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珠子一咕噜,史墨这会儿一口气憋着,却是没脸没皮儿了,只见他坏兮兮的戳戳贾环的腰,笑道:“我们环儿是长大了么?唉,我这还时常想起当年见到的那个挂着两行金豆子的小崽儿呢……”
不置可否的瞟了史墨一眼,又意味不明的在史墨下|身某处稍稍停留了一瞬,贾环才慢条斯理的道:“没事儿,明日教邬嬷嬷给你补补,不用怕,想来你就是长得慢了点儿,没甚好在意的。”
史墨一口热血堵在喉口,愤愤不平的转过身去,一腿屈起,整个人成虾米状团了起来,“哼!等天明了赶紧的回你自己屋子去,小爷不伺候了!”
视线如实体一般慢慢滑过少年美好的腰身、背脊,着意在撅起来的臀部停留了一下。
“哎,别恼么,谁你顽笑还不成么,”贾环去顺毛捋,“明年咱们就得下场,小舅舅的部署大多已经完善了,就等咱们俩得了功名好从那地方偷出药方子了……说实话,镇日盯着那几家也腻味了,有些等不及了呢——你身子骨本来就虚,三番两次的睡到地上去太伤身了么,还不如我拘着你点儿,小舅舅可还得着咱们的东风呢!若是下科不中,可就要再等三年,三年…谁知道三年后是个什么情景呢,那几家无事也能捯饬出幺蛾子来,放在眼皮子底下着实碍眼的很……”
史墨听说,心里头亦是一动,这脚踏上就是铺了毡毯,可人睡在上面还是会多沾染了地气,他有时睡起来分明感觉浑身无力,腰膝酸软,可不就是卷在被子摔下床在脚踏上谁觉的缘故么。
“而且,知机阁里送来消息,元妃有了身孕了……恐怕这一回荣府又要闹腾开了罢,依着当今不待见四王八公的势态,这一回必定捧贾家上天,再狠狠摔下来!若是咱们不赶紧插一手恐怕贾家倒了也没咱们什么事呢,你外祖家的事,过了这一时再想平反就难了……”贾环自然知道挠哪里最痒,两三句话就把人的注意力引走了。
“元妃有孕了?!”史墨倒抽一口冷气,怎么会,小舅舅不是才说元妃如今就占着个虚名高位,宫里头正受宠的是周贵人——如今圣上仅剩四子,看上去又是个绵软仁慈的,他真的能舍了元妃肚子里的孩子,就为了收拾四大家么?毕竟也算是老来得子了,而且到现在将是唯一一个生在当今继位后的皇子皇女。若是圣上心软留下了那孩子,势必会成为悬在他们这些人头上的一把刀,谁知道那几家会借此弄出什么事来?史墨可从来不敢忘记,四王八公的背后还有一个老迈却依旧不肯放权的太上皇呢,说白了,这不过是太上皇与今上的权力之争,他们夹杂在其中,不过是借着这股东风,前进并且报仇罢了。——忽然想起小舅舅那位据说是最受当今宠爱的皇六子肃郡王的挚交,史墨心里踏实了些,他到底飞鸟尽良弓藏的烂剧本子……
贾环岂能不知史墨担心什么,连忙用手轻抚他的脊背,温声安慰:“莫担心,元妃的孩子生不下来,不管他是圣上的老来子也好,也不管穹清殿里的太上皇庇护也罢,元妃在宫里弄出那些巫蛊的把戏,就是大罗神仙也救她不得,犯了宫禁里最深的忌讳,她还真是大胆。”
“巫蛊?”史墨挑眉,随即便想到仅凭着这一条,就能将贾家连根拔起,“这……”
“还记得那马道婆吗?咱们宫里的那位娘娘果真和二太太是对母女,都一样的狠毒自大,小舅舅说如今周贵人和皇后娘娘已然病重了呢,形容枯槁不说还神情言语异常,触怒了当今……元妃复宠。”贾环大手钩编着史墨修长的手指,并不当回事儿,“舅舅说这是圣上要借着她的手清理后宫呢,这事儿定会影影绰绰,坐不到实处去——圣上怎肯就此收拾了荣府?放长线钓大鱼么,日后有用到这罪名的时候呢,倒是坐实了才算数儿。”
史墨早就习惯小舅舅对贾环说这些事,他心里一丁点都不在意,他活了两辈子,都是把握大势有余,心机不足的人,那些闹腾人的事情,就交给这些心比比干多一窍的人去捯饬罢,他要的,是畅快淋漓的替原身、替母亲外祖家讨回那些债!
☆、56嘿!我是贾国舅!
