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抱会儿你。”他几乎是在恳求。
窗外头是风吹树摇的声音,天暖了,于是,裹着被子腹背紧贴的此刻,总觉得越来越燥热,盛星甚至出了满背的汗,他这才倔强地动一动脖子,问:“你怎么了?”
“想你了。”
“可是你抱得我——好热,我都出汗了。”
江菱月愈发地往上凑,陈年床板被晃起微小的“吱呀”声,盛星听见他说:“我也出汗了。”
慌张里,那些凌乱的记忆闪出一页来,在盛星脑子里铺开,折枝那天凑在他耳朵边上笑,压着嗓子说:“你俩人,不会天天在被窝里干好事儿吧?”
盛星赤0裸的脚心,踩在了江菱月穿着睡裤的膝盖上。
“这样真的应该吗?我今儿就是来看看你的房子,杏儿还没熟,我来还能干嘛呢……我以后不想来了。”是心里话,不过是语意倒转的心里话,盛星垂眼往被子上瞄,颊肉都在微笑中提起来了,他腻着嗓子,说道。
江菱月把薄被子掀了,擅自躺进宽大的鸭绒被里头,他把人松开了,就这样躺着,不说话。
盛星又说:“我真的不想来了。”
“那就不来吧。”江菱月翻身,躺平了,说。
眼前头的夜,不十分透光儿,越瞧越看不见什么,模模糊糊的;盛星很快地坐了起来,他转头看着江菱月,然后,把自己心口上衣服的料子抓住了。
俩人不知道一切怎么继续,该逾越的似乎早就逾越了,但又像是隔着什么;内心里的激动、内敛、热爱……尽数爆发,调和成艳色的酒。
盛星脸上没多少表情,他缓慢地躺下去,忽然温驯起来,自个儿攀着江菱月另一边儿肩膀,躺到他臂弯上头去。
“就这样吧。”他轻轻地,像是在说什么醉话。
第十六章 风往情暖处
阳光像是河流淌金,正以最热烈的姿态舒展,装点着初夏的晨;盛星来不及吃完白色瓷碗里头的粥,他用手巾擦嘴巴,站了起来,说:“你吃吧,我去下儿李先生家里。”
“大早上的……”
“我去借电话,给秦妈说一声儿,让她和轮子给你买东西去。”
江菱月正一手攥着筷子,他没吞完嘴里的馒头,忽然就抬起眼,说:“我真不要。”
玻璃窗户推开了一个角,米色碎花儿的窗帘有些皱了,上头还有几个灰色的指头印儿;天大亮,盛星这才瞧清楚屋里半旧装修的残破样儿:屋顶上的白灰掉了,像是什么怪异大陆的地图。
于是吸了口气,看着江菱月的眼,责怪:“怎么住啊?你抬头看看。”
“还好吧。”江菱月缓慢地仰起头去,看着屋顶上头的吊灯,发呆。
不清不楚的是一早起来能心平气和拌嘴的原因,江菱月脑子里正沸腾的还是那些浓郁的情爱,正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态喧嚣着,爽快又痛苦。
买不买东西不是要紧的,可江菱月倔强地要处处提防着邻居全家,他听见院儿里头有人说话,是李烟光。
“我带你去外边儿餐厅打电话吧,顺道买点儿吃的,那条街上有德国人开的面包店,你想不想尝一尝?”江菱月站起来了,他去衣架上拿外套,一副要走的架势。
盛星穿的还是昨儿晚上的长袍马褂儿,银白的绸子,绣红颜色的细碎花草……他上前来,轻咬着牙根儿,伸手找江菱月衬衣最上头的扣子,说:“总要整理一下啊,这样怎么出门儿。”
“那你帮我系好了。”
“跟没长手似的。”
“我得跟你说件事儿,虽然挺不情愿的,”江菱月看着盛星的薄眼皮,以及纤长轻颤的睫毛,他忐忑着,说,“邻居家的小姑娘,喜欢你,那种喜欢。”
明显瞧得见盛星嘴边的淡笑凝固,他没抬一下儿眼睛,指尖攥紧了透明的衬衣扣子,将它塞进扣眼儿里去,劝告:“你别瞎猜。”
江菱月回答:“是他爸妈在家说,我听见了。”
“她才十六岁……”
“你也才十八啊。”
盛星着急了,不知原因地着急,他终于瞪圆了眼,看向江菱月,说:“快十九了……我记得,你走的那年也才十六,冬天,我在墙根儿后头,听着脚步声。”
“你特高兴吧?”江菱月问。
盛星还在摆弄他的扣子,可早已经系好了,他一手捏着浅灰色的领带,脸上表情淡静又冰冷,说:“我们还为你的事儿打赌,我还想过你,我特别爽快我揭发你了,可是我又特别紧张,怕你真的死了,我做过噩梦……”
话语到最后,盛星似乎真的开始了无名的愧疚,他眉头轻蹙,眼眶里头闪着水光。
“荍荍……”江菱月细碎地、忽然地喊出了他这个名字,此刻还被一根敞开的领带勒着脖子,因此能够顺势靠近了;江菱月去摸他快要落泪的眼角。
