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客气后他将自己来这里的前因后果再次向刘队长复述了一遍,而后试探着问道:“刘队长,黄有正的下落...”
刘队长知道他想问什么,严肃地说:“主要犯人还没有抓到,抓捕和审讯工作还很漫长。从目前来看,这个村子里的人不仅吸毒贩毒,还涉嫌拐卖人口。案子性质恶劣牵扯较广,我估计有可能会移交市局,侦查有结果了会通知你们的,放心吧。”
刘队长转身向其他警员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叹口气又接着感慨道:“你们已经做的够多了,年轻人还是不知轻重啊,跟毒贩子打交道可不是闹着玩的...”
刘队长并没有过多指责他们冒冒失失的行为,他喊来手下的人先将三名人质带离,又安排陈云旗和三三上救护车检查身上的伤。医生仔细检查后判断陈云旗的手臂应该没有骨折,但不排除骨裂等情况,需要回到医院进一步检查确诊。
村长在警察来之前就丢下同伙畏罪潜逃了,刘警官带人在他家农田里挖出了约两公斤毒品,又在几户人家里查获了大量吸食毒品的工具。一部分警力投入到了后续的搜捕工作中,其余人员带着抓获的犯罪嫌疑人和证人们先行踏上了回程。
大家陆续上了车。汽车发动了,陈云旗望着窗外,忽然看见远处的屋檐下,瘦小的阿吉怀抱孩子站在混乱的人群中,用那双透亮的大眼睛与他遥遥相望,想挥手,却沉重得抬不起胳膊来。
警车摇摇晃晃行驶在凹凸不平的乡道上,说起他们分别后的经历,唐俞韬一把鼻涕一把泪,先是对任性的三三进行了一番谴责,接着声泪俱下地痛诉起他跟李辉苦不堪言的心路历程。
跟三三分开后,唐俞韬和李辉没头苍蝇一般沿着小道一路狂奔,好几个岔路口都是凭着直觉和模糊的记忆去判断。他们边跑边打电话,山里信号差,一路上不知道接通挂断了多少回才联系上了郑警官。郑警官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第一时间将情况反映给上级并联系了交远县的兄弟单位。禁毒中队接到指示后立刻驱车前往黑海乡,终于在凌晨三点与侥幸跑出山野的二人汇合,立刻边向他们了解情况部署抓捕方案,边马不停蹄地赶往阿各彝兹村。
惊心动魄的一夜过去,每个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李辉和三三早已疲惫不堪的地睡着了,唐俞韬却还像打了鸡血一样,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硬是把自己狼狈的逃跑经过讲成了天桥下的评书。陈云旗扶着胳膊看着他灰头土脸眉飞色舞的样子,忽然觉得眼睛一热,他咽下喉头泛起的酸涩,笑着打断他说:“韬哥,谢了。”
“嘁,少来!谁他妈是你哥,谁是你哥谁都得少活十年,”唐俞韬一时没反应过来,翻了个白眼说:“我算是服了,自从正儿八经认识你之后,稀奇古怪的事情真是一件接一件,我完美无瑕的三观都让你毁完了!你什么时候新鲜劲儿过了就赶紧走人吧,回去做你衣食无忧的少爷多好啊,我这小庙要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我还想留条命娶妻生子安享晚年呢...”
“韬哥,真的,谢谢。”陈云旗再一次打断了他,“不是谢昨天和今天,是所有的,都谢谢了。”
这下唐俞韬终于听出了陈云旗话中的情意,他像是有些不习惯似的,别扭地转过身去看着车窗外,过了良久才再次开口道:“不谢,你跟三三好好的,比什么都强。回去也别把天云村忘了,好的坏的都别忘,永远记着这些人和事,记得要珍惜。”
对着唐俞韬一头油腻乱发的后脑勺,陈云旗阖上眼轻声说道:“好,你放心,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第五十四章 吃醋
交远县警方盯上阿各彝兹村也有一段时间了,此次他们顺藤摸瓜,在各地警力的配合下迅速展开了行动,逐渐将一条跨省贩毒链挖出了地面。
由于地理位置偏远、人口普遍贫困,加上人群文化素质偏低,对毒品危害认识不足等特点,交远县及周边村镇不仅是整个西南地区吸毒贩毒的重灾区,还是云贵川毒品贩卖的重要中转通道。
近些年来,毒品正以“城市渗透农村”的方式从大城市蔓延向小城镇,阿各彝兹村并不是个例,在整个西南地区还有着许许多多这样被荼毒的村寨,一出又一出的悲剧还在不断上演。
尽管有来越多的人因为吸毒悄无声息地死去,可依然有越来越多的人前仆后继地踏上这条不归路。为了换取一点毒资,他们不惜出卖亲身骨肉和结发妻子,甚至在穷途末路之下铤而走险,将无辜的路人或智力有缺陷的人拐骗回来卖给劳务黑中介,卖不掉的就拘禁在家里做劳力。