元妃有孕,对贾府来说这可是泼天大喜,且不说老太太和王夫人皆是喜的一连数日口中念佛不停,命外管事大肆去做那散财的童子挥洒积福铜钱,一时又将上房并二房内外上下仆役全赏了个遍;更不提那些个贾氏的子弟爷们儿,一个个鼻孔都要仰到天上去了,好像他们已经成了皇子龙孙的外家舅舅似的,更有那心大想着这可是当今继位后第一个皇子,比起朝中那些母家不显、才德平庸的皇子来,更是有一位位尊贵妃的母妃和显赫的外家……一时人心浮动,暗波汹涌。
“啧,就说最受当今器重的肃郡王,那一位也不过就是个没靠山的么,怎么能跟咱们贵妃娘娘肚子里小皇子比!说不得日后咱们贾家就是……”
“贾兄,慎言!”围坐在他身边奉承的纨绔们都变了脸色,一个脑袋尚且没坏的肥头大耳的男子忙忙打断他的话,用衣袖擦擦白亮的宽脑门上吓出来的汗珠子。
那位贾姓男子醉醺醺的,不以为意的撇撇嘴,这群没胆子的忘八,他大爷的难道说的不对么,那位肃郡王,虽则圣上喜欢,可不得太上皇老人家的心意,比不得元妃娘娘肚子里的这位,还没出生呢就得了上皇老圣人的青眼,听说当今也是喜欢的紧呢,又有荣宁两国公府的襄助,其余的四王六公也是大助力呢,说不得一出生就会被立为太子呢,哼!到时候他可就是未来皇帝的表舅舅了呢!
这群吃喝玩乐的子弟,虽然个个儿胸无点墨,但到底有几分心眼子,就算是想要巴结越来越得势的贾氏子弟,可也知晓妄议皇家是个什么罪责。此时歌舞不赏了,连酒都吓醒了,一个个讪讪的急急忙忙告罪离去,跑的比兔子都快——贾家势大嚣张,可以不当回事儿,他们这些小虾小蟹的可还想要脖子上的脑袋呢!
尤其是那个肥头大耳的胖子,扶着两个小厮,边用袖子胡乱抹汗,边挺着硕大的肚皮溜得奇快无比,嘴里头跟嚼了黄连一般,在心里咬牙切齿:白花了大价钱,怎么就巴结了这么个作死的主儿呢!也不看看什么场合,到处都是耳朵的地方也敢浑说,白白牵累了他!——谁不知道当今爱重那位肃郡王的紧,更别提那位有赫赫军功的郡王,可是位杀人如麻,止小儿夜啼的人物!作死呀!
这白胖子原是地方大员的嫡幼子,自幼不喜读书善钻营,这回是借住在六品京官的叔叔家里为自家父兄的考绩升迁寻么门路呢,自打这回吃酒之后,一贯蹦跶活跃的厉害的白胖子硬是龟缩在叔叔宅院里不敢出门了,镇日只派身边的下人偷偷出去打听罢了。
这贾家子弟愈发的骄横,连带着贾氏世交姻亲的另几家亦是十分的得意,先前那位口出狂言的贾姓少爷,不过是其中尤为露骨的‘沧海一粟’罢了。
其实这位不知名的贾少爷说的也没错儿,比起元妃肚子里的那个,肃郡王的确没有势大的母家,更甚者其母早逝,在宫中连个帮衬着吹枕头风的人都没有,可这些加起来也抵不过人家有个“亲爹”呀!什么贵妃、国公府,在这儿皇权大于天的年代,一时天堂片刻地狱也不过是帝王动一动心念、费些思量罢了。
尚且没有过晌,这话儿就传进了领侍卫内大臣李修戈的耳朵里,这位年头将将而立的一品武官亦是位妙人,少时跟随肃郡王在边关刀马饮血近十载,军功背后更是凶名昭着,甫一回京就受到当今赏识,收进御前,受封二等侍卫,近些年仕途顺利的发指,年纪轻轻儿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天子近臣,掌管整个皇宫大内的布防兵权不说,当今明面上的那些耳目亦有一半儿归于他掌管。
听闻属下口中那位贾公子的大言,李修戈嗤笑一声,那双眯成一条缝儿的眼睛无端的让人脊背发凉,懒懒的摆一下手,“去跟华公公通一声气儿,其他的——你知道该怎么办。”
下头那位长相平常、身份也平常的小侍卫低头应诺,退出去一眨眼儿就淹没在侍卫堆里,再寻么不着。
三五日之后,一位与荣国府尚未出五服的旁支公子忽然暴毙,很是给正在喜庆头上的贾母和王夫人招了不自在——而听到这消息后,曾与这位一同吃过酒的白胖子少爷当日就突兀避走,仓促离京。
彼时,不当值的李修戈、华公公正在侍卫休憩用的小间里喝着清香宝绿的六安瓜片,侍卫来报时,李修戈仅是挑了挑眉毛,慈眉善目的华公公更是眼睛都不曾眨一下,这二位举盏轻哂,一老一少两只狐狸俱是八风不动。不过就是一只碍了眼的小虫子罢了,圣上早就授意过,这样的小臭虫膈应下那一家子倒也不错——妄议皇家,更是诋毁肃郡王,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呀……
须臾,品完茶施施然出了门儿,这位华公公瞟了一眼身边儿跟着的忠厚有余刁钻不足的干儿子小太监,没头没脑的提点了句:“这人哪,有多大的碗吃多大的饭,没那宰相的度量就别想着撑船,小心阴沟里翻船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