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情况紧急,黄业林脑后的伤如果不马上缝合,就没办法止住血,即便用医用胶布硬把伤口黏合起来,也有感染的风险。满屋子没有人能替黄业林做主,他忍着痛对陈云旗说:“老师,没事的,你给我像盛勤玉那样包一下,过几天就好了,不用去医院。”
唐俞韬看着陈云旗两手一摊:“我跟李辉可是一点医学常识和护理技能都没有,以前都是靠宋菲菲。我们听你的吧,你说怎么办?”
陈云旗看着黄业林血迹斑斑的小脸,心里一横:“找针线来,我先缝上,然后下山。”
唐俞韬没有丝毫犹豫:“行。县里你不熟,李辉留下,我跟你去。”
李辉跑得快,去三三家要来了针线,帮陈云旗打了水洗手。村长得到消息也赶过来查看了情况,唐俞韬跟他商量着打电话找车到山脚下准备接人。
三三也来了,在一旁帮陈云旗举着手电筒照着黄业林的伤口。
陈云旗根本不会任何外科急救缝合术,他脸上镇定,心里却直呼这太强人所难了。他回忆着电影里手术缝合用的针仿佛是回形的?是不是像外婆给他缝裤子那样左右来回穿就行了?算了算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动手!
他把棉线泡在碘酒里,挑了一根最细的缝衣针,消了一遍又一遍毒,然后对黄业林说:“老师现在帮你缝针,可能会很痛,你忍一忍,好吗。相信我。”
山里的孩子都皮实,也不矫情,黄业林非常懂事地点点头说:“陈老师你缝吧,我能忍住。”
来不及多想,陈云旗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两根修长的手指捏住缝衣针,另一只手把伤口用力捏合在一起,下针开始缝。
针刺破皮肉时有一种奇怪的钝感,每缝一针,他都能感觉到黄业林几不可查的颤抖。缝衣针太细太短,沾上了组织液和血滑腻腻的,不听使唤。他用力把棉线拉穿头皮,拼命稳住自己的手,数九寒天里,额头泌出了一层冷汗。
除了在外面打电话的唐俞韬和村长,屋里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盯着他。黄业林紧紧咬着牙关忍着痛,一声都没哼过。
陈云旗一共缝了8针,才勉强把裂开的伤口缝拢。他又再次用碘酒给缝好的伤口消毒,拿纱布包扎了几圈。做完这一切,他顾不上喘息片刻,给黄业林套上一件自己的外衣,然后背对着黄业林蹲下/身说:“上来,我背你下山。”
黄业林还来不及反应,三三弯腰一把拉起陈云旗,说:“你太高了,下山不稳。路我走得惯,我来背。”
说完也转身半蹲下去。黄业林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三三催促道:“黄业林,快点,别磨蹭了。”
这是陈云旗头一回听见三三用如此果断坚决不容反驳的口气说话,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他心里明白此时也不是争强好胜要面子的时候,三三说的对,路他还走得不熟,他这么高的个子,本就重心不稳,再背一个人,摔着可就麻烦了。
背着黄业林出门的时候,村长已经联系好了车。他跟后面赶过来的三三爸妈、三娘一起,把陈云旗他们送到了下山的路口。分别前黄业林交代同村的村民,回去给黄帅奶奶带个信儿,让她帮忙照顾一下妈妈和黄小丫,千万不要告诉她们自己受伤的事。
陈云旗和唐俞韬一前一后给三三照着路。黄业林虽然瘦,但八岁的孩子少说也得有四十来斤,三三背着他步伐稳健地走着,大气都不带喘。陈云旗突然发现,他几乎已经忘记三三是个在山里长大的男孩了。平时的他总是乖巧又安静地跟自己待在一起,而此时面色严肃健步如飞的他,身上透着一股来自大山的沉稳和力量,以及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着和坚韧。
陈云旗和三三一天之内上下两次,都已经是筋疲力尽。所幸车已经从镇上赶来,在路边等候着了。
没有路灯,只有车灯发出的一点亮,远远地看过去,像是无尽黑夜里唯一一丝希望之光。下了山,三三把黄业林放在车上,擦了把额头的汗,站在路边对陈云旗说:“我就送你们到这,路上小心。”
陈云旗还在喘,一片漆黑里看不太清三三的脸。想到等下三三还得一个人回山上,他有些心疼和不忍,忍不住走过去握住三三一只手,另一只手在他脸颊轻轻抚摸了一下,说:“辛苦了。休息一下就快回去。你也要小心,到家要给我来信息。”
三三露出明眸皓齿的笑:“嗯,知道了。”
破旧的金杯载着三个人颠簸着往海源县行驶。
一晚的折腾和伤痛让黄业林疲惫不堪,倚在陈云旗怀里睡着了。脸上的血迹还没有擦干净,陈云旗看着他稚气未退的脸庞,把盖在他身上的衣服又仔细地掖了掖紧。
司机从后视镜上看了几眼后排的陈云旗,开口说:“你们是这娃儿的啥子人?”
