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缘北折 (十二号瓶)

　　老爸趴在床边，似乎守了一夜。
　　季闻心里突然无以复加地难受起来，他对不起爸妈，对不起他们的养育和栽培，对不起他们的引以为傲，对不起他们无微不至的照顾。
　　季闻左手上还扎着静脉注射的针头，指尖冰凉。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心里更是难受。
　　嗓子像堵住了木头，又疼又涩，说不出话来。
　　他伸出右手握住了老爸的手。
　　握住的一瞬间，季绅就醒了，抬起头来看他，“好点了吗？”
　　季闻强忍住眼泪，点了点头。
　　季绅看了看表，“你再躺会，我去看看有没有早饭。”
　　没等季闻说话，季绅就起身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或许互相都没办法面对彼此。
　　如果不是自己突然晕倒，最后要怎么收场？季闻不敢想，比起自己他还是更担心老妈，如果老妈因为自己出了什么事的话，季闻大概一辈子都会活在自责当中。
　　大年初三的医院里，冷冷清清，四人间的病房里只住了季闻一个，季闻下了床拉开窗帘，病房里瞬间变得亮堂起来。
　　季闻从搭在一旁的外套里摸到自己的手机。
　　果然，有许多路鸣的消息。
　　季闻没有多说，只是说自己因为感冒昨晚早早就睡了。如果事情没有一个好的结果的话还是不要让路鸣知道的好。
　　没过多久，老爸买了早饭回来，身后跟着老妈。
　　“爸，妈......”
　　“吃点东西，喝点粥来，打那么多药对胃不好。”老爸一边说着，一边拉起小桌板把吃的摆在他面前。
　　季闻一眼就看出这是老妈做的，小米粥熬的软烂，小笼□□薄馅大。
　　季闻闷闷地“嗯”了一声，开始低头吃东西，一口粥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眼泪就涌了出来。
　　韩素雅在一旁看着，心里也不好受。
　　她作为医生又是季闻的妈妈，无论是从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应该是最能理解他的一个，却到头来成了指责声最大的那一个。
　　如果别人也会因为这个对自己儿子指指点点，她想，没准她会拿手术刀砍了那人的手指头。
　　季绅坐在季闻旁边的床上，韩素雅坐在季闻床头正对的小沙发上。
　　季闻的眼泪顺着脸颊，一直滑到下巴尖，他也不去擦，仿佛什么都没有一样安安静静地吃着饭。
　　韩素雅又看到季闻红肿的左脸，说不心疼是假的，说不生气也是假的。
　　季绅好说歹说地劝了一晚上，才让她堪堪能解开一些心结。
　　“你哭什么哭，我还没哭呢。”韩素雅看着窗外冷不丁地出声。
　　季闻有些错愕地抬起头看着她，脸色苍白又疲惫应该也是一夜都没有睡好，“爸、妈......对不起......”
　　“对不起有个屁用，你能改过来还是怎么着？”
　　“不能，改不了了。”季闻直直地盯着老妈，随后他掀开被子下了床，光着脚走到老妈面前跪了下去。
　　韩素雅被吓了一跳，伸手去拉他，“你干什么，我还没死呢快点起来。”
　　“妈妈，我对不起你们，但是我还年轻，我会努力让你们安享晚年，不会让流言蜚语打扰你和爸爸的生活，”季闻拉着老妈的说，说的无比认真，“我和路鸣，虽然刚在一起不久，但我们都是很认真的，绝不是一时的头脑发热，如果你们愿意，我们俩会一起照顾你们。”
　　韩素雅别过头去，眼泪顺着脸颊悄然滑落。
　　“起来说。”老爸走过来拉起他。
　　季闻站起来，抱住老妈，“妈，不管我和谁在一起，我都是你儿子。”
　　韩素雅终于在儿子怀里泣不成声。
　　许久之后，韩素雅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季闻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只是两个巴掌就换来家人的认可和接受的话，还是很值当的。
　　“你这个事，还有没有别人知道？”韩素雅拉着季绅坐在床边。
　　“我朋友同学，熟一些的基本都知道。”季闻知道最难的一关已经过了，自然也就不再藏着掖着。
　　韩素雅沉默了一会，“这个......就我和你爸爸知道就好了，你明白吧，不是怕别的，只是你们还年轻，不该背负一些有的没的。”
　　季闻点点头，“我明白。”
　　“也不要让老人知道，他们受不住这个。”季绅在一旁开口。
　　“爸妈，你们能接受我已经很知足了，我不奢求别的，也没对其他人抱太多的期望，”季闻说，“我也不想你们因为我而受到非议，我不想给你们带来伤害。”
　　韩素雅顿时又怒了，不过不是对季闻，“我儿子，用得着他们来说三道四。”
