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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家正厅。
冉母坐在上首,一言不发,神情阴冷。方氏站在她身后,脸上怒气勃发。
冉家终究人丁不旺,本欲将冉明礼等人挡在门外,僵持了片刻,还是被他们强行闯入。
冉明礼与冉氏族老已费了一番唇舌,这时又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来劝说冉母,他道:“冉季秋既然是个断袖,且又忤逆不孝,不遵伦常礼法,如今被逐出家门也是理所应当。但老夫忝为一族之长,怎堪忍心让侄儿一脉就此断绝,是以今日务必要择选出一名嗣子来,待择出吉日开了宗祠,过继到侄儿名下,以为将来开枝散叶,承继香火。”
他捋着胡须,又道,“侄媳,嗣子过继到侄儿名下,往后也教他好生孝顺奉养你,今日在这里的俱是孝顺乖巧又上进的好孩子,你不妨仔细挑一挑,若看中了哪一个,只管提出来,自有老夫为你做主。”
冉母依旧没有说话。
方氏忍不住冷笑:“族长这话好没道理。秋儿不过是为求清净,特地置办了一所宅子闭门读书,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被‘逐出家门’了?冉家正经子嗣在世,便是个断袖,也无需外人来置喙!再则,我家都不愁血脉断绝,你们却急赤白脸的上门来逼迫母亲择选嗣子,为的是什么,打量别人都看不出来么?!”
“好大胆!长辈说话,有你这多舌妇人插嘴的余地吗!”一名族老喝道,“家教不严,无怪乎会生出冉季秋这样不遵伦常的忤逆子孙,今日老夫便教教你何为妇德——”他冲着一名带着孩子来的粗壮妇人一努嘴,“你去,给我掌嘴!”
“我看谁敢!”冉母一撩眼皮,冷冷道,“冉家的家事还轮不上你们来做主!”
冉明礼重重地哼了一声,神情已然有些不悦,“余氏,你身为冉家当家主母,倘若能整肃家风,好生教导我冉氏子孙,老夫等又何至于一而再、再而三地来管你的家事!你既家风不严,教出忤逆子孙,败坏我冉氏的名声,老夫身为族长,自然要管!”
他已得到消息,冉季秋确然已同那个厉害的护卫搬出了冉府,如今不虞会像上次一般被人打将出去,是以不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强势得多,说着便以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你仔细拣选拣选,若是拿不定主意,老夫便替你挑一个。”
“冉氏子季秋在此,你要挑什么!”
一道声音突然自厅外传来,冉母神情一动,身躯拔直了些许;方氏忍不住踏前一步,脸上现出一抹喜色,接着就见五福排开厅里厅外围成的人墙,露出昂扬的一道少年身影,大步踏入。
正是冉季秋。
第47章 少爷受惊了
见到冉季秋昂扬而入的身影,冉明礼眼瞳微缩,想起当初对上柳应的目光时出现在男人眼底的杀气,不禁打了个寒颤,顿时觉得背上有些发冷。
他年轻的时候也是行了万里路的,见识并不少,杀过人和没杀过人的眼神,他认得出来。柳应看他那一眼存的杀气,他更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目光下意识扫了一圈,没看到柳应那格外高大的身影,刚刚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稍稍回落,脸上重现威严之色,厉声喝道,“冉季秋,你还敢回来?!”
冉季秋先是见过了冉母和方氏,这才转过身来,看向冉明礼,脸上殊无半分惧色,坦然道:“这里是我家,我为何不敢回来?”
“你!”冉明礼一拍茶几,似是忍无可忍,“好个不肖子孙!你无视纲常礼法,与下仆断袖偷情,败坏我冉氏宗族清誉,如今当着宗族亲长的面,你竟然毫无悔意,还敢顶撞长辈,简直无法无天!老夫身为宗族之长,焉能看你坏了一族颜面,毁我百年族望!”说着一挥手,厉声喝道,“来呀,给我把他抓起来!老夫要亲自把他押到宗祠问罪!”
冉氏青壮们不见柳应身影,胆气也壮了几分,当下便有几个膀大腰粗的壮汉上前,撸着袖子要来抓冉季秋。
五福四喜等小厮见状,连忙飞身上前,拦在冉季秋跟前。冉母目光落在冉季秋身上,神色阴晴不定,方氏脸上一怒,正要说话,却听冉季秋一声厉喝:“谁敢上前!”
他推开拦在身前的五福,昂首站出来,目光逼视着冉明礼及一干族老,扬声喝道:“尔等身为宗族之长,不兴族学、不置祭田,不思为族人谋福祉,亦不顾宗族和睦兴旺,反倒来逼迫族中孤儿寡母,敢问是何道理!”
