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旗吃着鸡蛋,就着豆奶填饱了肚子,豆奶还有一半,他把杯子递给三三,让三三也喝一点。三三说:“我在家喝过了,小旗哥你喝,你都喝了。”
豆奶实在太甜了,陈云旗有些腻得喝不下了。他把杯子收好,跟三三加快脚步赶路。
上山容易下山难,虽然速度会比上山快一些,但由于身体的作用力和重力方向变得一致,导致身体很容易失去平衡,不留神就会踩空摔倒。但所幸是白天,脚下的路况看得清晰,也没有下雨打滑。
有了一次上山的经验,这回陈云旗心里有底,再走一次也不像来时那么迷茫和慌张了。
陈云旗感觉自己已经逐渐习惯走这山路了,尽管有几处太陡的地方他还是摔倒了,背撞在地上,被石子咯得隐隐作痛。中途在老鸦嘴休息了片刻,为了保持体力,他把剩下的豆奶都喝光了。
老鸦嘴上一组的三户人家都下地劳动去了,家里只有老人和小孩儿。老人家操着彝语招呼他们进屋去喝茶,陈云旗还想着今晚就赶回来,便婉拒了,继续往山下赶。
没想到下山只用了三个小时。如果中途没有休息,走得再快一些,也许两个小时就能走完。
陈云旗没有烟了,他在山脚的杂货铺买了一包本地产的香烟,也是货架上最贵的一包,十三块钱。三三想替他付钱,陈云旗拒绝了,三三红着脸小声说:“小旗哥,到镇上我请你吃饭。”
“好。”陈云旗也笑。
他抽着烟跟三三在杂货铺前等车。那烟的烟丝很粗,抽起来辛辣浓烈,像外公从前卷的莫合烟,刚开始陈云旗还有些不习惯。
眼前的公路再看过去,便是庆口河。太阳被河对岸的群山挡住了,只从缝隙中透过星星点点的光洒射在河面。
陈云旗见公路上鲜少有车驶过,便穿过马路走到路边的围栏处,越过围栏往下看。河滩上遍布大小各异的鹅卵石,河水很清澈,流速不快。他捡起地上一颗小石子,用力丢出去,小石子“咕咚”一声落入河水里,泛起一小朵涟漪。
三三没有跟过来,陈云旗回头看他,三三明黄色的衣服跟身后那扇蓝色的屋门重叠着,两种颜色撞在一起意外地和谐好看,在苍茫的群山衬托下,犹如一幅画作。
山,屋子,少年人。
陈云旗想起第一次见到三三的那天,少年在夜幕下优美的轮廓和清澈的双眼,还有那只温润潮湿的手。
时光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一转眼已经一个多月过去。自己只待一个月的计划,似乎是得做出调整了。
这里找不到拉客的摩托车,等了半个小时,终于有一辆通往镇中心的大巴车经过。陈云旗和三三上了车,一路颠簸着到了庆和镇。
庆和镇地处铁路交点,距离海源县还有五十多公里,镇上也是汉、彝混居,还有小部分藏族。
周末的小镇比平日里热闹些,镇上只有一条主路,路两旁参差错落着一栋栋低矮小楼,有的是售卖农业用品的店铺,有的是小食店。路边走过的都是背着背篓、戴着头巾的农人,见到车辆,不急不慌地赶着牛马往路边靠。
在镇中心下了车,陈云旗和三三先到火车票代售点,按照李东外公给的路线信息买好了车票,已经到了午饭时间,陈云旗决定先吃饭,然后赶下午的集市买东西,天黑前往回走。
庆和镇有两样特色食物,一个是烧烤,要到晚上才会有。再就是产自丙江的一种河鲜,叫做丙鱼。丙鱼形似鲤而鳞细如鳟,体形肥大,肉质细嫩,砂锅丙鱼是一道当地名菜。相传,清代曾上贡慈禧,太后赞美为“龙凤之肉”。①
下山前唐俞韬曾特意嘱咐要尝尝这鱼,并介绍了一家相熟的菜馆。陈云旗按唐俞韬给的店名,在镇上为数不多的餐厅里很容易就找到了这家不大的鱼店,店门口两只玻璃水缸里正好有几尾丙鱼,苟延残喘地在不太洁净的水里沉浮。
店里食客不多,陈云旗挑了张靠窗的桌子跟三三落座。
原本趴在桌上百无聊赖的服务员小妹,见陈云旗长相出众气度不凡,穿着也十分讲究,心知来了外地人,是个宰客的好机会,赶忙攥着笔和小本子走过来,操着一口方言热情洋溢地向陈云旗推荐起菜品。
三三很少外出就餐,此刻安静地坐在一边,撕了纸巾贴心地替陈云旗擦拭了桌面,又用茶壶里的热水涮了杯子,满了一杯茶推过去。
陈云旗爱吃鱼,他指着门外那玻璃缸问:“那是丙鱼?怎么卖?”
服务员看也不看就说:“两百一斤。”
陈云旗忍不住“噗”一声笑出来,继而敛了笑容故作认真地又问:“怎么这么贵?”
