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是对奚路的感情,这个秘密连他自己都是很久很久以后才慢慢察觉,但在奚路眼前,或许根本算不上隐秘,是一个公开的笑话。
最后一个……
不知是莹白的灯光晃了眼,还是裴泽的神情太过云淡风轻,握在他掌心的五指渐渐止住了痉挛,依旧在发抖的转而换成了萧栩的喉咙。
人会在不断碰壁中学会沉默,萧栩历经过职位调整,在工作单位愈发谨小慎微,谦卑的好品格在沉默中调转天平,改换为自卑二字。
他每说一个字,细小的喉结都在上下颤动。
“你先告诉我,你说的是真的吗?”
裴泽低低地笑了一声,很随意地答了几句驴头不对马嘴的话,“二零一七年一月八日,你大约在九点五十左右抵达方家,花匠佣人都在外面候着,整栋宅子里只有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在端茶泡水。那个妈子左边眉毛中间有一颗很明显的黑痣,个头不高,大概在一米五五左右。”
萧栩快要喘不过来气了,褪去血色的脸颊重新染上艳红,连嘴唇都在哆嗦。
裴泽万分体贴地替他拢了拢鬓发,顿了一息,慢悠悠地说道,“至于我说的,半真半假吧。”
“你怎么会,”萧栩攥紧了十指,喃喃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裴泽竖起食指:“你看,多不公平的交易。你拿一个我已经知道了的秘密和我交换,我可亏大了。不然,你再告诉我一件事吧。”
萧栩脑袋根本反应不过来,跟着他的节奏困惑道:“什么?”
裴泽终于开始上心,眸子里闪动着璀璨的光芒,直接切入正题,“你的相机里,还留下了什么?”
面对裴泽有条不紊的引导,萧栩的状态一直在他掌控之中,可当这句普普通通的问话说出口后,萧栩却突然仰起了头,宛若一头困于笼中的小兽,冲着他声嘶力竭地吼叫。
萧栩的声音并不算大,在他发出第一个音时,裴泽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口唇,无力又颓丧的嗓音从指缝中倾泻而出。
“没有用的!我不敢,我也什么都做不了,都没有用的。”
裴泽脸上的异色一闪而过,贴着他的耳边说了几句安抚的话,勉强让萧栩平静下来。
-
夜色缓慢下沉,陆岸把车停在临时车位,迈开长腿,从后座把迷迷糊糊的人抱下了车。
他近几周出现的频率很高,门卫见他都面熟了,客气地打了招呼之后放人进了小区。陆岸掐着腰把人抱起来,初冬穿的衣物厚实,方栖宁裹着外套鼓鼓囊囊的一团,电梯下沉时睁开了眼,迷蒙瞧见是陆岸,又乖乖地往臂弯里拱了拱。
陆岸心软得不成样子,回忆着密码,打开了房门。
小猫睡了一觉又醒了,听着开门的声音凑到悬关,在陆岸腿边讨好地蹭了两下。陆岸低下|身和他说话,小猫聪明,不打扰两个主人,慢吞吞地跳回小窝里。
喝醉这件事在陆岸的计划之外,进了门之后,他就一直在连轴转,几件事儿都忙完了才有空坐下来。先是把半梦半醒的方栖宁放到床上,陆岸从挂钩上拿了块干净的毛巾替他擦脸,脱了鞋袜再盖上被子。
冰箱里最多的东西就是纯净水,陆岸摇了摇头,做不成醒酒汤,只能拿个柠檬出来切片,煮点蜂蜜水凑合顶上。
陆岸撑在洗手台上对着镜子瞥了一眼,用冷水冲洗过脸颊和双手,擦干后才重新走到主卧。
方栖宁睡姿一贯的不老实,手脚并用扒住被子,侧着身睡在靠右的一边,脸的方向却是朝着左边的。陆岸走进来看到这一幕,一时间杵在门口,进退不得。
习惯骗不了人,以前方栖宁总是睡在右边,靠近飘窗的一边,下床走不了两步就能爬到飘窗上看日出。现在他抱的是被子,几年前搂着的却是陆岸的手脚。
陆岸的神情晦涩不明,轻手轻脚绕过去坐到床畔,盯着方栖宁沉睡的面容发怔。
他和方栖宁的初识相当童话。表姐把小侄女交给他带一天,陆岸领着小侄女去了新开的游乐场,他一手牵着小朋友耐心的往排队项目的队列里走,小姑娘忽然弱弱地晃了晃他的手,指着另一个方向说,舅舅,我想要那个哥哥手里的玩偶。
陆岸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一眼望见了一个孤零零抱着玩偶的年轻男孩。穿着浅灰卫衣的男孩眼眸明亮,闪着初春里最为耀眼夺目的光彩。
大约是新剪的头发,黑色的发梢在阳光映照下镀了一层温柔的光晕,让人有一种强烈的想要亲近的错觉。
鬼使神差的,陆岸在征求了小侄女的意见后,驻下脚步,改换方向,定在男孩的面前。
方栖宁和朋友约好了一块儿来玩新项目,朋友比他大两届,临时被导师叫去帮忙,票都买过了,方栖宁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不愿意再拖别人过来,就这么孤身一人捻着票出发了。
陆岸立在他眼前,礼貌问道:“你好,打扰了,请问你手上的玩偶是在园区里买的吗?”
