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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级余震 完结+番外 (余几风)


  徐耘安说出了他今晚的真正意图。
  霍长隽蓦然被泼了盆凉水,彻底冷静下来,撑起身体看着徐耘安,神色凝重:“所以你今天这么主动,其实是为了打个分手炮,然后假装潇洒地彻底离开我?安安,你什么时候学了这种招数?”
  心思被这么直白地剖开,徐耘安一时间没了话语。
  “既然你还在乎我,我也爱着你,为什么我们就不能给彼此一个机会重新来过?是因为你不信我,还是你累了?”
  徐耘安从他身下起来,对上他的视线:“你不懂吗?人都是会变的,坚持过久的感情都会失真,过去既然美好那就让他留在过去吧。我不再是那个对你唯命是从,只有你一个的徐耘安,你还喜欢这样的我吗?你了解现在的我吗?再说,我对过去的你并没有很了解,对现在的你一无所知,我们这样只是重蹈覆辙!”
  “你的建议我不接受,”霍长隽口吻严肃,“我犯过错我认,但这些年我只有你一个,我很清楚自己想要的就是你。我不放手不是因为我贪恋过去或者不甘心,也并不只是愧疚,而是你我根本就没完!我会给你时间正视内心作出真正的选择,愿意重新接纳我以及这段关系,多久都会等。”
  霍长隽揽住徐耘安的肩膀,郑重地亲了亲他的额头,窗外冷白色的月光照出他乌黑双眸,他的话跟他此刻的眼神一般笃定温暖:“我爱着过去和现在的你,别扭的,直率的,安静的,闹腾的,我都全盘欣然接受。你埋怨过去的我,也看看现在的我,我相信你爱着并且会重新喜欢上我。”
  “别推开我,就让我在这儿等你。安安,我是认真的。”
  一时间徐耘安不知道怎么回答。
  洗澡后,徐耘安湿着头发倚在阳台门边看看他平素里侍弄的花草,电吹风被随意搁在一旁,发梢不止地滴水,睡衣的背面湿了大半。
  准备离开的霍长隽看不过眼,过去给电吹风插上电源,盘腿坐在地上给徐耘安吹干头发。
  徐耘安还没从刚才霍长隽那番话里缓过来,也没拒绝他这番举动,一动不动像个洋娃娃随他弄。
  霍长隽是唯一一个给他这样吹头发的人,他总是轻而易举就能在徐耘安众多首次人生体验中留下足迹。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给了他很多初次体验,好的坏的都是难以忘却的。
  大概,他再也不会像爱霍长隽那样,去爱着未来的某个人了吧。
  他们聪明漂亮年轻,通通都好,可就不是霍长隽。
  情动之时,徐耘安垂下眼帘说:“谢谢。”
  霍长隽没听清,关了呼呼吹热风的电吹风,温柔地“嗯”了声以表询问。
  徐耘安拉住霍长隽的衬衣,半晌又重复道:“谢谢,谢谢你。”
  霍长隽笑笑没说话,用带了点凉意手摸摸徐耘安被热风吹烫的侧脸,继续替他弄干细软的碎发。
  嘴上说着自己变了,可只要在他面前一放松,还是他最爱的那个徐耘安,也许面前这个人不完全熟悉,但这份想要亲近他拥抱他爱他的感觉从未变过。霍长隽这样想着,内心苦甜参半。
  徐耘安被摸得有点痴了,残余的酒精作用下脑袋昏昏沉沉,身体不自主就又挨近了点。
  霍长隽也挪近了给他靠着,低低哼起邓丽君的《月亮代表我的心》,徐耘安完全放空,眼皮不住地打架,不知不觉跟着唱起来,期间被霍长隽纠正了好几次跑到西伯利亚去的音调。最后霍长隽没拗得过他,音调跟着乐呵呵跑到南极去看企鹅。
  跟霍长隽相处起来,徐耘安常常会错觉两人从未分开过,不过是按了个暂停键去度那虚妄的六年,下一秒就能无缝切换到他们最后一期度过的那个严冬,那个霍长隽对他最温柔,温柔得让他误以为美梦成真的冬天。可眼前的人戴了副眼镜终于不再显得违和,而自己心态亦非昨日的冲动英勇,种种又在反复敲打着他,他们之间蹉跎了六年,已经不再是昨天那般光景了。
  人不是昨天的人,可感情却日久弥新。
  在呼呼的热风声中,徐耘安到底没招架住,窝在霍长隽怀里睡过去。
  没事的,反正霍长隽会把他抱回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再走,就像不管喝得多醉,还是会送他回家。
  徐耘安心底深处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笃定着。
  他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这个轻柔地给他拨弄头发的人,自己真的能心无芥蒂地跟他重新开始吗?
