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儿们松了口气,收回目光又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小孩儿就是小孩儿,池疏只当他们真能长点心。
午休时间不长,池疏实在困得不行,窝在沙发角落没一会儿便睡熟了。
睡梦中不知过了多久,剧烈尖锐的疼痛如同钻子刺穿皮肉,又像钝刀子持续磨断他每一根神经般,一把将他从睡梦中拉扯脱离。他痛吟出声,捂着肚子疼出一身虚汗。
这样的痛感陌生又熟悉,犹如一根丝线缠绕他纤细的神经接连至过去脆弱不堪的那个人,缓缓揭开蒙在面上的薄纱,露出流着泪的深褐色眼瞳。
眼前的画面开始模糊,依稀能辨认透明墙外方午的轮廓。他强撑站起身,一只手无力地在空气无谓攀着,恐惧致使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音。他艰难的往前挪步,双腿发软无法站稳,毫无缓冲直接摔倒在地。
意识分崩离析的一瞬,过往如电影回放,重演一次。
会议室里,闻予正在听下属部门代表对下一季度规划阐述,突如其来,也是从未有过的,冯徵门都没敲直接闯进会议室,毫无解释地径直快步走向闻予,附耳低语。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闻予身上,清楚目睹闻总的表情明显变化,随后一声不响匆忙起身离开。
“会议先暂停。”冯徵气息不稳,说完后留下还一脸懵的众人,跟上闻予的脚步。
医院走廊里的方午急得直原地打转,他刚才拿池疏的手机给预设的紧急联系人拨号,上边只有一只鱼的图标,不知道究竟是谁也猜不到关系。
他想到从前自己问过池疏,与闻予究竟是什么关系,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来的人竟然真是闻予。
就在此时,医生从急救室里出来,神情严肃地问谁是患者的家属。
“我是。”
闻予上前,受了医生一记狠狠的眼刀。医生问:“你是患者什么人?”
“未婚夫。”
“未婚夫,呵……”医生冷笑着,反问着讽刺闻予,“你知不知道怀孕是不能碰芦荟的!?你知不知道患者有过意外流产经历?Omega体质本就孱弱,你们这样不小心是想要这个孩子的命还是想要大人的命!”
怀孕……
闻予惊愕又茫然,一句句的质问重重地扎进他的心脏。他的大脑一片空白,霎时间无法解读医生的语句,他不敢想,只能依靠本能机械呆滞地问:“那他现在……”
医生重重叹了一声气,听得闻予心里猛地揪紧,接着听医生继续说:“算他走运,摄入量不多,大人没事,孩子也无碍。”
贰伍.
车里气氛凝重,池疏听闻予冷淡地给正专心开车的冯徵下任务,坐在一旁不敢吱声。缔结关系的直觉告诉他,身边的这位Alpha此时此刻绝对是不能惹的。
一路上,他的心脏快提到嗓子眼,心想该如何解释自己怀孕六周妊娠反应强烈却没有一次往那处想。
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容易怀孕。
好不容易回到公寓,池疏冲干净身上的消毒水味,披着毛巾路过书房时,闻予正和冯徵在里边说话。不经意间的眼神交汇让说话声戛然而止,冯徵察觉视线回头看,见着是池疏,及时答闻予的话:“我明白了。”说完便离开了。
他看着冯徵的背影还在想这俩人是不是有事瞒着自己,闻予不知什么时候已然站在他身侧,低沉的声音将他猛拉回神,问:“在想什么?”