“你是外地人噻?那你不晓得哦,我们这丙鱼,头顶有一把宝剑!女娲你晓得不?这宝剑是女娲补天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水里变的,你吃的时候仔细看看就知道啦!这鱼现在越来越少了,稀罕着呢!电视上都说,这鱼吃的是天然石浆,含啥子元素!所以贵噻!”②
陈云旗十分有耐心地听着小妹眉飞色舞地介绍,面带笑意地喝茶。等她说完,才不疾不徐地说:“行,给我秤一条小一点的,我们就两个人,多了吃不完。”
说完又拿起菜单点了一样素菜和米饭。问三三有什么爱吃的,三三连连摆手表示够了。
小妹开心地拿着菜单到后厨吩咐人做菜去了。三三扯了一下陈云旗衣袖,小声说:“哥,我觉得他们要宰你,你怎么还点呢?”
陈云旗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他:“你吃过丙鱼吗?真的很好吃吗?”
“唔,吃过一次,还可以吧,我记不清了。”三三小声支吾着,心里有点担心等会儿结账的钱够不够。
砂锅丙鱼很快端上来了,鱼身被切分成了六、七段,已经很难辨认那把“宝剑”了。用盐和酒腌过,先炸后炖的鱼肉十分入味,鱼汤浓白鲜美,佐以葱花、豆瓣和泡椒丝,别有一番风味。
陈云旗夹了一块鱼腹上的肉,仔细挑去了刺,放在三三碗里。三三小声说了句“谢谢”,看着那白花花的鱼肉,心里有股说不出的甜蜜。
陈云旗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温柔地问:“发什么呆呢,快尝尝。要是吃到宝剑别独吞,吐出来给我瞧瞧。”
一条两斤的鱼下肚,陈云旗餍足地到门外抽了一支烟,看了一会儿手机,然后走回桌前,朝那小妹招招手。
“你好,结账。”
作者有话说:
--- ①② 这两个典故均出自民间传说,我没有查具体出处。 关于宝剑型的鱼骨还有一种说法为“此鱼头骨暗藏一柄‘宝剑’,为战国时苏秦离间诸国后,车裂生亡,其佩剑滑落江中,为鱼收藏,以至于成为日后鉴别此鱼的‘防伪标记’,有剑则真,无剑则假。”
第十七章 驴友
“嗳,来了来了。”
小妹把正在摆弄的手机收回口袋里,眉开眼笑地走了过来。
陈云旗从怀里掏出钱包,抽出两张一百元和一张五十元的钞票,轻轻拍在桌子上。小妹一看愣住了,半天没伸手拿,陈云旗笑着问:“不收钱?”
“大哥,这不对啊,你那鱼二斤三两,两百一斤,一共是... ... ”
小妹边说边掰着手指算起帐来。
陈云旗伸出手,用食指和中指按住钱又往她面前推了推,说:“我帮你算。野生丙鱼市场价一百二十元一斤,养殖丙鱼市场价八十元一斤。①我看了你们门口的活鱼,个头和品相都很明显是养殖鱼非野生鱼。鱼是一百八十四元,米饭两元,再加一碟青菜二十五元,一共两百一十一。我给你两百五十元,你得给我找零。”
“这... ...”小妹被陈云旗一番行云流水的普通话惊得哑口无言,她怎么也没想到陈云旗居然知道丙鱼的市场价格,算起钱来速度飞快,把她都给绕进去了。她一时半会儿算不过来,只好无助地说:“我...我去问问老板...”
看着小妹恍惚地离开,三三呆呆地问:“哥,你怎么知道丙鱼多少钱的?”
陈云旗晃了晃手机,凑近压低了声音说:“网上查的。他们要的太离谱了,我们不能任她们鱼肉。”
话音刚落,一个腰间挎着腰包,老板模样的妇女带着小妹再次走了过来。她扫了一眼陈云旗和三三,看出陈云旗是掏钱的那个,于是笑盈盈地对他说:“老板,我们这鱼真是野生的,不信我给你捞条活的你再仔细看看,有没有‘宝剑’,这鱼现在都是这个价格啦,没骗你...”
“根据我国《物价法》规定,经营者如果利用虚假的,或者使人误解的价格手段,诱骗消费者或者其他经营者与其进行交易,属于违法违规行为,可以并处违法所得五倍以下的罚款。情节严重的可以吊销营业执照。”②
女老板和小妹同时瞪大了眼睛。
“啥子?”
“我现在可以打给工商或者市场监督,媒体也可以,消协也可以,总有能管这件事的部门。”陈云旗按亮手机屏幕,打开拨号界面。
女老板还是精明些,她见陈云旗不是好糊弄的客人,又有文化很懂法的样子,心里暗道不妙。虽然陈云旗说的那一大堆话她一个字也听不明白,但还是讪笑着向陈云旗赔礼又道歉,快速拾起桌上的钞票塞进腰包,又掏出一把零钱,用沾了唾沫的手指飞速数出几张,客客气气地递给陈云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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