  分别的六年,他经受不住疯狂生长的思念和恨意,在无数场噩梦里,他一边暴戾撕咬霍长隽,一边又恨不得跟他巫山云雨融为一体。
  徐耘安给自己建造了一片沙漠,他的过去被流放于此,只有当黑夜来临时,才冒出来作恶。
  沙漠没有尽头,而方才那场悲伤的欢爱让被贬斥的过去看到了绿洲,往事历历在目。
  六年来,徐耘安经历了一场精神意义上的地震。他自以为是胜利的幸存者,从所有他认为不会过去的事情中活下来。
  事实上,那些事情从来没有过去。徐耘安一直就在这些事情之中。
  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明明他记得最清楚,他们之间那胡闹的三年,他们又是怎么分离的。
  思绪飘得很远,很远……


第三十一章 俗人
  高三积攒了一年的努力,徐耘安如愿考上了位于北城的T美院,跟霍长隽同处一个城市。每个周末,他总会瞎编各种理由,搭两个小时地铁到Y大找霍长隽。
  徐耘安表现很得体很省心,让霍长隽挑不出半点毛病,注意不表露任何让人起疑的情绪,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提的要求、说话和动作都控制在友情范围内,只要这样安安静静呆着就好。他尽量压抑住自己任何过分的想象,哪怕单独一人也不敢轻易回味那些可能让他变得潮湿的记忆。
  学校住宿紧张,他在附近租了一个小公寓,将自己那些午夜才敢描摹的画像全堆在一个房间里,锁上门,钥匙就贴身藏在最靠近心脏的口袋里,如同被他小心翼翼揣在心尖上的霍长隽,很安全。
  然而爱恋满了就会溢出来,百密终有一疏。
  某天,徐耘安跟霍长隽在图书馆看书,面对面的靠窗座位,还抱了好几本厚厚的专业书垒起来,眼神不时从两座书山之间的缝隙飘过去,在用杂志半掩住素描本,在上面描画霍长隽专心看书的模样。
  霍长隽的模样,徐耘安真是画一辈子都不会生厌,每一笔鲜活如初。
  想着想着,他甚至在画的背面还自鸣得意地题上:“相看两不厌,唯有长隽山。”
  隔着纱质窗帘透进来的光很温柔,跟偷吻霍长隽那个下午的阳光温度相似。徐耘安被熏得有点不知所以,心也跟着飘了。他偷看桌底,屏住呼吸慢慢将自己的脚挪向霍长隽那边,期间时刻关注桌面上的动静,在快碰上鞋尖时刹住并保持,再瞧一眼低头看书毫无觉察的霍长隽,瞬间就有种他们俩很亲密的错觉。
  哪怕这种脚抵着脚,互相在目之所及的亲密感是他无中生有的。
  徐耘安觉得自己暗恋久了,脑子不好使了,在沉默中变态了,这些傻得要命的小事都能哄得他乐出花儿来。
  在阳光的沐浴下,他全身放松,心意满足地趴在桌上睡过去,换个姿势时手随便一划,桌上两座“书山”就给拨倒一大片。
  霍长隽无奈,起身替还在梦里的徐耘安收拾残局,同时发现了那本秘密的素描本。看到徐耘安那题字时差点儿就噗嗤一笑,估计这改句得气死李太白了。
  没有进一步探索,只是片刻,他合上素描本并放回原处,假装自己从未看过。
  上大学以后徐耘安经常来找他,他鲜少会拒绝,但也不会主动邀请或挽留。每次见面他尽量好好招待,主动找有趣的话题谈论,将气氛始终保持适当的热度,带徐耘安看他打篮球或者乐队训练。这是霍长隽的一贯作风,很少拒绝身边人,尽量善待但不会太往心里去。
  爱情是一道过于复杂且对错全靠蒙的难题,他这个人没什么运气,对这种注定会失望的事情没兴趣,更何况他的人生解不解这道题也没差。霍长隽相信,徐耘安迟早也会摸索出这个道理。
  徐耘安入学后的第一个冬季,他很喜欢的一位外国画家的个人画展首次开到了北城。开展的第一天下午,他提前半小时到美术馆门前等霍长隽,他们上周说好的要一起来看。
  等到五点闭馆,霍长隽依旧不见踪影。徐耘安拨电话发短信如大石沉海不见回讯,到后面霍长隽还关机了。他心中焦灼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甚至有些不详预感上头,但不知道该怎么办,霍长隽亲友的联系方式他一概不知,只好等在原地,守住手机等信息。
  徐耘安这厢又急又忧,霍长隽那边则是一地鸡毛。他父母终于走到了彻底撕破脸皮的这一步,小三抱着满一岁的孩子闹到家里来,在不知道第多少次出轨后霍怀进放弃挣扎,坦然承认并把把离婚协议书甩在了林冬怡面前,要结束这段名存实亡了多年的婚姻。
  林冬怡自然不肯,苦苦哀求无果,局面就这样僵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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