“在想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坏事。”池疏直白地说。
闻言,闻予嘴角微微抽动了。
池疏见他傻了,忍不住笑了。
说好的高深莫测霸总呢,这也太好懂了吧。
池疏不久后从方午那得了消息,闻予忽然出现在杂志社,把他的顶头上司和那个闯祸的Beta吓得魂飞魄散。
等闻予回来,他认真和闻予解释这次的事情只是自己的疏忽,和杂志社没一点关系。闻予嘴上接受,实则表情凝重,不自然地跟池疏解释自己只是去帮他请病假。
闻予对他说:“你需要休息,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池疏在家里养病,闻予托人送来新鲜食材,说要给池疏煲一锅大补的药膳汤,一个人杵在厨房里苦读菜谱。
被照顾得极好的池疏倚在沙发上吃着酸李子看喜剧片,闻予处理食材不时听到从客厅传来咯咯的笑声,退几步探头看,便见这人像个小白球在沙发上笑得打滚,急忙赶出去道:“好好坐着,别摔了。”他手里的菜刀没来得及放,又在地毯上铺了一层薄毯,确认足够软和安全后才一步一回头忧虑地回到厨房。
池疏水果吃得欢,晚餐却只喝两口汤又开始犯恶心,在洗手间里抱着马桶难受得满眼泪花,好好一顿饭什么也没吃下去,脸色苍白没一点精神。
临睡前闻予好说歹说哄了池疏喝下半杯温牛奶,抱在怀里安抚,却是睁着眼一夜没睡。
池疏大早听到闻予在阳台打电话,不知道对方是谁,只知道闻予情绪和态度强硬,换谁面对都倍感压力。
“一个多月?照现在这样,别说一个月,半个月谁都受不住。他本来就瘦,每天只吃那点东西还不得要他的命?”闻予焦虑来回踱步,眼下一片浅淡的青黑透出倦意,忽然,他顿了声,重重叹了一声,声音微哑,“我担心他。”
池疏没出声,悄悄到厨房把一直温着的小笼包拿出一屉,叼着包子就着豆浆大口大口拼命咽下去。闻予进屋时见此场景,一时不知该高兴还是忧心。
他知道池疏在勉强自己。
刹那间,他忽然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他开始频繁地和魏瑾联系,了解到流产对Omega身体的伤害后,瞬间断了那个不该有的念头。
池疏在早孕期间妊娠反应强烈,即便是勉强吃了东西还是肉眼可见得消瘦下去,闻予心疼得紧,担心他小身板撑不住,又不放心他一个人待在家里,便回到家里办公。他让池疏时时刻刻留在自己的视线中,那模样像极尽力补回过往的遗憾。
闻格忙中抽空来探望池疏,还带了一堆滋补营养品在客厅堆成小山,絮絮叨叨地给闻予说这罐东西补什么那瓶东西养哪里,池疏本以为闻予会不耐烦,谁知听得尤其认真,拿着小本子做笔记。
兄妹俩难得在池疏面前不闹不怼其乐融融,站在同一战线致力于如何把池疏养白胖。只是他们还没能付诸行动,就被前来给池疏做身体检查的魏瑾制止,认真严肃地再三强调孕期内要注重饮食,不能瞎吃营养品。
说完,魏瑾跟在池疏后头进房间锁上门,留着一脸懵逼的兄妹俩面面相觑。
“哥,他一个Alpha和池疏这样一块待在房间里不合适吧?”闻格磨着后槽牙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兄妹俩表情极为相似,闻予回闻格的话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不、合、适。”
房间里的池疏丝毫不知道外边俩兄妹就要磨刀霍霍,听魏瑾跟他唠叨:“我总过来也不是办法,让闻予定期带你去医院做孕检,这样检查更细致准确。而且我不是产科医生,要是再来,怕是你男人要把我拖进巷子里杀人灭口。”
池疏有些意外,替闻予说话:“他脾气很好,不会生你气的。”
魏瑾显然不信,但秉持着绝不离间和“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的原则,决定闭嘴做好本职工作。
出来时,闻予和闻格排排坐在客厅里拼乐高,双双捏着小刀片眼带杀气飘向魏瑾。面对两位强势的Alpha的威压,魏瑾一阵心惊肉跳,弯腰猫在池疏身后躲灾,生怕那两位趁池疏不注意把他活扒皮,死活让池疏送他下楼。
临走前,魏瑾随口问池疏什么时候结婚,说是随口,不如说是池封让他过来打探情况。无论是池疏身上的气味还是他们之间所表现出来的关系,在魏瑾看来都已经趋向稳定。况且池疏有孕在身,结婚只是时间问题,不过这个时间对于池家来说过于敏感了。
池闻两家的联姻消息传了几个月,两家却从未公开表明消息真实性,引起不少业内人士的猜测。若再不早些定下来,到时池疏月份大了,怕是要惹人笑话。
魏瑾厌烦这些商人的弯弯绕绕,只是心疼池疏遇到这样一个不开窍的Alpha。池疏倒是满不在意,左右确认没其他人在,认真地和魏瑾说:“他在准备求婚。”
这话一出,魏瑾大脑一片空白:“哈?”心想现在这世道难道连求婚会提前告知的吗???
池疏心情复杂,解释道:“我在给梁言做访问时看到他托梁言设计的婚戒。”说着,他顿了顿,强调:“还是成品。”
那天,梁言根本不认识他,在采访过程中给他展示刚做好的戒指,还告诉他戒指是启文的闻予订的,吐槽那人要求忒多人还忒烦。
没错,他一个本该被蒙在鼓里接受惊喜的人,就这样被不知情的别人提前剧透,还比求婚者本人更早亲眼见着那对婚戒。
池疏对未来数天的可能性摸明了七八分,闻予偷摸接电话看手机,冯徵死命挡住他的视线悄悄给闻予手里塞东西,还有闻予不经意流露出的小表情全被池疏看在眼里。
闻格这次过来邀请池疏一同参加周末集团年中派对,地点定在启文的海景酒店。“海景酒店是在我回来之后启动的,一个星期前刚开业,装潢风格你应该会喜欢。”闻予勾他答应,“他们准备很多小吃和甜点,有你想吃的麻辣鸭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