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友 (尘砚清酒)

　　似乎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早起过床，顾岑见到了还有些诧异。
　　“睡不着，干脆起床跑步去了。”梁千暮将买来的煎饼放在餐桌上，便去卫生间简单冲了个清水澡，冲去晨跑产生的汗液。
　　周末的人们总是慵懒的，可是梁千暮和顾岑却不一样。
　　啃完煎饼，梁千暮便打算出门去公司，换鞋时，他撑在鞋柜上，转头看着等在自己身旁的顾岑，笑着说道。
　　“晚上记得看电视直播啊。”
　　顾岑面上的表情微微带着些笑意，“一定。”
　　说完，他伸出手，轻轻地抚过梁千暮的头顶，像是在安慰他，也像是在鼓励他。
　　梁千暮心头一震，他低头，开门离去。
　　周六清晨的地铁，几乎是空无一人，梁千暮靠坐在离门最近的那个位置上，手便不自觉地抬起，覆在了刚才顾岑停留的地方。
　　那种感觉……莫名地让梁千暮安心。
　　到公司时，离团队规定上班的时间还有将近半个小时，梁千暮大老远就看到蒋羽然蹲在公司门口。
　　“羽然，你怎么这么早。”梁千暮走至蒋羽然身后，拍了拍他的肩。他看到蒋羽然手中还未喝完的豆浆，笑了笑，“还想请你吃早饭，看样子你已经吃过了。”
　　蒋羽然正在沉思着这个月交完房租后的余额，被梁千暮猛地一拍后整个人的思绪都被打乱了。他慌忙站起身，手中还剩一半的豆浆也洒了出来。
　　“Boss……吃了吃了！”
　　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充满了孩子气。
　　梁千暮憋着笑，“赶紧准备准备，一会该开工了。”
　　看门的老大爷没想到两人这么早就来了公司，赶忙一边道着歉，一边跑上前来将门打开。
　　梁千暮揉了揉被冷风吹得有些僵硬的手，现在的M市，早已入了冬，露天里站了整整半个小时，即便他身强体壮也顶不太住。
　　梁千暮在办公室里将今晚要用到的设备以及材料慢慢地都整理在了一起，到了规定的时间点，才有人慢慢吞吞地到前台打卡上班。
　　“早啊梁导。”
　　梁千暮抬头，策划部长李岚走进了办公室，他嘴角带着些弧度，视线却并不在自己身上。
　　“早啊李哥。”梁千暮礼貌地回答，在公司里，李岚算得上自己的前辈。
　　“别别别梁导，今晚您可是大人物，这会就叫我小李好了。”李岚的话语中充满了嘲讽，现在整个团队甚至是整个公司的人，都在期待着今晚梁千暮出丑。
　　在他们眼里，梁千暮这种没有背景却热爱出风头的人，就如同跳梁小丑一般。
　　梁千暮没有回应，而是转头同蒋羽然交代着些小事情。
　　李岚见梁千暮完全无视了自己，心中纵使有百般不爽，也无法明着脸爆发，他很聪明，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等人都到齐了，梁千暮联系了Helena公司那一方面确认了到场时间，然后所有人准备完毕后便出发去了艾斯提亚文化中心。
　　对他们来说，还有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梁千暮再一次跑上跑下，确认了各个部门所有硬件上的万无一失。
　　终于，等到了观众入场的那一刻。
　　梁千暮换好西装，这还是他离家时，梁颐怎么样都硬让他带走的一套，说日后职场之上，总会有个用得上的时候。现在他在内心感叹，梁颐这人虽说圆滑了些心机也不是一般的重，不过好歹是在职场混了这么久，这点经验还是有的。
　　“能听得到我的声音么？”打开耳麦，梁千暮试音。
　　“可以。”虽说没有几个人听他的，但是关键时刻的职业精神起码还是有的。
　　“开场表演的时候，第一个单元的上秀模特就在左侧按照顺序排好队，左上右下。”梁千暮余光瞥见了坐在最前排正中间的方皓源。
　　离正式开秀还有将近二十分钟，梁千暮没有想到方皓源竟然提前这么些时间就到场。然而现在他并没有闲工夫上前同方皓源打招呼，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倒计时十秒钟，所有人的心都被揪紧。
　　当数码屏幕上逐渐开始呈现点点星辰时，梁千暮打开耳麦，对着场控说道。
　　“准备让第一组模特就位，开场差不多五分钟，抓紧时间。”
　　那一端回复了一声便掐了耳麦，梁千暮走下阶梯，看到了等候在更衣间旁的蒋羽然。
　　“羽然你跟着服装走，今天模特穿插的单元比较多，我怕她乱。”
　　蒋羽然点点头，正好这时候服装负责人跟着一个刚换好秀服的模特从更衣间里出来，他见到那模特不着衣物的双腿，稍稍一愣，然后很快反应了过来，红着脸跟了上去。
　　开场表演请来的是国内演艺圈当红的女子组合DYJH，她们最新的回归单曲主题风格也正好与这次Helena的新品相符合。六个年龄同蒋羽然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子，在舞台上跳着青春风格的舞蹈，当一个高/潮乐点过后，曲风一转，瞬间有青春甜美转化为性感热辣。
　　梁千暮到达模特上台入口处时，她们已经排成了长队等候在那里。
　　等到DYJH组合演唱完毕，站在舞台上鞠躬答谢时，梁千暮打开耳麦，目光紧锁在了眼前的电子屏幕上。
　　她们下台后，音乐却没有停止，依旧是刚才她们演唱的歌曲的序奏。等候许久，观众们都没有等到模特的出场，这就是梁千暮要的效果，将期待值放大到极点。当他看到观众席上开始四周环顾，满脸疑惑时。
　　“音乐，放！”
　　现在走秀才正式开始。
　　伴随着富有节奏感的电子音乐，开秀模特Celia踩着每一个乐点，从梁千暮身旁迈出第一步，出现在了观众的视野里。
　　她较为狂野的台步以及性感优雅的秀服，使得观众为她爆发了如雷一般的掌声，而当Celia站于舞台最前方，做出独具她特色的定点时，掌声于欢呼到达了一个顶峰。
　　开秀模特的最大任务，便是接受满场的期待，打开整场走秀的气氛。
　　Celia明显地完成了任务。
　　梁千暮为每一个模特卡着点，以防止出现上一次的意外。他设计的舞台很简单，左右加上中间三个场口，只有一个单元是将三个场口通通用到。其他时间，顶多是模特在两侧的上场口穿插上场后在相对的点下场。
　　这一次成衣秀，意外地进行得十分顺利。全程整整两个小时，梁千暮都没有放松过警惕。最后一个单元前，有一个短暂的中场休息，DYJH再一次上台，为观众演唱一首慢拍情歌。
　　梁千暮停在后台，看到已经满头大汗，蹲在相机架子旁稍作休息的蒋羽然时，他走上前，拍拍男孩的肩膀。
　　“你今天很棒。”
　　蒋羽然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些茫然，见是梁千暮，疲惫地笑了。
　　梁千暮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今天闭秀模特下台时，观众席爆发的热烈掌声，便是对他这一个半月以来的努力的最好的回馈。
　　