第40章 ROUND4-9
方栖宁转悠半天,排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室内过山车,正坐在岔路口的长椅上发呆,琢磨着下一个去玩什么,茫然地抬起头,“啊?不是买的,是在那边抽奖抽到的。”
现在的人结婚生子都这么早的吗?方栖宁睁大眼睛看了看高大俊朗的男人,和他手里牵着的一个小姑娘,盘着两股发髻,像缩小版的春丽。
结果下一秒小姑娘就奶声奶气地澄清了,她转过脸,眼巴巴地望着男人,“舅舅,我们也去抽奖好不好啊。”
“好,舅舅先问一问这个哥哥具体位置在哪里。”
舅舅啊。方栖宁想了想,把手里的小熊玩偶递给了小姑娘,说:“哥哥长大了,不和玩偶一起玩也可以,送给你好不好?”
小姑娘教养好,咬着嘴唇摇头道:“不用啦,谢谢哥哥,舅舅带我去就可以了。”
方栖宁笑了起来,眼中流转着漂亮的星子,语调是掩藏不住的得意,“现在应该没有这个啦,我抽到了最后一个。”
小姑娘一听,眼神明显有了动摇,仰起脸看看陆岸,又低下头注视着小熊玩偶。
方栖宁说:“这样,哥哥把小熊送给你,你请哥哥吃棒棒糖,怎么样?”
怔在一旁看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说话的陆岸终于发话,默许了方栖宁提出的“交易”。小姑娘开开心心地抱着有她一半高的玩偶,不忘从小包里拿出一根牛奶味的棒棒糖递给方栖宁。
郁闷了半天的方栖宁慢慢笑开,算是一个不错的小插曲。他起身准备离开,小姑娘的舅舅突然在身后喊了他一声。
“你一个人来游乐场的吗?”
方栖宁瘪瘪嘴:“是啊,被朋友放鸽子了。”
小姑娘细声细气地插话:“哥哥,那你和我们一起玩吧,好吗?”
很难恰如其分地描述当时的想法,但方栖宁最终点了点头。陆岸始终记得那一天的方栖宁,是他们相识的初始,也是他有迹可循的心动源头。
陆岸坐在床畔,神情怔松。方栖宁在睡梦中是皱着眉头的,手脚蜷缩成一团,脑袋死死地覆在枕头上,整个人写满了对外界的躲闪。
这座小区最大的优势就是安静,夜晚途经的行人车辆少之又少,与两条街之隔的风眼酒吧形成了突兀又分明的差距。
六年前他十九岁,朝气蓬勃的脸庞和少年人抽条的身形,大大咧咧地和几分钟前才认识的陌生人一起玩遍了游乐场新设的项目。
六年后他二十五岁,脸颊褪去少年人特有的青涩,性子不再像以前一般阳光爱笑。
陆岸抱住方栖宁的时候,怀里明显减轻的重量在扯着嗓子告诉他,方栖宁这几年过得并不好。
最显著的变化从来不是消瘦的外形。潘多拉的盒子揭开了一角,隐于暗处的邪祟迫不及待往天光下奔去。伤及方栖宁埋在身体里的每一片血肉,每一根神经,将他改换成如今的模样,柔软又旖旎,惶恐又脆弱。
人还是那个人,不过抽掉了血肉,用更易碎的材料去重塑肉身,拼凑完整。
方栖宁又做了个梦。
这个梦出乎意料的平静,与以往血淋淋的畸梦都不相同。梦里的时间倒退回几年前,父母兄长全都陪在他身边,彼时他也还没认识陆岸。
那是个格外真实的梦,是方栖宁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
爸爸提前空余出一整天的时间,将会议和约见悉数推后。妈妈挽起袖口薄纱,像过去的每一个生辰日一样,静静地站在灶台前洗手做羹汤。哥哥一如既往穿着深黑的衬衫,悄悄将礼物——一块腕表连着盒子一同藏了起来。
方栖宁趿拉着拖鞋跑到流理台前,讨好卖乖地帮母亲洗了洗用来点缀的水果。
齐曼容浅浅笑了一下,两尾漂亮的弯眉往中间蹙了蹙,柔软的五指搭在方栖宁湿漉漉的手掌上,神色郁郁,“小宁……没能为你办一场正式的成年礼,你不要怪妈妈,好吗?”
方齐瑞的十八岁生日,是一个盛大的交际场。他是方泓与齐曼容孕育教养出的完美下一代,每位来宾用赞赏的目光盯他望他,心中叹着以后的商界又要多一位名人,趁他还年轻,要多注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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