他说着冷笑一声,“拿着街上的些许流言就大做文章,先是不分青红皂白令我去万家赔罪,再是趁我不在逼迫我母亲挑选嗣子,呵!说什么忤逆不孝,有辱门楣,不过是你们想要夺我冉家家产的幌子!”
“你!”族老们也是要脸的人,被冉季秋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撕开那层遮羞布,顿时脸色紫涨起来,挂不住脸的纷纷他顾,也有恼羞成怒的对着冉季秋怒目而视。
冉明礼脸色铁青,怒声道:“胡说八道!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才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冉季秋冷笑,“你口口声声道我有辱宗族颜面,我却也不屑与尔等同为一族!自今往后,冉家从我辈始,自立一族,与你城东冉氏再无半分瓜葛。”
冉明礼和在座的人俱是一惊,冉母猛地抬起眼皮,方氏心中也是一跳,均没想到他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惊讶过后,冉母竟然也没有说话,自顾将眼皮一耷,明显并不准备在这件事上插话。方氏虽然难掩不安,但也明智地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开口,她悄悄看了冉母一眼,心下稍定。冉氏宗族显然把他们当做了软柿子,可以任意揉圆搓扁,或许就此脱离宗族也并非坏事。
在场的冉氏族人一静,面面相觑,气氛顿时有些僵持。
有人出来打圆场,“季秋侄儿,你年纪小,千万别冲动,冉氏一族同气连枝,便有什么不满的,关起门来也好商量。”
冉季秋朝那人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同气连枝不敢,事已至此,冉季秋但求安稳度日,今后再无人能以宗亲之长的名义干涉我家家事。”
他这话说得半点情面不留,显然已经堵死了后路,那人见状便叹了口气,也不好再说。
冉明礼忽然阴笑一声,直盯着冉母,“好个自立一族。”他嘴角勾出一个刻薄的笑容,“你一个败坏门庭的断袖,既然嫌老夫等多事,不要宗亲长辈插手,日后便是绝了香火祭祀也是自找。”
冉
母闻言眉心顿时就是一跳,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冉季秋冷声道:“这却不需你来操心。”
冉明礼瞧了面色阴冷的冉母一眼,心底暗自冷笑,面上却不显,只摇了摇头,“也罢。你既然已经脱出了冉氏宗族,往后便是断子绝孙,也不关老夫的事。”
冉明礼并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冉季秋不免有些警惕,将信将疑地看了他数眼,冷声道,“既如此,那便请各位就此离开罢!”
“不急,不急。”冉明礼摆了摆手,看着冉季秋,缓声道,“原本老夫见你年纪小,便是犯了窝藏逃犯的大罪,说不得也是为人所哄骗,有心要庇护一二,谁知你却不领情,还扬言要脱离冉氏宗族,罢罢罢!老夫唯念当年与你父有一段香火情,不忍见你泥足深陷,害人误己,这便送你了却这一段孽缘。”
他对着身侧的年轻人一颔首,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叫冉季秋听见,“去把官差请进来。”说着转脸看向冉季秋,一脸悲悯地道,“既然报了官,诸事便由不得你我,你好自为之罢。”
冉家众人都没想到冉明礼竟然还留了这样一手,就连冉氏族人也多没有想到,场面一时静寂下来。
冉季秋也愣了一下,旋即很快想到他是拿街上流传的柳应是山匪‘活阎王’的谣言说事。
不过即便冉明礼把官差请上了门,他心里也很镇定。
此事柳应同他交过底,且不说柳应的爵位至今未除,就是先前以一己之力挑了山寨的功劳,也绝不至于令他落得一个“窝藏逃犯”的罪名。倒是柳应曾做过山匪的风声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值得好好追究一番。
那厢,方氏不知内情,一听官差要上门拿人,顿时急了,扑上来将冉季秋挡在身后,对着冉明礼柳眉倒竖,狠狠啐了他一口,“好个无耻老贼!夺人家产不成,竟然用出这样阴险毒辣的招数,简直畜生不如。”
冉明礼脸色骤然一沉,正要开口训斥,忽听厅外有人嚷嚷着“差爷来了”,脸上顿时露出一丝阴狠的笑容。
冉母脸色剧变,也忍不住站了起来,往前迈了一步。
须臾,就见人群向两边分开,一行人大踏步走了进来。冉明礼连忙起身,挂着一脸讨好的笑容,目光正好撞上为首之人的脸,脸上顿时一僵。
与之相反的,冉季秋的脸色却亮了起来,迎着来人,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一步。
“柳应!”
柳应一步跨到他面前,掌着他的肩膀上下左右仔细看了看,见他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微带歉疚地道,“我来迟一步,让少爷受惊了。”
冉季秋摇了摇头,道,“不妨事。”不经意一瞥,忽见柳应背后闪出来一个人影,正一脸好奇地打量他,顿时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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