　　☆、寄生虫

　　Helena的成功，正式打开了梁千暮的职业生涯道路之门。
　　谢幕时，所有模特排成一队，伴着强聚节奏感的音乐一一走过舞台，出现在了观众眼前。按照惯例，模特位于正中间，后勤人员统一上台站于两侧，导演与嘉宾一同站在模特组前方，那个最为重要的位置上。
　　当自己走上舞台，出现在所有观众面前的那一刻，梁千暮感觉到了周围所有的声音都被过滤去，他微笑着面对着眼前所有的闪光灯，以及所有向他这位年轻的秀导投来的目光视线。
　　他成功了。
　　现在，梁千暮的心中，只有这四个字。
　　他看到了摆在正前方的摄像机，此时此刻，现场发生的一切，都通过这个设备连接着无线网络，传达至每一张屏幕上。
　　顾岑这个时候，一定也看到了自己的成功了吧。
　　梁千暮想着，脑海中则浮现出了假想画面。
　　距离艾斯提亚文化中心几十公里远的小公寓里，顾岑的确坐在了电视机前，眼看着屏幕里。梁千暮在舞台上，接受着全场观众的掌声，可是他脸上却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相反，则是忧愁万分。
　　时间回到两个小时前。
　　周末顾岑没有工作，先前也同楼下的那群嘴碎之人闹得并不愉快，整整一天他都待在公寓里没有出门。
　　和梁千暮之间的约定，顾岑永远都是放在内心第一位。离开秀还有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他却早早地打开了电视，静静等候着。
　　敲门声便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自从自己住进来以后，只有蒋羽然因为工作问题来过一次，其余时间，从未有人来过。
　　这个时候，这个地点，谁会过来？
　　顾岑起身走到门前，透过猫眼，他看到了一个西装革履，成熟稳重的男人。
　　这个人，他见过，并且记忆深刻。
　　梁颐。
　　一瞬间，顾岑眼中闪过了与他自身完全不符的痛恨来。
　　四年前，若不是因为这个男人，梁千暮也不会突然离开他。
　　“开门吧，机会难得，我们聊聊。”
　　公寓防盗门隔音效果并不好，梁颐说的每一句话顾岑都能够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