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季秋抬眼看了看他,忽然抬手摸了摸他的眉眼,继而轻轻叹了口气。
柳应看着他,低声道:“少爷不必忧心,此事不难解决,很快就能回去书院了。”
冉季秋沉默了一下,摇头道:“我并非忧心此事。即便不能再去书院上学,我也可以去外地访求名师,断不至于就此绝了读书的路。”他的手指划过柳应英气勃发的剑眉,旋即往下摸了摸他的脸,低声道:“我只是气怒自己无能,眼睁睁见他们毁损你的名誉,却什么法子都想不出来。”
“柳应,我真没用。”小少爷脸上带着一丝难过和心疼,“我明知他们在说你的坏话,却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洗刷掉你身上的污名。”
柳应定定地瞧着他,喉头微微滚动。
半晌,他抓住冉季秋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的少爷,哑声道:“少爷很有用。”他把冉季秋的手拿下来,用滚烫的唇贴着,灼热的气息扑出来,洒在白皙的手指间,他说,“名声于我不过浮云,少爷却是我的珍宝,是我的命。”
冉季秋不防他突然说起了情话,怔了一下,脸上立时染出一片红晕,略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手指。
柳应看着他,脸部线条柔和下来,眉梢眼角蕴着一抹笑意,低声问,“少爷是心疼我了么?”
冉季秋只觉脸上热度更甚,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目光落在柳应微微翘起来的唇角上。
他想去亲一亲,却又有些不好意思,晃了一下神,片刻后才想起来要说什么,连忙将目光收回来,定了定神,才带着些忧心道:“虽然你视名利如粪土,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而况他们还意欲给你扣上山匪的罪名,如此诛心之语,要毁损的不仅仅是你的名声,怕是要看到你被官府抓起来才会甘心。”
柳应放开他的手,拈起一颗金丝蜜枣抵在小少爷的唇间,待看着冉季秋启唇,粉色的小舌将蜜枣卷进去,他才收回手指,垂眼看着那一颗颗泛着诱人光泽的蜜枣,手指轻轻捻动,似在回味那柔软微湿的触感。
他突然生出一种冲动,想将过去的自己剖开来,完完全全地展现在小少爷的面前。微一踌躇,他垂眼道,“实则,他们说的倒也没错。”
冉季秋不明所以。
柳应抬头望着他,道,“我从前,还没来到这里时,确然做过一段时间的山匪。”
冉季秋睁大了眼睛,他呆了一会儿,声音微颤,“你、你为什么要去做山匪?”
柳应停顿了一下,问他:“少爷,你怕我么?”
冉季秋轻轻吸了一口气,强行抑制住心底的震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那,你杀过人么?”
柳应瞧着他,缓缓摇头。冉季秋松了一口气。
柳应见他手指微微颤抖,摸了摸他的手,这才发觉他的指尖有些冰冷,不由暗暗后悔。
当年冉仲辉赴京赶考,就是因为路遇山匪丢了性命,这对冉家人而言,不啻于一道难以愈合的疮疤。他即便要剖白过去,也应当用一个更加和缓的方式,而不是这样没有任何铺垫地说了出来,勾动小少爷的伤心事。
他握着冉季秋的手,神情严肃,半是解释半是承诺:“少爷放心,我柳家的儿郎,枪下亡魂只会是匪类异族,绝不会沾染上无辜百姓的血。”
冉季秋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眼睛,“你从未对我提及过去,就是因为这一段么?”
柳
应知道小少爷心思敏捷,能猜中他的心思并不奇怪。他迟疑了一下,道:“一开始是为了隐姓埋名,故此从未提起,后来……”后来他对少爷起了见不得人的心思,又知道冉仲辉去世的缘由,这话便说不出口了。
也是直到现在,他因小少爷对他的心疼而心生悸动,才会一时冲动把这件事说出来。但既然说了,他也就不再遮掩,索性都说了齐全。
他缓缓道,“我出身武将之家,十二三岁时就在边关随先祖父外御蛮族。先祖父过世后,先考遭朝中小人构陷,狱中遭屈打致死,先妣亦追随而去。后来,圣上令人查清了此事,还了我家清白,柳家却只剩我一人。我当时年少,一时激愤,便找了一处山寨投身。”
冉季秋听到此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少年柳应骤失至亲、激愤痛苦的模样,心尖不由得泛起一阵细密的疼痛,默默地握紧了他的手。
“山寨里乌烟瘴气,我在山上过了月余,实在不能忍受,便挑了山寨,取了几个头领的首级下山。再后来,便到了冉家。”柳应说到此处,略微顿了一下,面上难得露出一丝后悔之意,“如今想来,落草为寇,不但有违家训,也辜负了当年先祖父的谆谆教导。”
冉季秋不知如何安慰他,片刻后,才低声道:“你并未与他们同流合污,且也为民除害,祖父在天之灵,想也不会怪罪于你。”
柳应摇了摇头,并未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道,“我挑了山寨下山,过得也是浑浑噩噩,全不知将来如何。当初也是机缘巧合才进了冉府,现在想一想,不由大是庆幸。”
他抓着少爷的手放在唇边深深亲吻,而后低声道,“从前只觉得命运不公,遇上少爷,我却觉得老天待我已然不薄。”
第46章 我看谁敢!
