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柯想了想也是。
今天上午家长或者朋友可以来探视,训练比平常稍稍轻松。
“何似,出列!”
他们还在站军姿,何似被猝不及防的点名下了一跳。
“有人找你。”
有人找我?
还能有谁找我?
何似慢吞吞走向门卫那边。
一个男生同样穿着迷彩服背对着门口。
“徐见澄?”
男生转过身来。
倒还是何似先开了口,“怎么都有黑眼圈了?”
T大军训向来夜跑的习俗,从半夜十一二点开始绕着B市几个街区跑十几公里,大概五六点跑完,这一天就不会再训了。
徐见澄跑完就来了。
“来找我……有事吗?”
徐见澄拎着袋子领着何似向军营的宿舍走去,倒像是比何似本人还要熟。
“帮你铺床。”
帮我铺床?
何似突然有点想笑,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这个床,连何似都舒展不开,更别说徐见澄这种身高和体型了。
“你晚上就盖这个睡?”
徐见澄看向何似床上那摊军绿色的被子,还露出大片里面的棉絮来,这是军营里发的被褥,每人一套,但实在是破烂不堪,勉强御寒。
说完他又叹了口气。
徐见澄从袋子里拿出崭新的床单一个边角一个边角的掖好,认真到好像这不是一块床单,而是什么高等数学题,接着又拿出个鹅毛枕,拍了拍放在床上。
“这是蚕丝被,虽然薄但是能御寒防潮。”
何似站在他身后一直不说话,徐见澄回头看了一眼,无奈道:“怎么又哭了。”
何似实在忍不住了,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对眼睛不好,不是还没过恢复期么。”
徐见澄刮了一下何似鼻尖,“小哭包”
何似哭的更凶了,还打起了嗝儿。
虽然哭的人是何似,但徐见澄觉得自己就像只飞蛾,是灼热燃烧,执迷不悟,死不悔改的飞蛾,一遍又一遍的撞向何似这盏灯,是撞到头破血流也要飞向的灯。
他实在太喜欢何似了。
“等你军训完了那天我来接你,咱们搬到校外去住吧,嗯?”
徐见澄亲了亲何似脸颊,弯腰附在他耳边继续小声道:“房子离你比较近,记得下课就要回来,我可能要稍晚一些,T大离那儿稍微有些远,你说你喜欢大型犬,哈士奇太闹,苏牧掉毛太多,所以我买了条阿拉斯加,已经跟我妈说了,等再过一两年我们就去荷兰结婚吧,他们已经同意了,我姥姥也很喜欢你,你要是不想结婚也没关系,我们就再等等。”
何似哭了很久才停住,眼皮都有点哭肿了。
过了很久徐见澄才听见怀里的人小声的说了声什么。
可能是嗓子都有点哭哑了,何似说话声音小小的。
“我想。”
“想什么?”
“我想结婚。”
但他又有点害怕。
大部分人生下来只能被时代的洪流携卷着向前,而像徐见澄这种人,注定是要站在时代的浪尖上。阶级、家世、学历随随便便哪一个砸下来都能把他俩之间砸出一个不可逾越的鸿沟天堑。
何似总是无可避免的想起在古城的那个夜晚,他给徐见澄带上薏苡的时候,下面还有块宝矶Tradition.
等到回宿舍的时候,乔柯注意到了何似换了新床铺。
“不是吧,换新的了?!谁换的?肯定不是你换的,老实交代。”
高嘉羿看了一会儿道:“给你铺床的人好仔细,床单的每个角都掖进去了,还掖成了个三角形。”
乔柯突然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今天是探视日,教官把你叫出去多半是因为有人探视,来探视你的人知道你肯定懒得带铺盖还特意给你带来,经过这几天的相处看这铺床风格肯定不是你自己铺的,所以是——女朋友?”
何似点了点头,“女朋友。”
“靠,你看咱们幺儿笑成这样”,乔柯不停地模仿何似说话,“女朋友女朋友女朋友。”
高嘉羿蹬了一脚乔柯,“差不多行了啊,看把人家弄的怪不好意思的。”
乔柯突然道:“几年了?”
何似停下手里的事,歪头想了想,“快三年了吧。”
“才三年,高中时候谈的?”
“啧啧啧,你女朋友对你还挺痴情的,竟然来给你送被子,还给你铺床,虽然上了大学,高中情侣一般是女方先提的分手,但是幺儿,你女朋友绝对有贤妻良母的潜质,必须把握住。”
何似没纠正徐见澄是个男生,继续任由乔柯胡咧咧下去。
“她在哪上学啊?”
