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戚闻言松了口气,旋即又道:“万全那样的人,打也就打了,叫我说,打得好!不过他们家难缠得紧,这回他被打断了腿,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你可要当心才是。若是他家胡搅蛮缠,你尽管找我,我去找舅舅给你说话。”
冉季秋谢了他,转头令五福收拾好了东西,领着两人就往家去。
那厢,万全叫人送去医馆救治,万家人得到消息,顿时炸了锅。
万全乃是万父万母年纪最幼的孩子,平日里宠得不像话,如今骤然听闻他被人打断了腿,这还了得,当下一拨人哭天喊地直奔医馆,另一头万父则纠集起一帮下人,命管家带队,拿着棍棒绳索直奔书院而来,要抓住“凶手”报仇雪恨。
万家一帮人气势汹汹,正好在街上撞上坐着马车回府的冉季秋主仆三人。万家人中有一个回家报信的小厮,时常在书院里见到柳应,故此远远地就发现了身材高大的他,急忙蹿到管家身边指认,不一时一伙人便杀气腾腾地冲将过来。
“给我打!”
“老爷说了,打死打伤不论!立功者重重有赏!”
管家扯着嗓子叫,指挥一帮下人挥舞着棍棒恶狠狠地扑过来。
那头柳应早就
看到来者不善的一帮人,令车夫停下马车,只身拦在车前。第一根棍子挥舞着横扫过来时,他的嘴角牵起一丝嘲讽的笑,右手只那么一伸,就抓住了棍身,再猛力一拉一推,那小厮就被他撂倒在地,棍棒也掌不住撒开了手。
此时万家众人的乱棍杀到,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头砸下,一时棍风呼啸,换个人恐怕脸色都要吓白了。柳应却浑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棍棒,只将手里的长棍一扬,照着来袭众人一式简单的“横扫千军”,一棍子下去就打翻了冲在前方的三四人。
亏他还记得不给冉季秋添麻烦,手底下收了大半力道,要不然,恐怕这一棍子扫下去几人脏腑都能被打烂。饶是如此,几人也是口吐白沫,倒在地上哀声痛叫,再也无力起身。
后头跟着杀到的人哪里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只觉眼前陡然一空,前边的人已经倒下去了,快得让人目不暇接。
还不等他们心生退意,柳应的棍棒已经递到眼前,或撩或点或挑或拦或抡或扫,简简单单的棍子到了他手里仿佛成了万用的兵器,他的动作又快,疾如闪电迅若奔雷,刷拉拉几下功夫就把人全都撂倒了。
还有几个想偷摸绕到马车旁把冉季秋抓出来,其中一个甚至已经摸到了车帘。柳应一撩眼皮,眼底闪过一道厉芒:“找死!”脚下猛一撤步,手中长棍一拦一挑,将几人一一挑飞,紧接着一步赶上,照着几人腿骨狠狠劈下去。
“啊!”几声惨叫过后,欲行偷袭的几人均抱着断腿打滚哀嚎起来。
冉季秋心惊胆战地撩开车帘,看到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的柳应才松了口气。
柳应眼中煞气未退,拎着棍子走过来瞧了瞧冉季秋,见他安然无事,方道:“少爷请回马车安坐。”
冉季秋担忧地看着,见他又拎着棍子朝那些已被打翻的万家人走去,忍不住叫了一声,“柳应!”
再打下去,就要闹出人命了,惊动了官府,冉家也不好说话。
柳应回头看了他一眼,仿佛知道他在担忧什么,安抚道:“少爷放心,前路不通,顺便清理一下。”说着长棍连挑连送,那些倒地的万家人便被他挑至街边墙脚,整整齐齐列了一排,中间刚刚好空出一条能容马车通过的道路来——果真是在“清理”。
柳应这时方回转来,令车夫驾着马车在前走,自己拎着棍棒护在车后,一路回了冉家。
冉母听得动静,亲自来到外院,检视过冉季秋并未受伤,才放下心来,有空询问发生了何事。
她身居内宅,消息不通,但万家纠集一帮人在街上喊打喊杀,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早有好事者飞奔至冉家报信,冉母听得消息,当时就要出府救人,好在不一时就听说少爷回家了。
冉季秋情知瞒不过母亲,只得将事情从头到尾述说了一遍。
冉母听罢,愤愤地拍着扶手,满脸怒容:“万家欺人太甚!”回头便命贴身丫头取来两锭十两纹银,“柳应护主有功,当赏!”
