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词之歌 (饭山太瘦生)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饭山太瘦生
- 入库:04.10
佩特里也醒了过来,“博杜安?”他带着鼻音问道。
“嗯哼。”博杜安一直没有离开。他陪佩特里吃了午饭,还陪他睡了一觉。
佩特里在枕头上蹭了几下,轻轻搭在博杜安腰上的手用了一点力气,搂住了他。
“几点了?”
“不到九点。”博杜安把手插进佩特里的头发里,揉了几下,“你还要接着睡吗?”
“不了。”佩特里的话音里还带着倦意,“你可以打开台灯,我不睡了。”
博杜安拧开床头柜上的台灯,只用最暗的灯光。
佩特里躺在枕头上愣了一会。他侧过身,看着博杜安,在昏暗的灯光下眼神湿润而柔和,他的眼里有光,如同夜里的柏绿汀河。他伸手碰了一下博杜安的鼻梁,然后顺着博杜安的鼻子,指尖滑过他的嘴唇和下巴。滑着滑着他自己微笑起来。
一切都如同在上帝的梦中,上帝在昏睡中叹气,沉静的气息弥漫开,美梦沉沉,神困体乏,让人安心,却让人提不起任何力气。连每一根发丝的末尾都是温柔的。
“我还没碰过你的鼻子。”佩特里说。
佩特里的胳膊上还有昨晚贴上的烫金纹身贴纸,在黯淡的暖光里,他的身上仿佛有金子。沿着金链,博杜安触碰佩特里,“我看见你从未爱过的肢体,头一次在这爱情的夜里。”
佩特里接了下句:“我们从来还不曾躺在一起。”
他说:“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觉得你前一天晚上肯定没睡好。我在心里想,这个人的黑眼圈和白龙娜一样严重。”
博杜安用手撑着头,问他:“白龙娜是谁?”
“一只小博美狗。”佩特里没忍住笑了出来,“罗瑟琳养的,就是乐队女主唱。”他继续说:“从国外回来,我直接回了波各亚,我以为遇不见你了,结果竟然在西校区又看见了你。我就想,你怎么也来波各亚了。”
“啊……”博杜安笑着叹了一声,无奈地说,“因为我厌学了。”
哲学往往只思考,然而什么都不做。准备毕业论文枯燥、繁琐,又晦涩,上课、研讨会、考试、助研……在布莱梅市待着,博杜安总想起来一句话:他出生,他工作,他死了。写论文时敲键盘的声音也让博杜安觉得恶心,就像是老鼠爬过碎玻璃。
博杜安处在困惑之中,他面对着不小的学业压力,除此之外,因为费尔南,他的父母一直在争吵。后来博杜安和导师沟通过之后,决定来阳光充足的波各亚市交流一段时间。
佩特里说:“那就是……上帝说我们必须遇见,不管是痛苦的,还是喜悦的。”
如果他们是在痛苦中遇见,他们必得喜悦。
博杜安说:“上帝让我们遇见。就算没有上帝,我们也必定再遇见。”
上帝存在和不存在,都令人痛苦。如果上帝存在——人分有圣灵,成为现实的人,那么,人就为不自由而痛苦,人只是容器。如果上帝不存在,人是自由的,人的选择就只能是自己做出的——即使错误,也不能再推给上帝,人得为自己负责,承担一切后果,自由选择是痛苦的。
博杜安认识佩特里之时,上帝在存在和不存在之间。
“你给我身份证那天,我看见你,想起来《圣经》里的几句话。”博杜安说,“他的嘴唇像百合花,且滴下没药汁。”
佩特里看着博杜安,眼中沉静而有光泽,有缱绻安静的依恋,如同月光朦胧的良夜。他不快不慢地背道:“我的良人,白而且红,超乎万人之上。他的头,像至精的金子,他的发厚密累垂,黑如乌鸦。”
他背诗的声音很轻,还带着慵懒的鼻音,流畅而柔和。在睡醒之后,他只告诉枕头旁边的人。
“你会背。”博杜安说。他没有漆黑的头发,雅歌只是一段爱意的载体,这触碰不到的东西就在佩特里的声音中,博杜安听见佩特里的爱。
“波各亚电台有一个“午间圣经”,找神甫念《圣经》原文,我祖父总是听着这个午睡,他说睡得快。”
博杜安听完笑了起来。他能感受到,波各亚市的历史无法抹去上帝的影子,这个城市的天主教氛围很浓。
博杜安回想起了一个梦,他说:“我有一次做了个梦,梦里你只是我偶然认识的人,可有可无。我们只不过偶尔在科尔嘉岛喝咖啡。”听起来那是如此普通的一个梦,梦里的感情像泊绿汀河的流水一样,不紧不慢,并无浤浤激湍,似乎要在平静中流向无尽的虚无,“我和你就这样认识着,你是个丝毫不重要的人。”
佩特里听博杜安说着他的梦境,他伸出手,张开五指,和博杜安对着彼此的手指。
