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三个有孕,宝玉也没别的心思出去,他正新鲜着呢。
贾母和王夫人密商了数回,王夫人终于踏上了梨香院的地儿。
……
不管怎样,薛姨妈总是心疼薛宝钗这个闺女的,王夫人一提,她脸上便冷了下来。
王夫人心里不好受,却还得打起精神来赔笑。
薛宝钗却带着莺儿进来道:“妈妈,我同意。”
薛姨妈大惊,之间薛宝钗眼眶通红:“前儿哥哥还担忧宝玉的身体,说外头传言宝玉要立不住,为着这哥哥收罗了好些药材。我与宝玉一处长了这么大,怎能忍心他落得这样的境地?别的我却不说,只一样,宝玉……不在了,我能替他照料好他的血脉。”说着便哭了起来。
王夫人也流下泪来,听了这话,再不疑宝钗的心意——可不是么,宝钗不知道宝玉立不住是谣言,她既信了这谣言也愿意嫁给宝玉,宁愿进门作个寡妇也想着宝玉的血脉,这是何等情深意重!
原本贾母和王夫人也是思量着宝玉那三个未出生的孩子,才想聘宝钗为妇,怕的就是娶个不知根底的进来待日后她们不在了宝玉的媳妇搓拿孩子,那可能是宝玉这辈子仅有的孩子了。
王夫人连连哽咽,抚着宝钗的头发道:“好孩子,好孩子!”
待王夫人走后,薛姨妈又怨又怒,只听宝钗哭道:“我有什么法子呢?妈妈想想,要想这府里下力气帮扶哥哥,除了我嫁给宝玉还能有别的什么办法?马上贵妃就要生了,等贵妃生后,听说了这事少不得要大力帮咱们家一把!”
薛姨妈闻言,果然迟疑了。
贾母与王夫人恐生变故,急忙便下了定,那聘礼,十成十的厚重,宝钗连着半月忙碌,亲手缝制了自己的嫁衣,贾母和王夫人听说,心里头更是满意。
就连贾政,也是一连几天的把薛蟠带在身边教诲。
下定后一月,宝钗便过门成了宝二奶奶。她和莺儿两个,牡丹蔷薇,若即若离,松弛有度,把个宝玉痴迷的恨不得长在她们身边,早已将有孕后走了容貌身形的袭人等扔过了墙。
宝钗也大度的很,过门三天就给袭人三个生了姨娘,一个月后又把莺儿抬举成了姨娘。王夫人和贾母都赞她贤惠。
不几月,有孕的袭人三人先后就诞下了孩子,不仅孩子好好的,就连大人也是好好的,这更叫贾母和王夫人放心了——但凡他心里有一丁点儿藏奸,就能去母留子。只是那三个孩儿倒有两个是女孩,只袭人那一个是个儿子,叫贾母和王夫人有些不足。
因感念宝钗的贤良,也是补偿的意思,更为了宝玉‘唯一’的儿子的前程,那小哥儿刚生下来就抱到了宝钗屋里,袭人哭的死去活来也没办法。宝钗大度的很,不仅赏了许多东西给她,还允诺她可时时来看孩子。
袭人委委屈屈应了,倒叫宝玉见了堵心,他自觉宝钗已是宽量到了极致,这袭人还不知足,当真是成了鱼眼珠子,不知什么时候移了性情了。
宝玉一堵心,更是日日围着宝钗主仆两个打转,宝钗私底下时常有些小性子,叫他更迷花了眼。
袭人产后郁积于心,身子便不大好。有一日去正房看小哥儿,正巧被王夫人撞见她抱着小哥儿哭,王夫人当时就不大高兴,谁料小哥儿半夜竟发起烧来,寻了太医来瞧,说是过了病气,又说小哥儿在娘胎里没养好,这一病引发了隐症才会这样急重。
袭人从此便失了宠,本来因为她是哥儿的生母,在王夫人和贾母跟前很有一份体面,可如今贾母与王夫人恨她慢待子嗣,当着阖府的面禁了她的足。
三个孩子,麝月生的姐儿没立住,不等半岁就去了,贾母和王夫人受惊,不敢再叫姨娘自己养孩子,就把另一个女孩也移到宝钗屋里,宝钗忙不过来,就叫莺儿帮着,莺儿极用心,贾母和王夫人看在眼里,也怕宝钗分了照料小哥儿的心,索性把那姐儿给了莺儿养。
在哥儿周岁时,宝钗忽有一日晕了过去,太医来看,竟说宝钗有喜了,王夫人等又喜又怒,那太医又给宝玉请了脉,说道,宝玉的身子还是弱,那堵塞的经脉虽然疏通了些,但是子嗣上仍旧艰难,只是宝二奶奶的身子骨尤其的好,颇易生养,这才能有了孩子。
贾母、王夫人喜极,她们倒也不怀疑宝钗私通,毕竟宝钗极重规矩,每日里不是管家事,就是陪着太太们说话,再不就是陪伴宝玉,几乎没有独处的时间,便是推测出有孕的日子,宝玉房里的嬷嬷也能证明他们二人那几日的确同房了。
又是赞宝钗有福,又是赞她照料宝玉有功,这时,宝钗的地位更是越过了宝玉去。
