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抬头,不敢抬头,就一直走。
身后没有脚步声,小霸王们没有追上来,秦天也没有追上来,安全了······真的安全了吗?
他不知道秦天是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那里的,又是从哪一句开始听起的。他不怕挨揍,他腿儿短,但是很强壮,抗摔抗揍。可是他扛不住一身糟污像这样没遮没拦的暴露在阳光之下。
全身都在抖,走了一身的汗也止不住从内而外发寒的抖。
从今天起,就要又是一个人了吗?
“要打拳吗?”
突然一个声音从前面响起,江北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一家门口站了很久没动,说话的是一个姿态慵懒的靠在柜台前面的中年男人,带着些许不耐烦的脸上挂着慵懒的笑。柜台后面是一面广告墙,展望自由搏击馆几个立体的大字昭然醒目。
中年男人那一点不耐烦并不是对他,而是对着他手中的手机。放下手机后,又挂上了广告式的敷衍笑容,“还是学生吧,看这架势是刚干完一仗?还是干输了?没关系,加入我们保证半年就能干倒你所有的对手,让世界仰望你不再是作文里的梦······”
江北没等广告播放完毕,转身就冲进了漆黑的街道上。
展望自由搏击馆?
展望自由,搏击馆?
还是展望,自由搏击馆?
搏谁击谁?
什么鬼!
江北掏出手机,手机抗摔抗揍的属性比他要高,他都被那一脚踹成了瘸子,手机却一点都没坏。就是中午就没电了,一直没开机。
这会儿估计也开不了机,他也不想开机。
秦天应该不会再给他打电话了,小三儿生的小杂种呢。
放古代,最下等的贱民岂能有资格和金尊玉贵的皇太子平起平坐。
把手机塞到了书包的最底层,江北顺着路朝家里走去。
老爸留了字条在小屋的门上,黑子今天很躁动,让他回家后带黑子出去跑一圈消消劲儿。
春天了呢,万物复苏,蠢蠢欲动的大好季节,可是江北不想再出门,撕下字条搓了搓围着他一个劲儿拱脑袋的黑子。
“今天在家休息好不好?哥哥很痛,也很累了······”
黑子没有听懂,尾巴摇的像北风里的大旗。江北叹了口气,推开门进了屋。黑子一路跟在他后面,拿鼻子顶他的屁股。
把浑身脏的看不出颜色的校服脱了,扔进澡房的盆里搓了几把,手很疼,可能是破皮了,泡了水杀的厉害。江北强忍着把校服洗好晒上,又回了澡房潦草的冲了冲,然后回屋找到药箱,翻出一瓶红花油进了卧室。
除了手背上破了一点皮,身上的伤还好,没破,也没哪儿断了,就是大片大片的青紫看着吓人。
黑子大概是察觉到今晚出门的计划泡汤了,这会儿老老实实的趴在了床脚下,睁着一双乌黑溜圆的眼看着他在身上涂涂抹抹。背上的伤手够不到,江北直接放弃了,把红花油放回去,打开衣柜准备找件衣服套上睡觉。
衣柜里的衣服并不多,一眼就看到了整齐叠放在底层的米色毛衣和休闲裤。
是刚认识的时候,秦天送他的衣服。
在衣柜前站了一会儿,江北把那套毛衣和裤子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套上了。
很暖和。这是江北现在仅剩的感受。
把自己藏进被子里,闻着毛衣上淡淡的草莓香薰的味道,抬起手背狠狠的擦了一把眼睛。
秦天进门后,打开灯,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发了好一会儿的愣,然后空着肚子进了浴室。
热水从喷头里洒出来扑了一脸,暖热的水流让他猛地松了口气,脑门儿顶在墙上不动了。直到手机在客厅里嘶吼的声儿都要哑了,秦天才想起这是新手机的铃声,连水都没顾上关,光着身子挂着一身水就冲进了客厅。
电话不是江北打来的,号码显示是同事老李。
“不会这么早就睡了吧?打了三遍才接。”老李开口就问。
“没。”秦天说,“洗澡没听见。”
“难怪。有个事儿跟你说一下,明天有个警卫行动,本来应该是小吴的活儿,他下午突然肠胃炎犯了,进了医院,武队说让找个人顶上,你明天没事再过来一趟吧,等回头让小吴把假再还你。”
昨天是秦天值夜班,按例明天他可以休息一天,秦天没有犹豫,说,“行,也不用还了,反正我明天也没事干。”
“小伙子不错!要都像你觉悟这么高,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就轻松多了。”老李老怀欣慰的说,“那我就把你排上了,明天七点前到位,别睡过了。”
挂了电话,秦天又回浴室随便冲了冲,套上睡衣直接回床上躺了。
算了,不想了,明天还要早起,等行动结束后再去找江北谈谈吧,虽然不知道该怎么谈。
“八点准时到高速出口接人,市长也亲自来了,支队领导十分重视,要求一定要做好这次警卫,半点差错也不能有。”老李拿了一张纸递给秦天,“这是警卫方案,严格按照上面的时间路线执行,接到人之后,八点半开道,走这条线把人送到艺展中心,十点半在艺展中心有个欢迎仪式,我们就在外头继续站岗,中午他们会在那边用餐,下午一点演出开始,三点结束,把人送到酒店后,我们就可以撤了。走的时候不用我们送,支队那边会另外派人。都记清楚了吗?”
