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顾梓楠在一次,就算吃十块钱的红薯也能让任洲快乐得冒泡。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任洲难得自由,兴奋地叽叽喳喳个没完。后来顾梓烦了,用手轻轻扣住任洲的咽喉,淡淡道:“别说了——冷风进肚子,当心着凉。”
后来的十几分钟,任洲果然安静得像只小鹌鹑一样,紧紧贴在顾梓楠身边。
两个人刚走到雕花门栏前,那扇铜门就被人打开了。任婕穿着狐皮白衣,纤细的小臂上戴双银丝手套,腿被包裹在黑色的高帮靴里,整个人打扮得异常妩媚。
这是她每次出去和那些传闻中的“上层人士”聚会时的固定造型。
任洲手里还提着半个烤地瓜,三个人立在枯干萧索的庭院里,气氛一触即发。
“只听说过流浪猫狗跟着人回家,没想到耗子也有这等习性么。”任婕冷冷地盯着顾梓楠,仿佛恨不得用目光把他粉碎。
任洲脸色刷地白了。
顾梓楠却轻轻挣脱开任洲的手,一步一步走向前去。
两年前被逼得一路北上的顾梓楠,已经变成了一米八多的青年。他看着那张依然精致无暇的脸,忽然咧嘴一笑。
“顾禹城的人血馒头挺好吃吧?”他耸耸肩,完全将任婕笼罩在他的影子下,“可惜从那个案子后,任律师您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案件了吧?”
任婕眼露凶光,“你——”
顾梓楠毫不留情地截断她:“你现在引以为豪的事业,不过是虚无的投机取巧,是你儿子给你挣来的!你怎么敢、怎么好意思打他?!”
任婕如何承受得了这样的侮辱,当下拽紧精致的皮包,恶狠狠地朝顾梓楠打去。
可惜顾梓楠的动作比她更快,一下子就捉住了任婕手腕,另一只手也瞬间扬起来,眼看就要朝着任婕面上扇去——
“阿楠!”任洲猛地喊了一声。无论如何,任婕还是他的母亲······
顾梓楠并没有真的要打下去的意思,只是轻轻为任婕理了鬓角边紊乱的发丝,轻笑道:“别担心,我还怕脏了我的手。”
“才两年而已,阿姨您怎么变得这么泼辣?”
任婕的手腕被攥得生疼,却无论如何挣脱不开,气得她一阵阵发抖。
司机已经把车停在路边等着,当下看见这边的情况就急急忙忙冲过来帮忙。
可怜这刚上任的司机压根不了解三人之间的纠缠,偏巧撞上了任婕的枪口。任婕把一腔的愤怒发泄在司机身上,恶狠狠地反手连扇了他三四个耳光。
扇完,面子算是挣回来一些。任婕也不想再和顾梓楠纠缠,趾高气扬踩着高跟走到车门旁,那司机连忙捂着自己滚烫的脸去为她拉开车门。
顾梓楠的眼睛里腾卷着狂风暴雨。他的胸腔嗡嗡作响。任婕那种毫不客气地践踏别人、玩弄别人的态度,让他一直在心里作耸的鬼怪破土而出,尖叫着要把他仅剩的血肉之躯吞噬。
“阿楠。”任洲凑过来,小心翼翼地揽住他的胳膊。
顾梓楠垂下头看着他,注意到任洲脸上那略带恐惧的神态,眼神里那些狂躁的血风腥雨缓缓消退下去。半晌,他声音沙哑地嗯了一声。
“没事儿。”顾梓楠揉了揉任洲的脑袋,嗓音沙沙的。
“早点睡吧,明天是晴天。”顾梓楠挣脱开任洲的怀抱,往外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指着任洲手里提着的塑料袋说:“蒸热,别凉吃。”
看着任洲乖乖点头,他才走出了任家的庭院,长长地舒了口气。
是时候了。
云开处,月亮像是嵌在云母屏风上的一抹金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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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野仔29
周五。
顾梓楠给任洲发了条短信让他放学在校门口留一下,又想起任洲手机给没收了,只好下课的时候亲自去找他一趟。
高三的冲刺班下课都在刷题。所有人埋着头,顾梓楠却从几十颗脑袋里一眼就认出了任洲。他自己单人单桌,坐在窗边的位置上,正安静地写着什么。
顾梓楠走到窗户旁边,轻敲了下玻璃。
任洲一脸迷茫地从习题里抬头,隔着窗户上起的薄薄雾气,看到顾梓楠。
他精神一振,轻手轻脚、喜悦地走出教室,冷风扑在脸上,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顾梓楠看任洲踮脚走路的样子,忍不住微微一笑,手伸出去在任洲胳膊上捋了一把,皱眉:“你这个窗户漏风?”