宝钗却以前如何孕后还是如何,连疼爱小哥儿也不少半分,就是素来心有芥蒂的贾母,也是真认为宝玉这媳妇厚道。
十月怀胎,宝钗果然生下个白白嫩嫩的小哥儿,比袭人生的小哥儿将出生时皱皱巴巴黑黑小小的,要可爱可怜上十倍,与宝玉小时候极像,一出生就成了贾母和王夫人的眼珠子,那个庶长子立马退了一射之地。
有了嫡孙,王夫人变了脸,将袭人远远送去了庄子上,不叫她给宝钗添堵,宝钗却无知无觉似得,待袭人的孩儿仍旧爱重,贾母不愿让这个孩子做了乱加的根源,更怕他像贾环似得越过嫡子去,便做主将孩子给了莺儿养,也记在莺儿名下,此事一出,莺儿倒成了宝玉一双庶子女的亲姨娘了。
亦是那孩子没福,从根子上就歪了,随了袭人的孬心思,才三岁就嫉恨弟弟得宠,宝钗的孩子在花园子里学走路的时候,他竟想把弟弟推倒,被众人拦住后慌不迭逃跑,爬上假山后不小心栽了下来,头上破了个好大的口子,没等大夫来到就断了气。
处置了那些追着小哥儿跑的丫头婆子,宝钗消沉了好长一段时日,贾母和王夫人都看在眼里,彼时贾家已经败落,为宝钗的好,亦为了节省花销,便散了除了莺儿之外的宝玉的那些姨娘通房。
宝钗作了一辈子的贤妻良母,众口皆赞,只有莺儿一人知道,这位堪称牡丹国色的宝二奶奶,何尝有一日把宝二爷放在心里过。
便是宝钗日后儿孙绕膝,将登极乐时,她心里也只藏着一人。
她心中思慕的君子,果真守着一个人过了一生,一生未有旁人。可惜,那个人不是她;可惜,她没在那人的生命了掀起过一丝涟漪;可惜,她给那人留下的唯一印象,就是年深岁久泛了黄一点厌恶……
或许,这便是:压根没见最好,也省的情思萦绕。
☆、75群英荟萃,萝卜开会
时年二月,是逢会试之年,从上年金秋始,各地举子便赶赴京城,为来年二月的春闱作准备。这一回冬春,京城热闹极了,茶楼酒肆常常能见到高谈阔论的文人书生,都城物价也随之飞涨,让史墨手底下的铺子小赚了一笔。
柴贯取笑他连未来国之栋梁的银钱也不放过,史墨哼笑,这些进京会试的才子们身上可都已经有了举人的功名,这个惟有读书高的时代,就是中个秀才,只要不是榆木脑袋,那也是吃穿不愁,小日子滋润,更何况这些举人呢,没见城外的寺庙都空着呢么?有战事的年月,就连举人也可以补空做官的。
再说了,这些人可都是他的竞争对手,参加春闱的人那么多,能中的人也就那几十号人,他何必给竞争对手省银子,省了别人也不见得会感激他。
柴贯说的本就是逗他的玩笑话,这些日子史墨都恹恹地,他们作师兄的自然是担心,这小子毕竟年纪还小呢,又一贯顺风顺水,大庆朝像他这个年纪的举人能有多少,偏偏不知师傅和元大人是怎么想的,竟然也让他去参加会试。
不中还好,反正还有下科下下科…以小师弟的才分,总是能考中的;但这要是中了,万一殿试的时候被点成同进士出身,可就没有后悔药吃了!进士出身与同进士出身,一字之别,云泥之差!
像他们这样的出身,若是子孙要走科举之路,必然是稳稳当当的进士才好;要是没那份才学,家族也会叫早早歇了心思,恩荫个官职是正经,反正只要子弟争气,家族有力,不愁不能往上升。
可若是死犟死犟的非去科举,挤那独木桥,到头来弄了个同进士出身,那可就贻笑大方了——他们不比寒门举子作个七品知县也无不可,同进士出身要进入朝中清流核心,那是千难万难,前头的路已然堵死,只能另寻渠道。可说的容易,同进士出身就算走动关系也就是远离政治核心的小小知县,等一个外放的知县升上来的时间足够家族再培养更多有资质的后辈,何必耗费那么多心血去扶持一个小小同进士?且这同进士出身还是抹不去的烙印。
后世有个十分出名的对联就是说的这个:“替如夫人洗脚,赐同进士出身。”足见同进士地位的尴尬。
这些东西柴贯等不敢直说,就怕让小师弟心里落了病根,万一弄巧成拙,可就不美了。
眼前这个史小墨倒还好,他们至少还能看的着摸得到,见不着的还有个贾小环呢,那个猴儿,自那次回了荣国府就没出来过,偏他们各自家族与荣国府都不亲近,荣国府正值多事之秋,也不方便上门拜访。要不是贾环使人时常捎出来口信,只怕几位师兄已经坐不住了——真是上辈子欠了这两个臭小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