“嗯,记住了。”秦天点了点头。
“武队说你们几个年轻的形象好,就让你和小严他们在车前面开道。还好现在天不冷了,摩托车也挺爽的,好好享受领导们的目光吧年轻人。”老李羡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次来的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啊,连市长和支队领导都亲自上阵了?”小严站在秦天旁边问老李。“以前有艺人来这儿演出也没这么大动静啊。”
秦天也有点好奇,一块看着老李。
“这回来的可不是普通的艺人,那是顶级的艺术家,好像是个弹琴的,姓秦?我对艺术没什么深入的研究,反正没听说过。哎,跟你一个姓呢,说不准还是一家子。”老李看着秦天,开玩笑的口气说,“你一会儿可以抓住机会套套近乎。”
秦天也想活跃气氛的回两句玩笑话,可是脸部肌肉好像注了僵化素,扯了半天也没能扯出一个合适的表情。
弹琴的,顶级艺术家,姓秦?
纵是秦天不愿去猜测,也无法安慰自己排除这位顶级的钢琴家就是老爸的可能性。
老爸居然来这儿演出?
是巧合吗?还是······
秦天很想跟老李说能不能临时换人,可看了一圈,除了肠胃炎缺席的小吴,整个大队的人基本上都到了,就连武队都严肃的拿着对讲机在一旁喊话。还能换谁?
真希望自己此时突然来个旧疾发作,不用开口编谎话,也不用飙演技,直接大头朝下晕倒在地被人拖下去。可惜的是他身体倍儿棒,完全没有什么可以发作的旧疾。
“市长的车已经出发了,赶快各就各位,上车出发!”武队洪亮的嗓门儿从对讲机里响起,身边的人呼啦一下全散了,警车发动的声音也接连响起。老李从他身边跑了过去,用力拍了他一下,“别愣着了,快上车!迟了会被骂死的!”
死就死吧!清一色的警服反光背心,头上戴着头盔,老爸也不一准就能一眼从茫茫人海里把他给认出来。
秦天跨上摩托车,跟着队伍火箭般朝着高速出口飞奔而去。
第 33 章
车队到出口的时候,市长的车已经停在那里,没见着市长下车,应该还在车里避风。
秦天看了下表,刚刚八点。又对着摩托车的后视镜照了好几眼,自觉只要不走近半米之内,绝对看不清头盔灰色挡风镜下面的脸,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摆正站姿与其他人站到一起。
十几分钟后,对讲机里响起了武队的声音。
“车到出口了,做好准备!”
一溜声的“收到”回复齐齐响起。秦天也跟着喊了一声,转头朝收费站出口看去。
一辆黑色幻影缓缓的从出口驶了出来,车膜是全黑的,看不清里面坐着什么人,但秦天一眼就认出了那辆熟悉的车子和烂熟于心的车牌。
车里的人是老爸,没跑了。
努力平静了一个早上的心跳,突然爆发了一般,猛烈的跳动起来,在胸腔里牵线似得来回拉扯着。秦天觉得自己这会儿不用装旧疾复发,呼吸困难的差不多也能一头栽过去了。没栽地上大概是因为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才撑着自己坚强的没倒下。
现在不能倒,倒下就太扎眼了,会直接倒在老爸的车前。
市长从车上挂着一脸激动的笑下来,朝着停靠到路边的幻影快步走去。
后车门打开,老爸熟悉的身影跟着下了车,看上去一如既往的庄重严肃,却也带着一抹与市长差不多的笑容,与市长握了握手,站在车边儿就说起了话。
老爸不是一个善于与人客套寒暄的人,以前到各地演出,碰上再牛逼的人物也只是严肃的点个头打个招呼,像这样违反常例的情形实在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