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站在院子里看着前两天还蔫头耷脑浇过几次水之后就精神抖擞的一院子花草,捂着嘴高兴的笑了起来。笑完才想起满手的泥,连忙在门口脱了鞋跑进浴室里洗手洗脸。
店员说现在天气暖和了,正是开花的季节,尤其是蔷薇,抽条特别快,几天就能爬满架子,这是个诚信商家,一个星期前刚栽上的时候还只是绿油油的的蔷薇,这会儿已经挂上了串串豆豆似得花骨朵。江北还亲手制作了一个弯桥架子架在了窗户外头,让蔷薇可以顺着架子爬上去,这样秦天每天早上一开窗就能闻到花香。
······就是看着有点像婚庆公司御用的花门。
除了满篱笆和窗户外的蔷薇,江北把整个院子的地都翻了一遍种上了草皮,正对卧室窗户在草皮上又分别用彩色的鹅卵石拼出了图案。
蓝色的天,白色的云朵,还有金黄的太阳。
漂亮,完美!
江北洗完脸之后从窗户探出头去对着一院子美丽的景色嘿嘿傻笑了能有半个小时,才打着哈欠把窗户关上了。
已经凌晨一点了,就不回家了,正好明天早上起来浇了水再走。不知道秦天明天能不能回来,看到这一院子精心布置的花草应该会大吃一斤吧。
那明天就买只两斤沉的大公鸡.吧,秦天吃一斤,他吃一斤。
也许是因为太兴奋,这一觉江北睡得并不踏实,一直在做梦,但做了些什么梦又没个具体,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从枕头下面摸了半天没摸到手机,江北才想起自己摸的是秦天的枕头。又挪了挪脑袋从自己的枕头下面把手机摸了出来。
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了,按了半天才开机,只剩了不足百分之一的电,看了眼时间已经上午十点了,睡得够长的。正准备关机把手机充会儿电再回家,手机猛地响了起来。
电话是老爸打来的。
“江北!你在哪儿?赶紧来医院!”老爸的声音沙哑着急,抖得好像信号不足。
仅剩的一点睡意顿时烟消云散,江北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你受伤了?”
“快!快来!”老爸压抑不住的哽咽声从电话里传出来,透着无法言喻的绝望,“你姐姐她······不行了······”
脑子轰的一声炸开,江北甚至还没能完全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人已经从床上摔了下来,全身都僵硬了。
不行了?
怎么个不行法?
谁?
是谁不行了?
怎么会!
脚底被冰冷的石头硌的生疼,身体也一阵冷似一阵,在出租车司机震惊打量的目光之下,江北才发现自己没有穿鞋,身上也只穿着秦天给他买的薄款睡衣。他已经顾不上再跑回去穿,慌张无措的拍着司机的座椅,“去、去市立医院!快!”
“是家里人生病住院了吗?”司机发动了车子一踩油门蹿了出去,还不忘偏头安慰说,“小伙子别急,这个点不是高峰,路上不算堵,一会儿就到了。现在医学水平发达了,一定会没事儿的,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鞋子都没穿,家里人看见该心疼了······”
“闭嘴!开车!”江北吼了一声。
已经一个多星期了,江北团坐在桌子底下几乎没挪过地方,脚边趴着的是同样有气无力的黑子,吃的是老爸每天按点送进来的,凉了再拿走,晚上就直接靠着桌子腿合一合眼,然后又很快惊醒。
江南是哪天下葬的江北已经记不清,只记得自己赶去医院的时候,看到的是已经拔了管子染血的冰冷的尸体,然后就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的人和东西。
老爸进来送饭的时候会坐下来跟他小声的说上几句,江北听不清楚,但神奇的抓住了几个字眼。
老爸说姐姐是为了救人被一辆摩托车撞了,头部受到了重创,中间没有醒来过,最后撑到了医院也再没有睁开眼,肇事者逃逸了,因为线索不足,至今没有抓到人。
老爸还说姐姐救的人是一名姓秦的交警。那名交警没事。
姓秦的,交警,谁?秦天吗?
