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休息四天。”张诚威这才得空,把手提包放在了沙发上,他能够和夏红林十分自然地拥抱,也不刻意疏远或者黏腻,情感是经历了很多事之后的轻盈感觉,像白水和空气。
这一晚很安静,平时里总忙于社交的张诚威吃了漫长的一顿晚餐,夏红林喝了红酒,到后来,她将提前准备的红包塞进了张念和张奇的裤袋里。
碰杯前的张奇忽然说了句:“祝大家都能心想事成,爱有所得。”
转头的时候,发现张念正眨着眼睛,有些慌乱地瞟向她。
旧历的新年来了,时间再次从冬季赶往暖春里去,张念仰起头喝杯子里的果汁,他闭上眼的一秒钟里,忽然再将自己的喜欢坚定一次。
而沈晨阳,已经在某一个普通的时刻里,被张奇试图着遗忘,那些在幕布前后闪着光的过去,被留在戏剧历史的边角中,死去的主角永远活着,活着的演员也永远散了。
除去休假的悠闲和欢聚的喜悦,春节也能成锋利的橡皮,用假想的轮回把不想要的擦除掉,并且让勇者吸收下更饱胀的运气。
刘小白在十二点后的第一秒钟里,只发来了四个字:“新年快乐!”
这不是疏远的,更不是敷衍,而在一堆复制粘贴的群发消息里显得特殊又顽皮,张念有那么多话想说,他后来回了:“新年快乐~”
后来请了餐厅的服务生帮忙拍照,张奇和夏红林从两边揽住了张念的肩膀,他冲着镜头微笑的一刻,觉得头顶吊灯的光像羽毛一样柔软。
他开始期待一切能够更好地继续,他期待自己能够学业有成,而那些冲撞在心口处很久的喜欢,被稀释过的心酸洗涤了几遍。
“天亮了来家里,”张念敲着字,想了想,又补充,“我妈妈说的。”
从外地举家到此,如今已经没几个密切联系的亲戚了,因此大年初一成了一家人的假日,张奇的觉还没有补完,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还睡在黑暗中,在没消散的酒气里呼吸。
刘小白穿了浅灰色的一件棉袄,他安静地换了拖鞋,在递上礼品的时候送出了最诚挚的祝福的话,夏红林揽住他的肩膀,说:“好好休息一下,假期补习太辛苦了,过年就不要看书了,我们在包饺子。”
“我来帮忙。”刘小白已经脱掉了棉袄,他穿着蓝色的圆领卫衣,到餐厅门口,卷起了袖子。
张诚威穿着睡衣拖鞋,在站着擀皮,他不常笑,但语气温和地说:“不用了,不用,我们来忙,你和张念去玩游戏吧。”
“茶几上有零食和水果,”夏红林忽然禁锢住了刘小白的肩膀,把他拖到客厅里去,又提高了音调,说,“张念,和小白一起玩,不用喊张奇了,让她睡吧,加了一年的班哦,好辛苦。”
“她让我上午喊她的……”张念终于放弃了拍门,他到客厅里来,伸手拿了颗橙子塞给刘小白,说,“这个橙子巨好吃,去我房间吧,给你看我新买的滑板。”
情境是和睦的,并且这是个特别的日子,刘小白在大人面前疯不起来,他只能不断地颔首微笑,然后顺从着张念,和他一起离开了客厅。
钢琴上有一个陶罐。
是灰蓝色的,大概由于技艺的生疏,因此并不是精致漂亮的,刘小白忽然伸手上去将它捧下来。
“我自己做的。”张念的手肘搁在他肩膀上,在这时候,动作和神情皆是毫无防备,两个人之间的空气成了橙黄的调子,在白色灯光里也是的。
张念从未想过自己会在接下去多么慌乱,他还在摆弄自己的滑板,却只见刘小白举起了陶罐倾倒,那只半旧的手机壳就像一颗没有姓名的陨石,掉落在了光滑的木地板上。
在一次弹动之后,平息。
“这是我送的吧。”刘小白把它捡起来了。
遮挡着秘密的石墙松动,忽然,再裂开一条宽阔的口子,张念瞬间开始冒汗了。
他说:“是。”
接下去的动作称得上是抢夺了,张念焦急得嘴唇都在颤抖,他把手机壳塞进了陶罐里,又把陶罐收进了柜子底层,他也搞不清楚自己的情绪算愤怒还是羞涩。
或者二者兼有。
粉红色气球被戳破的一刻亦然离不开惊吓。
张念的眼神中忽然满是戒备,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向房间外走去,夏红林在包饺子,她问:“玩了什么?要不要再点一些东西来吃?”
