的嗓子忽然变得柔软,屋子一下静的,连发丝落在皮肤上,都成了一种煎熬,“还恨我么?”
谁都没弄明白他的意思,但容心听懂了,那首歌,这句话,那些辗转的夜,少了一个人,孤零零的单床人,空的可怕。
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你在哪儿?”容心抠疼自己的大鱼际,“我们见一面。”
那头静了静:“容心……”像打哪儿学来的哄女朋友的花招,“我最近学了一句话,一直想说给你听……”
气氛忽然紧张,他拒绝了见面的要求。
容心攥紧手机:“见面说。”忍着想哭的冲动,“见了面你想说什么都行,你在哪儿……”
“Я тебя люблю……”
「俄:我爱你」
技术科的人一时没听清,眨着彷徨的眼往容心脸上寻找答案,但答案在哪里呢?是在他被水光覆盖的眼眸里,在他脸颊滚落的泪里,还是……在那张被痛苦和甜蜜,惊讶与酸涩同时占据的脸上。
乱来的小子,偷心的混蛋,不知坏的笑着:“是这么说的吧?”
“当面说……当着我的面说。”容心绷不住了。
“Я тебя люблю……”段炼不听他的,执拗的,反复这一句。
“段炼!”容心的低吼带着浓重的哭意,“我要你回来!”
像一声告别:“Я тебя люблю……”
嘟嘟嘟……通话中断。
李峥摘了耳机,大声吼:“结果!”技术的人成功定位,“查到了!目标在大洲湾!”
段炼收起手机和手上的刀,抓起地上脊背起伏的人的头发,薛礼覃的哮喘有复发的迹象,嘴唇发绀,喉咙里间歇性的发出哮鸣。
“我尝过他……”混着白沫的口水从他的嘴角积到地上,太丑陋了,薛礼覃不想死的像狗,“我尝过他……”他狰狞地咳着,爬着笑着,“他的后边,咳咳咳咳……我是第一个!你没见过那时候的他吧,17岁,连喊救命喊疼都不会,就那么瞪着眼睛,看着我割开他的裤子!”
他想激怒他,想要一个痛快,但他没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