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先上去吧,”贺霖却道,“我还是去抽根烟。”
林馨瞪他一眼:“别把自己弄得一身烟味,不然把你关外面!”
贺霖啼笑皆非,只得连忙保证几声:“知道了知道了。”
等他到了医院角落的抽烟区域,心思沉重地吞吐完一支烟,再回到病房的时候,三人已在里面聊得火热。
林馨果然如她所说,见到贺霖进来,先不由分说拉着人出门闻了一圈,没嗅出什么烟味来,这才又放他进了门。
再一进去,就听见江予在说:“到时候让爸过来就行。”
贺霖咳了一声,见缝插针问道:“在说什么呢?”
俞宁茵说:“前两天医生说,过两个月小予可以出院了,正好他当初租的房合约到了,我们就商量着干脆就搬回去。不然两边跑,我们也还得请假。”
“挺好的啊。”贺霖点头,转而问江予,“你不愿意搬回去?”
江予瞄了他一眼,迅速收回视线:“也不是...”
林馨自告奋勇接话道:“回肯定是回去的,这不是我们在说小予家里这么多行李,总得抽空收拾了寄回去吧。这不,我就在说让你周末过来一趟,给他们帮个忙,一大小伙长这么多肉,总该派上些用场。”
说罢,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朝贺霖传递了几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贺霖:......
江予:?
贺霖转头看向江予,正巧撞上对方睁大眼疑惑的眼神,他又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说:“我周末的确挺闲的......”
“我就说吧,”林馨立马应上,“俞姐,就别担心了,他才不怕麻烦。”
这母子俩一唱一和,像是收拾收拾,明天就能去说相声似的。
俞宁茵不知道对方的意图,也没察觉出任何深意,只是抱歉地缓缓对贺霖说:“那麻烦你了。”
“俞阿姨。”没了多余的椅子,贺霖便靠在俞宁茵身后的椅背上,不轻不重地双手按在对方两肩,说:“别这么见外了,要说麻烦还是我小时候添的麻烦多吧。”
林馨在他膝头拍了一下:“你也知道啊!”
“那个......”
一直没能成功开口的江予忽然出声,总算让三人将视线投向他这名最核心的人物。
“其实没有这么多东西的......我和我妈两个人就能理完。”他嗫嚅道。
真是开玩笑......他私自在家里藏了和贺霖的回忆,怎么可能让对方来帮自己搬家,岂不是都得暴露。
“哪能让你收拾,你看你现在还发着烧呢。”俞宁茵皱着眉,看他依旧虚弱的模样,反倒不再扭捏,一锤定音:
“还是就拜托小贺了。”
第47章 小祖宗诶
“妈,你们理客厅吧,卧室我自己弄就行。”
俞宁茵开门进屋,就听跟在身后的江予来了这么一句。
“不是让你待着就行吗,”俞宁茵从鞋柜里拿出江予的拖鞋,又抽了一双新的给贺霖,“你今天刚出院,就别折腾自己了,好好休息。”
江予在医院又修整了两个月,医生下了出院的许可。之间贺霖跟着林馨又来看望过一次,这两天他正好得闲,便干脆请了天假,提前来和俞宁茵一起接了江予出院。
“理个东西而已,又没什么影响。”江予换了鞋,拿了事先放在客厅的纸箱,走向房间,不甚在意地说:“再说有些东西我自己理啦。”
江予自己租的小屋子很简单,只有一室一厅。从车祸发生到现在,俞宁茵每天往医院奔波已是累极,偶尔还得回去处理一下工作的事情,以至于她每次回江予屋子,都几乎是大门浴室卧室三点一线,一直到江予醒了之后,才在常用范围中又添加了一个厨房。
至于在卧室里的时候,俞宁茵一向是位明事理的母亲,不会闲着没事去翻看江予的私人物品,连床头柜都没有翻动过。此时听他一说,还以为是藏了什么不好意思对她直言的小秘密,便似有若无地笑笑,随他去。
“那你理吧,累了就休息,别硬撑。”
转而,她又跟贺霖说:“小贺呀,你就去帮小予理房间吧,客厅我来理。”
“真的不用了,”江予见贺霖已经朝自己走来,连忙双手往两旁撑在了卧室门框上,“我一个人能行。”
贺霖站在他面前,定定地看着他,眼中神情说不清道不明,倒是江予被盯得久了,心虚让他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口水,随即别开了眼。