一年前黄有正便是因为贪图亲戚口中所谓“活少钱多”的便宜而遭此横祸,先是被打瘸了一条腿,后来又被黑中介卖到了几千公里外的矿井下做苦力。
警方在解救行动中找到了黄有正,但由于事发地在外省,按照章程,黄有正还需留在那里接受一段时间的审查后才能被遣送回来。而同样失踪的蓝福明却没有他这么好运,他早在半年前就死在了一起伪造的矿难中,害死他的工友还找人冒充家属领走了他的抚恤金,尸体被抛弃荒野至今下落不明。
获知这些消息的时候,距离陈云旗他们离开阿各彝兹村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当日他们回到交远县后便被带到了警局连夜做了报案笔录,极度疲劳加上受了外伤和风寒,陈云旗持续高烧不退,在郑警官的协调和帮助下回到了海源县人民医院,躺在病床上挂了三天吊瓶才恢复了精神。
唐俞韬和李辉这几天住在宾馆,白天忙着奔走于各个单位之间协调解决盛勤勇三兄妹的归宿问题,晚上就来医院看看陈云旗,给他带吃带喝,陪他说说笑笑打发时间。
三三一直守在医院里一刻都不曾离开。白天他学着其他陪床家属的样子给陈云旗擦洗,扶他下床活动身体,去食堂给他打饭,在他的药水快要滴完时到值班室喊护士,抱着他的外衣等在放射科门外,独自去窗口排队缴费,遇到不懂的问题就大着胆子询问别人。几天下来,护士医生都记住了这个朴实勤快的男孩,来查房时都要对陈云旗这个懂事贴心的好弟弟好一番夸赞。
夜里熄了灯拉上了病床之间的帘子,所有人都熟睡之后,三三便会爬上病床,躺在陈云旗左侧搂着他的脖子偷偷跟他温存一会儿。他们悄无声息地接吻,唇齿恋恋不舍地相依。
最初两天发着烧的陈云旗浑身灼热难捱,三三便敞开衣领,让他埋首在自己胸前,用微凉的身体缓解着他额头的滚烫,像在柴房里那样一遍遍轻抚着他的后背哄他入睡,待他睡熟后才回到一旁的折叠床上小憩一会儿。三三不敢睡死,陈云旗但凡发出任何不适的细微声响,他都会立刻紧张地爬起来查看,替他倒水喝,不断地安抚他。
除了大大小小的皮外伤,陈云旗的右手管骨轻微骨裂,他自觉不碍事,但在三三的一再坚持下,还是不情不愿地配合医生打上了石膏。处理完手臂回到病房后,他坐在病床上望着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右手,叹着气说:“这下完了,什么都干不了了。”
三三端着碗坐在病床边,低头轻轻吹开汤水表面的油花,先舀起一勺用下唇挨着试了试温度,然后送到陈云旗嘴边,抬眼看着他说:“不好好养伤想干嘛?”
陈云旗吞下一口热汤,胃里瞬间涌起一股暖意,浑身伤痛都好了七八分,他舒坦地叹出一口气,嚣张地挑起眉说:“除了想干你,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干的了。”
身残志坚的陈老师右手打着石膏左手挂着吊针,盘腿坐在病床上,一身褪色的病号服皱得不像样子,两天没洗的头发乱得像鸡窝。他全然不知自己此时的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还得意洋洋地调戏起三三了。三三看在眼里想笑又不忍心,拿又拿他没辙,只好红着脸轻声训斥道:“不害臊。”
陈云旗两颊一鼓委屈地说:“你一点都不想吗?太难过了,难道是我技术不好?”
三三不停往他嘴里送着鸡汤,毫不严厉地责备道:“喝汤都堵不住嘴,大白天的别不正经呀!”
陈云旗看着他绯红的脸颊,咧嘴一笑说:“媳妇儿教训的是,深刻反省。媳妇儿不需要我就不需要,媳妇儿有需要的时候,别说骨头裂了,就是两只手都断了,我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越说越没皮没脸了,三三简直怀疑他是不是被唐俞韬附体了。见陈云旗又张口不知道要说什么,三三赶忙从床头柜上的饭盒里拣出个包子往他嘴里一塞,这才把他满口的胡言乱语给堵了回去。陈云旗叼着包子笑得开了花,肩膀一抖一抖地怎么都止不住,惹得三三也被他带着傻笑起来。
两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乐了半天,连日的焦虑与紧张在这一刻彻底消散,气氛终于变得松快又惬意起来。
笑容渐渐掺进了几分深情,陈云旗没有手可供他使唤,只好往前探着身子把脸凑过去,眨着眼卑微地乞求道:“好三三,让我亲一下好不好?从你回到柴房那一刻我就特别特别想好好亲亲你,拖太久了,再晚一秒钟都等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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