姐姐认识的交警好像也只有秦天一个。
江北觉得自己还能呼吸大概也是错觉,因为太久没有好好吃饭,都饿的产生幻觉了。但心痛的感觉却无比清晰,睁开眼闭上眼都在一下一下的跳着痛,像谁用生锈的钝刀来回捅。
学校打过电话,老爸接的,替他请了假。除此之外再没有电话进来。
江北动了动腿,腰部以下仿佛截瘫了,没有一点知觉,接着就是一阵阵的刺痛,酸麻的感觉瞬间传遍了全身,一下没能起来又跌了回去。
黑子在他脚边着急的呜呜乱转,要是有手,估计要扑过来拽他了。
江北笑了笑,等双腿的麻劲儿过去了,才摸了摸黑子的耳朵,扶着桌腿钻了出来。
秦天没有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敢再去找秦天。
他在怕什么,他也不知道,也许是怕看到秦天会想起姐姐躺在病床上的模样,也许是怕看见秦天会忍不住狠狠揍他,虽然打不过秦天最后可能只会抱头痛哭,又也许只是怕自己去了也见不到秦天的人,从此以后都见不到了。
但他清楚,这只是意外,不是秦天的错,也不该秦天来承担这个痛苦。换做是他,应该也会选择在那一刻推开秦天。应该?不,他一定会,即使不知道为什么会是一定。所以,他并不怪秦天。
可秦天不会这么想。他就是知道。
所以,秦天连电话都没有给他打一个,哪怕是说一句对不起。
老爸正在屋里用电磁炉煮粥,听到门响讶然的回过头。
“······要出去吗?”
“嗯,去学校。”江北拿起挂在椅子背上的书包,低着头往外走。
“你······”老爸似乎想说什么,又顿了住,看他拉开门后急忙说了一句,“吃了早饭再去吧。”
“不了,要迟到了。”江北没有理会想要跟着出来的黑子,把门关上了。
他根本吃不下,即使很多天没有好好吃东西,胃里却仿佛暴饮暴食撑着了一样,不断的翻涌着想吐。
很多天没来,学校似乎没有变化,也不会因为他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几天不出现就有任何变化。身边经过的依然是脚步或悠闲或匆忙的人影,依然会在他经过时小声的议论指点,只是内容多了一项,从小三儿老妈,到“英勇就义”的姐姐。
鼻子有点发酸,眼睛胀的生疼,但是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在桌子底下的那些天眼泪已经流干了,没有什么可以再流。连羞耻,愤怒,不安都随着干涸的眼泪一并消失了。
像个行尸走肉。
哪怕是暌违多日再看到小霸王们挡在自己面前,曾经那种紧张害怕的情绪也没能成功的打起精神。
小霸王们应该很失望吧?
第 46 章
小霸王们并排走在前面,还没有留意到他,江北也没有刻意停下脚步或转头走开。这种时候江北甚至渴望小霸王们发现他,然后像以前一样狠狠的揍他一顿,让他感觉自己还真实的活着,还能感觉到痛。
大概是老天听到了他的心声,走了没几步,其中一个偏头吐口香糖的时候看到了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江北,猛地停住了。
“你他妈抽什么风,差点磕我鼻子!”平头骂骂咧咧的推了口香糖一把。
“小杂······”口香糖如临大敌的瞪着江北,“······种!”
一群人刷的回过头,同口香糖表情很一致的瞪大了眼睛。
江北站着没动,也没说话。
要动手了吗?
离学校门口太近,应该不会顶着门口保安的目光贸然动手了吧······真叫人失望,这样的胆子,以后怎么当黑社会叱咤风云。
平头看了大背头一眼,表情狰狞的冲江北喊,“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
想挨揍,你成全吗?
“没完了是吧!已经说了不关我们的事了,你们还想怎样!”平头继续喊,“别以为我们真不敢怎么你,要没有那个混混交警,你他妈就是个屁!你姐那是倒霉,没事瞎出头把自己的命给搭了进去,你们真要找也去找刀疤去,关我们屁事!”
你们?秦天吗?
倒霉,瞎出头?
刀疤又是谁?
“你说什么?”江北猛地抬起头,这才看清楚几个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有挨过打的伤口淤青。
平头被江北的表情震住,愣了一下,接着喊了起来,“你聋了吗,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再阴魂不散的跟着我们,就算有那个混混交警护着你,也照样揍你!”
“我问你说什么!”江北逼过去,一把抓住平头的领子,“你他妈聋了吗!”
平头要比江北高一个头,这要在平时,被比自己矮一个头的抓住衣领,别说是没有应有的威慑力,平头早条件反射的一脚踹出去了。可看着江北突然怒红的双眼,阴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凶狠的眼神,平头愣是忘了反抗。
“干什么,找打吗!”旁边的人及时反应过来,大背头往前跨了一步,扯住江北的胳膊用力一甩。但这一甩非但没能把江北甩开,江北的手抓的死死的,带的平头也往旁边趔趄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