柳应不受,“保护少爷是应有之义,不当受赏。”
冉母微微点头:“你既忠义,也有一身好本事,把秋儿托付于你我是放心的。”
柳应听得“托付”二字,转头看了冉季秋一眼,见他脸上微红,垂着眼睛不敢与他对视,心头微微一动,道:“自当不负老夫人信任。”
这下,冉季秋连脖子都晕染上了一层浅红,冉母却没注意到,她关心的是另一件事:“万家伧夫,得罪了便也就得罪了,他们有胆上门讨说法,我倒要与他们好好理论。不过,那万全小儿太过恶毒,竟敢谣传你是断袖,败坏你的名声!秋儿,你是要考功名的人,这才是顶要紧的事,必要想法子断绝这等谣言才行
!”
冉季秋心中一紧,顿时生出不妙的预感,果然,下一句就听冉母道:“我这便着手为你物色好人家,三媒六聘,看谁还敢说你是断袖!”
第15章 不只想抱你
是夜,冉季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夜已经深了。
他睁着眼睛干熬了半宿,实在了无睡意,索性披衣下床。
外间睡着的四喜迷迷糊糊听到声响,勉强撑起磨盘重的眼皮,“少爷要什么?”
冉季秋摆摆手,忽然想起他也看不见,轻声道:“不要什么,你睡罢。”四喜的眼皮立时撑不住耷拉下来,不一时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冉季秋轻手轻脚拉开门。他也不点灯,就着微弱的月光,走到廊前檐下,看着院中影影绰绰的景象。
四下安静得很。如今已是深秋,连虫鸣声也已经消逝。
他摸索着小心找到院中的石凳坐下,整个人跟漆黑的树影重叠在一块,彻底隐身进了黑暗中。黑夜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然后,他开始发呆。
白天里压抑许久的、只敢藏在阴暗角落里的思绪,在这寂静的夜里像是藤蔓一般疯长,只有在这时 ,只有完全处在黑暗包裹之中,他才敢放心地任心底的渴慕蔓延。
不过,哪怕仅仅是在深夜里放任,恐怕也持续不了多长的时间。
毕竟,身为冉家唯一的男丁,他早晚都要娶妻成家,日后还要和一个陌生的女人诞下子嗣,延续香火……
冉季秋只觉得心口仿佛压上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沉重得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柳应,柳应……
他把自己蜷缩起来,脸深深地埋进手臂中,发出一声低微的泣音。
“……少爷睡不着么?”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冉季秋差点跳起来。
他惊惶地抬起头,瞪着声音响起的方向,心脏几乎快要跳出来。须臾,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阴影底下走出来,在月光下显现,又走进树影里,向着冉季秋走来。
是柳应。
“你……”冉季秋看着慢慢走近的人影,舌头好似打了结,只说出这一个字,剩下的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柳应在他身前停下来。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轮廓,但是他仿佛整个人都冒着热气一样,让身体已经凉浸浸的冉季秋骤然感觉到深秋夜里少有的暖意。
紧接着身后一暖,一件衣衫披在他身上,带着他所熟悉的味道。
冉季秋不自觉地往后仰了仰身体,抬起头“看”着柳应的脸。他感觉柳应应该是低下了头,即便他现在看不见,也能强烈地感受到,那样灼热的目光,烫的他浑身都像过了一遍热水似的,懒洋洋的提不起劲。
“少爷是睡不着么?”柳应又问,嗓音有些低哑。
冉季秋胡乱“唔”了一声,柳应那高大的身躯突然矮了一截。冉季秋泛着凉意的膝盖碰到一个暖烘烘的物什,他下意识缩了缩腿,却叫人按住不叫动弹。细小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他的心跳不知不觉加快了。
“你……”他想问柳应想做什么,然而柳应却抢在他前面开了口。他说,“少爷睡不着,是因为老夫人要给你说亲么?”
冉季秋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的注意力都叫那只覆盖在膝盖上的滚烫的大手吸引去了,尤其,那只手还不安分,沿着他的大腿一直慢慢往上。
“柳、柳应……”冉季秋伸手抓住那只慢慢移动的手,声音有些发抖。
柳应停了下来。他低声道:“少爷,一想到你要成亲,我煎熬得很,实在睡不着,只能看看你……”
冉季秋抓着柳应的手一紧,他心乱如麻,一时间只觉得千头万绪,只理不出个头来。柳应反过来抓着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滚烫的热度让他忍不住缩了缩手指。
柳应抓着他的手没放,另一只手腾出来,摸索着触到他的脸颊,细细地描摹他的眉眼、鼻梁,最后停在柔嫩的嘴唇上,缓缓地摩挲。他的手指有些粗粝,磨得冉季秋有些发疼,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
柳应的呼吸一顿,蓦地沉重起来。
“你——”冉季秋一开口,才发觉声音低哑得厉害,他喘了口气,“你、想抱我么?”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有点发抖,那天晚上的情景突然涌现出来,记忆中柳应那火热的唇舌让他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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