柳应对小少爷剖开心肠,细细述说了一遍,两人厮磨一阵,柳应便起身离去。
他两人既通了心意,便不差这一时半刻缠绵,且都有正经事要忙——冉季秋自然以读书为要,柳应则要去处理眼下这一桩播散的流言。
柳应离去,冉季秋便独自待在作文。
没过多久,五福忽然急匆匆跑进来,因为跑得太快还差点被门槛绊一跤。
“少、少爷!”
冉季秋转头,见他面色慌张,又跑得气喘吁吁,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全,不由得大为奇怪,“这是怎了?”
“少爷。”五福好歹喘匀了一口气,脸上万分焦急,“冉、冉族长领着族老杀上门去,说是要逼着老夫人择选嗣子!”
“你说什么!”冉季秋又惊又怒,霍然站起身来。
前脚散播谣言,后脚冉氏族长就上门逼迫,便是瞎子也看得出来,这是早已谋划好的。
冉季秋脸沉似水,一边吩咐备车,一边快步向外走去。
到得门外,四喜已经急得不行,见了他就赶上来,“少爷快快回去,那帮子人来势汹汹,夫人怕是支应不过来。”方氏见过当初冉明礼率冉氏青壮逼上门的阵仗,一见他们再度上门就知不妙,立刻便打发他出来找冉季秋。
冉季秋也不废话,“走!”说着一撩衣摆就爬上马车,车夫立刻挥鞭,驾着马车向冉府疾驰。
且说这厢,冉明礼实则馋涎冉家家业已久。
冉家这一支人丁单薄,几代下来多是单传,偏偏读书争气,最差都能考中秀才,又有一笔庞大家业,在冉氏族中是顶清贵的一支。
原先冉家也并非无人觊觎,只是他家出的官老爷多,便有些心思,也无人敢打那个盘算,等到前几年冉仲辉及冉父相继去世,偌大个冉家便只剩下几个孤儿寡母,正如小儿怀金过闹市,有些人的心思便活动了起来。
这几年下来,不论是族里族外,但凡能寻到机会的,无一不想从冉家咬几块肉下来。倒是多亏冉母手段凌厉,镇住了几个吃里扒外的掌柜,又拿大放小,好歹保下了冉家大半的产业。
然而贪心不足蛇吞象,这几年眼看冉季秋渐渐成人,且又承继了先祖读书的颖悟,眼看又要是个仕途有望的官老爷,那些往常占过冉家产业的人,且不说心虚与否,只不能再从冉家占便宜这一项就足够令他们寝食难安。
一来二去,冉季秋便成了某些人的眼中刺、肉中钉,只奈何当年冉仲辉被山匪害了性命,冉母如惊弓之鸟,重金礼聘柳应入府,贴身护卫儿子安全,这才没让那些人的手段得逞。
冉明礼心里也急。
冉家与万家结了梁子,他表面担忧,实则心中暗喜。故而,万父上门稍加怂恿,他便欣然从之,要以族长之威,逼迫冉季秋去到万家赔罪——万全的腿被冉家下仆打断,一旦冉季秋真去了万家,万父万母定然不会轻轻放过他,到时候便是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没了冉季秋,余氏和方氏两个寡妇就没了凭依,只能随他摆弄,到时候冉家的家财还不是随他取用?
不过冉明礼费尽心机鼓弄唇舌,以财帛诱惑几名族老随他上门逼迫冉家就范,却没想到那个柳应竟然这样厉害,仅凭一人就守住了冉家不说,还把他们带去的冉氏青壮都打出了门,闹得冉明礼连带冉氏一族都丢了好大的面子。
经此一遭,若是个有气性好脸面的,说不得当时就开了宗祠,将冉家除族,不过冉明礼狠话是放了出去,却又迟迟未动,只因心里打得好盘算:冉季秋与万家结了梁子,万家定然不会轻轻揭过,正是个除掉冉季秋的好时机。这样时候,冉家若还是冉氏一支,族长便天然有
着管束的权威,便是谋夺家产,也能美化一二,教旁人说不出来话。
他的算盘打得好,总算也不负他一番苦心,不出一月光景,就叫他等来了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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