“老师。”唐俞韬低头看着手机答道。
司机开夜路大概是有些无聊,开始找话题跟他们闲谈。“这娃儿咋回事嘛?咋这么多血哦?不会弄到我车上吧?”
唐俞韬有些不耐烦,伸手按开了车载电台,在一阵杂音里调来调去,找了个勉强能听清的午夜音乐节目给司机解闷,以此表示他不想聊天。
司机有些尴尬,便不再说话,陈云旗觉得大半夜的用了人家的车,挺不好意思的,还是客客气气地说:“孩子被石头砸伤了头,家里没大人,我们送他去医院。”
司机“哦”了一声,过了片刻又管不住嘴巴忍不住说:“你们老师就是有爱心。大山里头的娃娃命都贱,路不好走摔死的常有。要不说他们那里的人咋都爱生四、五个,就是怕万一摔死了就一个都没得了。”
陈云旗有点后悔搭理他了。他又确认了一遍黄业林确实睡着了,没有听见那番话。
再次冷场,司机没趣地摇下窗户抽烟提神。陈云旗也很想来一根,但怀里还抱着黄业林,便忍了忍,靠着座位闭目养神。
夜里车少,一路还算通畅,到达海源县人民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陈云旗付了车钱,收到三三的一条信息:
“小旗哥,我已经到家,放心。”
看到这一行字,陈云旗才察觉自己像是放下了牵挂一般的心情,他手指飞快地打字回复:
“知道了,快休息。我们也到医院了。”
急诊外科的医生把黄业林带进诊室,查看着被缝得惨不忍睹的伤口,皱着眉头问:“这谁给缝的?”
陈云旗和唐俞韬同时开口:
“我。”
“他。”
医生看了他俩一眼,先叫护士过来帮忙准备把线拆掉重新缝合,然后说:“这缝的也太没水平了,不过也算救了急。”
伤口得重新处理,还得打一针破伤风,医生建议最好再拍个CT确认有没有其他问题,叫陈云旗和唐俞韬先去挂号缴费。黄业林交给了专业的医生,陈云旗终于放下心来,瞬间感到十分疲惫,缴完费回到诊室门口,摊开两条长腿坐在长椅上休息。
这才有功夫仔细回忆,陈云旗觉得刚才像做了一场梦,他竟然帮别人缝针?胆子也太大了,幸好没出什么问题,想想都有些后怕。
听着医院走廊来去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思绪间陈云旗渐渐困了,头靠墙阖着眼假寐。
一边的唐俞韬突然说:“陈云旗,我觉得三三喜欢你。”
困意瞬间消散,陈云旗睁开眼坐直身体,假装镇定地看着唐俞韬说:“什么?”
唐俞韬翻了个白眼:“你就装吧,你明明听清楚了。刚才上车前你拉三三的手摸他的脸,三三看你的眼神骗不了人。”
“他肯定是喜欢上你了。”
话题开始得太突然了,陈云旗刚刚放松下来,毫无心理准备,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非所问地说:“那么黑你都能看清啊。”
唐俞韬指着自己的双眼:“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老子这双慧眼。”
陈云旗本来想说“哪有一双,不就一只么”,又觉得拿人家短处说笑不礼貌,便忍住了。
唐俞韬叹了口气又说:“这事难办。”
陈云旗有些不解。“难办?”
“肯定啊!”唐俞韬推了推眼镜:“山里人思想可没有开化的,同性恋对他们来说是天方夜谭,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如果被他们知道,三三就麻烦了。”
陈云旗皱着眉有点心虚地说:“你是不是想多了,三三把我当大哥。”
“大哥?”唐俞韬眼镜又滑下来了,他顾不上推,瞪着眼说:“你行行好,我叫你一声大哥。你见过哪个弟弟见到哥哥就脸红的?哪个哥哥跟弟弟又拉小手又摸脸蛋的?你俩单独在一起还做过什么没?”
“你要硬说自己不是gay,我也无话可说。但你要真不是,我劝你不要招惹三三了。”
唐俞韬看着低头不语的陈云旗,无可奈何地说:“你不要觉得三三的性格柔弱,这样的人,一旦动了心,那就是死心塌地。”
“傻三三啊,他对你的这份感情,不可能有结果。比他想摆脱穷苦的命运还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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