“俞阿姨,”下一秒,贺霖便转身,“我在外面帮你吧。”
江予深深呼了口气,趁着俞宁茵还没应声的时候,连忙进房关门。
“这小孩真是的...”俞宁茵看着猛被关上的门,无奈摇了摇头。
贺霖拿了个纸箱来,拼好,说:“每个人总归都有些不想让人看到的小秘密嘛。”
“你们俩熟,所以我这不是让你去帮忙了嘛,”俞宁茵叹了声气,“算了算了,我们先把电视机柜上的东西理了吧。”
幸好从房门口看不见床上的光景,江予进房后最先做的,就是把最醒目的那只小火龙玩偶丢进了箱子。随后,他拉开书桌抽屉,那两封情书明晃晃地躺在了最上层的抽屉里,连锁都没加一个。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小玩意儿:高考的准考证、当初心血来潮去打印的几张合照,存着街舞社表演视频和生日视频的USB......他再次庆幸俞宁茵不是会乱翻他东西的人,不然要是让这一抽屉的东西见了光,恐怕在医院的时候就能炸开锅。
江予找了个带锁的小盒子,三下五除二地把这一堆东西全都丢进了盒子里,把锁一上,便和小火龙一起搁在了箱子底部。
消灭证据后,江予花了约莫一个多小时,把书桌里其余的东西也清了个空,堆了两个满满当当的箱子。
“笃笃笃”。
正当江予要转战衣柜的时候,门上忽然传来一阵礼貌的敲响。
江予朝箱子瞄了一眼,确认至少无法看到下面的玩偶后,才喊了一声:“进来。”
贺霖开门走进,正看见江予杵在柜门大开的衣柜面前。
“理得怎么样了?”
江予“唔”了一声,向他瞥了一眼后回道:“姑且算是把架上的东西都理好了......”
只是这一柜子的衣服让他有些无从下手。
自从工作以后,江予的衣柜里便只有零星几件休闲服,剩余的几乎全是衬衫,而让他觉得最头疼的,就是如何在不让衬衫变皱的情况下,收拾完这一柜子的衣服。
毕竟,他实在是懒得在之后再用熨斗一件件去烫平。
贺霖朝他走近两步,往衣柜内快速扫了一圈,便说:“我帮你整理吧,你休息会儿。”
江予不高兴亲自动手,于是“嗯”地一声应下,跑一边椅子上坐了,把空地留给贺霖。
既然是装衣服,贺霖从客厅拿回了江予常用的那个行李箱,是当时刚上大学时,俞宁茵给江予新买的一个,陪伴了他四年整的大学生活,所以对贺霖来说,也是经常能在寝室中看到它的身影。甚至两年前,贺霖送即将远赴深圳的江予去机场时,对方也是拎的这个箱子。
“怎么还在用这个箱子?都几年了。”不经意地,贺霖就问出了口,一如老友之间随意的交谈。
说来可笑,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像这般轻松地面对面聊过天了,更勿论私人话题。大学后期本就各自为了事业奔波,见面大多是因为上课,以及和共同好友的碰面,而工作后两人更是相隔千余公里,除了过年回家时,在每年已成惯例的两家人的聚餐上才会偶有交谈,但那交谈也都止步于普通的寒暄。
明明他们原本可以说是占据对方生活最多的人,几乎无话不说,但是如今,却连一句简单的闲聊都变得难以启齿。
江予反身趴在椅背上,忽觉恍如隔世,呆愣片刻后才答:“还没坏,就懒得买新的。”
贺霖无声弯了弯嘴角,并没再说,蹲下|身打开箱子,从衣柜里一件一件地取出江予的衣物,细心抚平褶皱后叠好卷好,放入行李箱中。
江予跟随着他的动作,视线也不停上上下下,倏然觉得,眼前仿佛勾勒出了多年前贺霖的模样。
一直到大学报道前的最后一天,贺霖在每天固定的电话中得知,对方准备带去学校的行李箱连开都没开过,便二话不说地挂了电话上楼,亲力亲为帮他一件件整理要带去学校的衣服,江予还在一旁任性地找着茬,说这件不要带,那件要带。
于是连带着,在之后的几次回家和回学校的时候,贺霖也会趁室友或父母不在,自告奋勇承担了整理衣服的任务。
想着旧事,江予忽地笑出了声,贺霖立即朝他看来,也笑着问道:“笑什么呢?”
江予自觉失态,敛了笑抿唇低喃:“没什么...”
说罢,他又添上一句:“你别全收进去了,明后天还得穿呢。”
贺霖闻言瞥他一眼,嘴角笑意更深,啰嗦了句:“知道了,小祖宗诶。”
一听这称呼,江予不可避免地红了脸,把脸埋得更低。
贺霖收回视线,从衣柜里再次拿出了一件衬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