任洲疑惑地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他靠着走廊上的窗户,的确会有风跑进来,所以右边胳膊经常感觉凉凉的。
“没事,不冷。”任洲回答,笑眯眯地看着顾梓楠。
阿楠在关心他呢。
“今天下午放学在门口等我下。”顾梓楠刚说完,上课铃就叮叮当当地响起来。
任洲乖乖地点了点头。
顾梓楠临走前把外套拉开,脱了里面的校服抛给任洲:“这挡风,你套胳膊上。”
任洲接住那件衣服,柔软的布料贴在皮肤上还有温热,有种熨贴的安心。
顾梓楠和赶来上课的老师擦肩而过。那老师用不认可的眼神瞥了眼任洲,似乎是觉得他和年级里逃课出名的混混在一起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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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御感觉郑杨最近诡异得很。
迟迟不回A市就算了,毕竟他无权干涉人家的自由。关键是总在自己旁边绕来绕去地惹乱。
不过托郑杨办的事,他依然做得很利索。
顾梓楠昨晚来上班的时候,贾御就把那张折叠的纸条交给了他。顾梓楠捏着看了一眼,撩起眼皮低声道:“谢——”
贾御的食指轻轻堵在他嘴唇上,让他说不下去。
顾梓楠默然看着贾御漆黑的瞳仁,后退一步,走开了。
贾御仍然维持着那个姿势,撑在吧台上垂着胳膊,两个指尖轻轻捻动,犹在回味刚刚的触感。
“你要那个······原来是给他?”
郑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一双犀利沉黑的眼牢牢攫住贾御被包裹在单薄绸衫中的背。
贾御转过身来,脸上没什么表情,罩着层薄薄的雾,叫人看不透。他无意回答郑杨的话,侧身就要走到酒吧后门去。
郑杨却在擦身而过的瞬间一把抓住了贾御纤细的手臂。
“你应该知道这个号码不容易到手吧?”
郑杨是练家子,虽然控制着只用了三四分力,却把贾御抓得腕骨生疼。
贾御慢慢转过头盯着他,有点疑惑似的皱起眉头,缓缓说道:“这不是你该做的么?”
郑杨对上他冰凉凉的眼神,猛然感觉自己身上像被戳了好几根冰碴子,钝钝发痛。
贾御轻轻一挣就脱离了控制。他明明比郑杨矮一个头,却微抬起下巴,高高在上地说:“别忘了,你的命都是我给的。”
郑杨立在那里,感到自己嘴里泛起了铁锈般的腥味。
顾梓楠换完制服出来的时候,郑杨正好从他旁边经过,那饱含怒意的眼神从顾梓楠身上刮过。这男人身上带着苍凉的烟草气味,像只潜伏的猎豹,浑身都充满了隐而不发的力量。
他喜欢贾御。
顾梓楠能从男人的行为中读出这个意味。
顾梓楠前年在A市时见过他几次,都是贾御托他办黑市或者港口的事儿。这男人在A市那一片权利极大,甚至有几次进门的时候还随身携带着枪支。
不过从贾御允许他登门拜访来看,这男人在他那的地位也不一般。
至少在利用价值上,不一般。
下班后,他走出酒吧,立刻用手机拨打那个国际长途。
手机嘟嘟嘟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起来。没等对方说话,顾梓楠平视着巷口被斑驳喷涂的墙壁,淡淡开口道:“是任叔叔吗?我是顾梓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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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学校考虑到住宿生回家问题,放得比平常早一些。任洲走出校门时,天边还有一点云霞,淡紫染了火红,漂亮得令人叹息。他一边尽情展望晚霞,闲闲地等着顾梓楠。
“小洲!”忽然,一个声音如雷霆般炸响在耳畔。
那样熟悉,那样遥远,那样不可磨灭。任洲只觉得是自己听错了,却心存希冀地、僵硬地、缓缓地侧转过身子。
是一个高大的男人,正一边穿过拥挤的人群,一边向他挥手。
街边的路灯正一盏盏点亮,模糊成光球连在任洲眼里。人群都变成了虚影,他的整个视野里,只能看到那个男人缓缓向他靠近。
任洲瞪大眼睛,嘴唇嗫嚅了一下,轻轻道:“······爸爸······”
任丞年靠近的那一刹那,任洲猛地扎进他敞开的怀抱。
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他一边哭一边喊爸爸,喊得任丞年鼻子也发酸。
直到任洲彻底冷静下来,校门口几乎都没人了,任洲担心顾梓楠没看见他。任丞年一眼看出他在想什么,低声道:“就是顾梓楠联系的我,他给我打的电话,我赶上了前天最晚一班飞机。”
他牵着任洲上车,带他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