“有一天,我去科尔嘉岛等你,发现你没有来。我想,反正你是一个不重要的人,我总能遇见你,这没什么。我沿着圣保罗街慢悠悠地走,心底隐约认为你在路上,我走几步就会遇见你。我一直走,走到了圣保罗街的尽头,也没有看见你,我开始有点儿不安了,不过也没那么不安,因为我总觉得你会出现,你也总是出现。但是我一直没遇见你,我开始害怕,我不知道我在怕什么……可能我以为你出了意外。我越走越快,回首四顾,奔跑了起来。我像疯了一样找遍了大半个波各亚市……我还是觉得你是一个不重要的人,但是不找到你,我的心越来越空。”
“后来我在西校区门口看见了你,一把抓住了你的胳膊,你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好好的站在我前面。你吓了一跳,不知道我在找你。”博杜安说,“你问我怎么了,说我记错时间了。我和你说我没事……可我看见你的那个片刻,我就知道,我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见你从未爱过的肢体,头一次在这爱情的夜里。我们从来还不曾躺在一起。——里尔克《pietà》,冯至译
我的良人白而且红,超乎万人之上。
他的头象至精的金子;他的头发厚密累垂,黑如乌鸦。
他的眼如溪水旁的鸽子眼,用奶洗净,安得合式。
他的两腮如香花畦,如香草台。他的嘴唇象百合花,且滴下没药汁。
他的两手好象金管,镶嵌水苍玉。他的身体如同雕刻的象牙,周围镶嵌蓝宝石。
——圣经.旧约.雅歌5:10-15
☆、17.牧神的梦
博杜安觉得,佩特里可能真的很不喜欢替他祖父照顾花园。佩特里发消息说他在他祖母家,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问博杜安要不要过来吃午饭——顺便帮他一起浇浇花。
博杜安回复了一句“我觉得你更想让我浇花”,答应了佩特里的邀请。
博杜安根据佩特里发给他的地址找到了佩特里的祖母家。佩特里戴着一顶祖父的草帽,正在院子里修剪鼠尾草,博杜安隔着栅栏看见了他。栅栏后的一簇樱桃伯尼卡月季有着球状的花苞,正处在花期,院子里香气浮动。
“嗨。”博杜安站在栅栏前打了招呼。
“嗨!”佩特里抬起头,发现了博杜安,“你可以直接进来,除了我没人在家。”
佩特里祖母家的大门开着,博杜安走了进去。
“我祖父祖母去隔壁市参加他们的一个老朋友的葬礼去了,明天才回来。”佩特里走到葡萄架底下,把帽子和园艺剪刀放在了桌上。
佩特里给博杜安发消息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你送他们过去的?”
“我倒是想,他们不让,我只把他们送到了车站。”佩特里撇了一下嘴,“不过人生就是这样,等再过几年,你就会发现自己总能听见别人在怀孕。等到六七十岁,你就会知道一堆以前不知道的疾病,发现身边总是有人去世。”
一个人在某个年纪,或多或少总会遇见一些和年纪相应的事。博杜安已经接到了几次婚礼的请柬。佩特里知道了为死者举行葬礼的流程,他的祖父祖母已经不再年轻,他得提前学会一些事情。
“在车站我祖父让我给花浇浇水。”
博杜安听到这儿笑着问:“所以你就把我叫过来一起干活了?”
“哈哈哈,中午我做饭。”佩特里说,“我可以做青酱意面,保证超级好吃。”
博杜安想起来上次在超市里发生的事,佩特里说他有一个做通心粉的秘方,“所以你的秘方是什么?”
佩特里也想起这件事,噗嗤笑了出来,“嗯……佩特里的爱。”
“我没记错的话,你说过了。”
佩特里说:“其实是柠檬皮的碎屑,只要柠檬皮黄色的地方。但是,我想告诉你我爱你,因为在那天,我打算再过一会儿……就不再和你见面了。”
博杜安不想再回忆起那一天。但是他清楚地记得佩特里的神情。那时他微微低了一下头,眼圈泛红——博杜安以为自己看错了。
博杜安突然感到有些无力,他生不起气来,在心里叹了一声,对佩特里说:“傻子。”
佩特里抬了一下眉毛,“可你信了我说的话。”
博杜安无奈地说:“一个傻子说话,总得有另一个傻子捧场啊。”
“哈哈哈哈。”佩特里搭着博杜安的肩膀笑了起来。
“先吃饭吗?”他问,“吃完饭我们再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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