“T大。”
高嘉羿也回头看了何似一眼,“学什么专业啊?”
“临床医学。”
乔柯突然哇哦了一声,“白衣天使!”
何似还从没想要把徐见澄和白衣天使联系在一起,乍一想又有点想笑。
“看看看,幺儿一提到他女朋友就开始笑,等到什么时候把你女朋友带来给我们这些娘家人检阅一下。”
“是婆家人。”
高嘉羿补充道。
“娘家人啊?女方的母亲是婆婆……”
“你说反了。”
“怎么会??”
高嘉羿和乔柯就他们到底是何似的娘家人还是婆家人争论了起来,直到睡前。
快熄灯时,何似听见高嘉羿在看动画短片。
何似觉得音乐有些熟悉,想了一会儿道:“你在看《没有宇宙我们无法生存》?”
高嘉羿惊讶的抬起头,“你看过?很小众的获奖片,我学动画的同学推给我的。”
“我当时集训物理竞赛的时候,老师给我们放过。”
那是个午休刚结束的午后,他们刚刚睡醒。
老师看下面的学生昏昏欲睡,索性不讲课了,让靠窗的同学把窗帘拉上,用放映机给他们看片。
昏暗的教室里只剩下放映灯和荧幕上的光。
浮尘来回坠落。
“你们的好多学长,冲冠之后都远走他乡漂泊海外成为了藤校的教授,但我不希望你们这样,看完这个片我希望大家明白,物理竞赛不是终点,夺冠不是一切。生活中还有其他事也很重要,谈一场恋爱、看看外面的花草、多陪陪父母……”
没有宇宙我无法生存。
没有徐见澄我无法生存。
他突然明白老师说的话了。
徐见澄就是他的宇宙。
三年很短,但在未来,他们还有无数个三年。
☆、望夫石
“徐徐徐徐见澄,还有十分钟,等我踢完这场球!”
何似可能心性使然,不打篮球改踢足球了。
少年的腿又细又长,穿着阿迪的黑色足球短裤飞奔在绿茵球场上。
“何似真的好好看,我要哭了。”
“哭了。”
“哭了。”
“哭了。”
“蜜桃粉这个发色简直太适合他了吧。”
“他头发梢一跳一跳的好可爱!”
“不知道谁会做他的女朋友。”
“系花吧,系花不是最近一直在追他吗。”
“真的假的啊?”
徐见澄头侧了侧。
其中有个女生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道:“怎么每次来看何似踢球都会看见这个男生?哪个系的?怎么上大课的时候从来没见过。”
“这小哥哥也超帅好吗?!和何似完全是不同的类型。”
“你说他是来看球还是看人啊。”
“看球吧……”
“屁,看球去哪看不好非要来这儿。”
“看人?!看谁啊,这儿都是男生……”
一个女生突然笑了一下,“你不觉得他好像望夫石吗?”
“望夫石??哈哈哈哈哈哈。”
“嘘嘘嘘,他又看了我们一眼!”
何似踢完最后一个球,气喘吁吁的向场边的徐见澄跑来“走啦走啦回家!”
徐见澄把水递给何似,被何似拉着向外走。
“不是吧。”
“目瞪口呆.jpg”
“何似刚刚是说了回家二字吗?心碎了。”
“望夫石原来望的是何似……”
“一首凉凉送给系花。”
徐见澄从口袋里抽出张面巾纸细细的擦着何似脖颈后面的汗,“你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何似军训完之后去染了个发,蜜桃渐变粉,发根是黄白近乎透明的香槟金,发尾是淡淡的粉色。本来他就白,染完之后就像个精致的娃娃一样。
何似边喝边口齿不清的嘟囔,旁人可能听不清楚何似在说什么,徐见澄却知道。
“晚饭我们吃胡萝卜炖牛腩、胡萝卜香菜丸子、胡萝卜……”
“停停停。”
何似把水瓶捏在手里,“都吃了一个星期的胡萝卜了怎么还吃?我都快成兔子了。”
“对你眼睛好。”
何似的复查结果不算太好,可能是军训时候风沙吹的,徐见澄后悔让何似去军训了。
“不要啦”,何似开始发嗲卖萌,“胡萝卜那么可爱不要吃胡萝卜了啦。”
徐见澄摸了摸何似湿漉漉的发尾,“那你想吃什么啊?”
“我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