时间久了,可某一些回忆常新,盛星此刻躲避着江菱月的手指,可似乎又是变相的欢迎。
那是个干燥又凄寒的冬,黑夜里,踢踢踏踏的脚步远了,盛星和几个孩子靠在墙根儿上,他倔强地聊:“看吧,我说他大姐是窑子里的。”
赌输了的小戏子,尚且看不上羸弱的盛星,他们没兑现一把瓜子儿的承诺,直梗着脖子吼:“我不信,反正我不信。”
“他偷那宝石,就是他大姐要赎身,从窑子里出来。”
“窑子里出来,还有男人要吗!”长盛星几岁的半大小子,扯了喉咙调笑着。
盛星突然像个乖乖,他贴着墙,站得越来越直,芝麻糖还没化完,于是抿了抿嘴巴,然后,在钱四代那个巴掌落下去之前,把雾蒙蒙的大眼睛闭上了。
“啊——”师兄们吼叫着跪下,一个个埋着脸,在盛星前头趴下一排。
“什么窑子不窑子的?不练功,费吃费穿,这辈子就没你逛得起的窑子。”钱四代说两个字,就要找个不顺眼的锤肩扇脖子,他整个儿晚上都在怄气,因为偷盗的江菱月。
冬天,一出气就见轻薄朦胧的烟气在眼前飘,盛星透过浅糖色的电灯光,直愣愣看着一帮师兄受罚,然后,“扑通”一声跪在了钱四代眼前,他嘴比谁都甜,像吃过了半斤芝麻糖,说:“可有钱了也得娶太太,窑子里的都不是好东西。”
他急急切切地说,眼睫毛飞速地抖,怕就怕那一个巴掌不长眼,结结实实落在自己脖子上……
江菱月低头,盯住攥领带的那双白手,他说:“快勒死我了,荍荍。”
是惊慌又羞怯的,盛星从回忆里醒神,回答:“别,别这么叫我。”
领带系的是温莎结,因此看着比往常宽了很多,江菱月盯着瞧了半天,这才说:“你们差不了两岁,你和她爸爸又是朋友——”
“是她爸爸的朋友,又不是她的朋友,电话还是要借用,至于别的事儿,我不愿意提,我才不喜欢她。”盛星终于完工了,把攥着领带的手垂下去。
忽然听着江菱月问:“那你喜欢谁,或者喜欢过谁?”
“没意思。”盛星低声讲着话,他猛地抬眼,再次看到江菱月视线里去;盛星的温柔一如既往,傲慢同样是,眼睛是明亮的……
忽然,像是什么温驯的动物,盛星阖住了透红的眼皮,嘴巴往江菱月嘴巴上头碰,一下就好了,故作安稳地停留,然后离开。
“荍荍……”江菱月还是念叨,他的心,像是一把忽然引开炭火的花枝,像稻草,忽然“噼噼啪啪”燃烧起来,升起弥漫的浓烟,把天都罩住了。
他抬起胳膊,把盛星的肩束缚住,唇齿的纠缠,像一场毫无预兆又期许太久的风暴;从江菱月开始,变得漫长了。
他和盛星不同,忽然就缠绵放肆得不行,爱恋是没有太多缘由的,可又觉得之前的每一秒都是缘由,在无意的瞬间一发不可收拾,开始毫无顾忌了。
想想才明白没什么要顾忌的。
青翠的叶片在猛涨,将树冠装点成一片在风里起舞的湖,天愈发亮了,太阳**来照在了脚上,是有温度的、暖热的,像呼吸。
去李云换家里打电话的时候,只有李太太在家,她闹不清是什么原因致使盛星来这儿借电话,可憋着口气没问,盛星也没说。
她急匆匆跑到窗户旁边儿,看着盛星往院子外头走了,而穿着灰色西装的江菱月,正在那儿等他。
“走吧。”江菱月忽然靠近了,在街巷转角处揽住了盛星的肩。
盛星又奇怪地别扭着,轻微一蹙眉,说:“别这样。”
路上来了抱着箱子卖冰棒的老人,他在阳光中斜起了眼珠,皱着那张黑瘦的脸笑,询问:“吃不吃冰棍儿您?”
身上是暖的,可还没到炎热季节,盛星没梳油头,乌黑顺滑的发在风里站起来两撮儿,他摇了摇头,将表情安稳下来,和暖地回答:“不吃了,谢谢您。”
也不明白是中了什么蛊,江菱月忽然松开盛星的肩,然后,探手在盛星丝绸衣袖下的手腕处逡巡。
还瞧得见那老人漠然、狐疑的神色,盛星觉得时间慢了,头顶那片脆弱的绿色树叶,亦是盘旋了很久落下。
手被攥着了,盛星并没有拒绝,他转过脸去看江菱月,甜蜜又昏沉地挑起嘴角,笑了。
相似小说推荐
-
沉迷撒娇 (虞子酱) 2019-10-21完结414 1466 营养液数:199 文章积分:22,505,922自小体弱多病的徐勉长期受到校园暴力的困扰。直到...
-
在好莱坞养龙 完结+番外 (向家小十) 2019.10.23完结13939 萨米每天都在梦想屠龙,他有一个网友叫迈奇迈奇是一头未成年火龙,他有一个网友叫萨米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