“不用了。”张念弯起嘴角笑了半秒钟。
张诚威和夏红林在餐厅的推拉门后面,像是纪录片慢镜头中近乎静止的主人公,天是灰色的,以至于室内的日光也是冷冰冰的灰色。
张奇戴着黑框眼镜站在了眼前,她看着张念,问他:“你小伙伴在哪里?”
张念没有表情,只是略微小心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自己卧室的方向,用很小的音量,说:“手机壳被看到了。”
两个人还相隔很远,张奇被传染了,因此是和弟弟一样的、失神又专注的表情,她接下去露出了困惑的神色,然后就转身走了。
张念把自己扔进沙发里去,用巨大的抱枕蒙住了眼睛。
刘小白自然只是浮于表面的淡定,他的慌乱从情绪最深处涌上来,浇得心脏发麻,他一瞬间里失去了判断的能力,因此只能站在房间中央发呆。
看得到张念书桌上那只很小的橡皮兔子。
“生日礼物是很早之前精心挑的……”张奇忽然走了进来,她倚在墙上,穿了套深绿色的丝绸睡衣,她用木讷的眼神看着不远处的墙壁,睡意未消。
又说:“手机壳是永远不敢扔的垃圾,小恐龙是全世界最可爱。”
刘小白视野的边角和张奇的目光相接,他在听见她隐秘又特指的话语后,忽然就脸颊烫热,他的心脏开始疯狂皱缩,开始不受控制地晃起来。
更多的是诧异。
刘小白摇着头,又将脸埋了下去,他不敢看张奇了,甚至也不敢让她看见自己奇怪的表情,有液体从眼角滑出,仅仅那样清淡悠闲的一粒。
刘小白抬起手,他下意识捂住了心脏。
灯光是纯白色的,照映着刘小白的脸庞和发丝,他知道,张念是决定要出国的。
第52章 Chapter 52
午餐的时候,上桌的至少有两个人各怀心事,张奇的头发随意团在头顶上,她伸出筷子,夹了一大块酱卤的排骨,一边往嘴里塞着,一边说:“我晚上聚会。”
夏红林瞥了她一眼,并没有立即理会,她用干净的筷子,将饺子夹进刘小白碗里,说:“想吃什么自己夹,在阿姨家里不用客气的。”
张奇的喉咙里,忽然不可抑止地发出“哎呦”的感叹声,尽管压得很低,可仍旧冲撞进了刘小白的耳朵里,张奇意有所指地叫了声:“夏女士……”
“哎?”夏红林也夹饺子给她。
刘小白的“谢谢”,响亮又突兀,他换得了夏红林一句“不客气”;他将头埋下去了,分两口吃完了还散着热气的饺子。
张念一直在喝汤。
如果是不细致观察,大概没人能知道一小时之前发生了什么,张奇觉得自己闯祸了,又在几分钟之后坚信不是,她放在餐桌下面的脚,总往张念脚上踩,张念再幼稚地用膝盖回击。
“今天有人懊悔了,妈,你知不知道是谁?”张奇在这里全然没了上台时候的姿态,她的一只脚踩在餐椅上,赤手捏着骨头嗦得正香,她看着夏红林的眼睛,忽然笑了。
夏红林说:“不知道。”
张奇发出了近乎尖锐的“哈哈哈”的笑声,她从手边的盒子中扯了纸巾来,擦着沾了汤汁的指尖,而张念活跃在餐桌下面的脚,忽然很刻意地撞上了她的小腿。
在焦躁又懊恼的一段时间里,张念觉得张奇刻薄。
刘小白几乎是不敢转头的,他身边坐着夏红林,而另一边挨着的是张奇,张诚威坐在他对面,因此,要是不动的话,刘小白是看不见张念的。
人被困在狭小的空间里,然后,被环境施加着越来越沉重的压力,好情绪是大风中拴着线、却只能艰难拽住的风筝。
刘小白用筷子戳餐盘边缘的虾壳。
午餐一直进行到快下午两点,刘小白拎了夏红林硬塞的一盒水果,换鞋的时候,张念磨磨蹭蹭地过来了,他的舌头飞快地舔了一下嘴唇,说:“我送你吧。”
“好啊,好。”
冷空气看不见,但身上臃肿的装束和路边堆积的落叶看得见,南方少有枯枝,因此小区花坛里仍旧是一片翠色。
张念的鼻尖被冻红了,他把手上的纸袋递到刘小白眼前,说:“给你装的零食。”
“不用了,我已经拿了这个,水果……”刘小白的音量从强到弱,他这才敢仔细直视着张念,接着,就笑了。
他难以全部藏住自己。
张念继续说:“昨天晚上没睡好吧,回去好好休息。”
“你真的选了很久啊?”刘小白问他。
张念把装零食的袋子塞进了刘小白手里,他疑惑道:“选什么?”
天幕中灰白色的光像要永久存留了,从上午到现在,都是凝止般的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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