　　季绅赶紧伸手按住她，“行了，在医院呢，小声点。”
　　“住院部王主任是我朋友。”韩素雅白了自家老公一眼。
　　季闻偷偷地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你笑，”韩素雅又瞪了季闻一眼，“我之前看许嘉不是让你带路鸣来玩吗，你什么时候把人叫来。”
　　季闻有些吃惊地看着老妈，“这么快？”
　　“随便你，我看你也好的差不多了，赶紧起来收拾收拾去姥姥家了，”韩素雅抓过季闻的外套扔到床上，“你先收拾，我跟你爸回家拿点东西，出院手续我都办好了，一会过来接你。”
　　季闻愣愣地嗯了一声，目送着两人出了门。
　　路鸣还在外婆家里，因为要等到初五去祭拜外公，所以就一直没走。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季闻几乎处于失联的状态，直到今天早上才收到季闻的消息。
　　季闻病了，路鸣看着季闻发来的消息皱了皱眉。
　　他想打个电话，又担心季闻不方便接，于是就只回了消息。
　　季闻什么都没说，只说过两天要给他一个惊喜。
　　路鸣一头雾水，再三追问季闻依然没有开口，好在路鸣很快也就没有精力去猜这个惊喜到底是什么。
　　只想着大概是季闻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毕竟俩人一早就商量好了要一起去泡温泉。
　　路鸣在外婆家一直呆到初五，当天是路鸣外公的忌日，直到祭拜过外公，路鸣一家才终于回了自己家。
　　路鸣也是深刻体会到“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这句至理名言，外婆家虽好，到底不如自己家。
　　路鸣在家呆了一天，感觉还没缓过来就又去了小姨家。
　　小姨开了一家美容院，初八营业之前要提前收拾一下，每年这个时候路鸣都会和江女士前去帮忙。
　　今年也不例外。
　　等到了初八当天，老路去了公司，老妈还在小姨的美容院，路鸣终于可以安静地睡个懒觉，同时放肆地思念一下季闻。
　　之前两个人就说好了初八见面，但是这几天季闻一直都没有动静，既没有说惊喜的事也没有提什么时候过来。
　　唉，可能连我这个野生男朋友都给忘了。
　　路鸣缩在被窝里，一边握着脖子上的平安扣睹物思人一边小媳妇似的抱怨道。
　　就这样，一直在床上摊到临近中午，在微信群里和其他几个人侃了一上午大山，依然没有季闻的消息。
　　路鸣翻开季闻的号码正想打过去兴师问罪就受到了一条短信。


第62章
　　路鸣看着短信内容有一瞬间的发懵，一个大大的问号出现在他的脑袋里。
　　等到路鸣看清了这条来自某五星酒店的入住通知时，才反应过来季闻干了什么。
　　路鸣先是有点不可思议，紧接着就变成了疯狂的雀跃和欢喜。
　　季闻已来了吗？季闻已经在酒店了吗？季闻！
　　路鸣一边给季闻打电话一边咧着嘴笑个不停。
　　酒店嗳！听起来就让人浮想联翩的地方。
　　彩铃想了好半天季闻才接起来电话，气喘吁吁的。
　　“你在哪呢？”路鸣问。
　　季闻笑道，“明知故问？”
　　路鸣抱着手机倒在床上，又一个鲤鱼打挺跳到了地上，“你......你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啊。”
　　“别废话了，快点过来。”季闻低声说道，带了一点威胁的意味。
　　路鸣也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我马上就到！”
　　挂了电话路鸣在原地又蹦又跳，嘴角快要咧到耳朵根。紧接着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收拾了一番。
　　站在镜子前欣赏自己的时候，深深地赞叹了一下老爸老妈的基因。
　　这顶顶的美男子，世间少有啊！
　　路鸣把自己最喜欢的一身行头都装扮上了，见男朋友，必须得注意形象。
　　临出门前又收到了季闻的一条消息：记得带身份证
　　路鸣抿着嘴直乐，又看了一眼的包里的东西，感觉脸颊有点发热。
　　一直到了酒店门口，路鸣脸上的温度都没有降下来。和之前的每一次出门都不一样，之前要么是跟一大堆人一起住酒店要么是住在了家里。
　　当前这种情况下的话，两个人的关系一眼就看出来了吧。
　　路鸣又羞又喜地想，故作镇定地到了前台。
　　还好这个时间办理入住的人还不是很多，路鸣很快就办完了手续。
　　“房间有一位客人在了，您直接上楼1815房间就好。”前台把身份证递还给路鸣。
　　路鸣点点头，接过身份证低头往电梯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