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俊同是他二十一岁落进来的一束光,眼神明亮嚣张,脾气别扭却真诚,蹦得又高,跑得又快,风一样来来去去,搅得他人间大乱。
他现在有依然觉得,自己不太幸运很久,但是钟俊同是他迟来的幸运。这样一想,曾经的二十年变得很轻很轻,变成了一颗小小的半透明琥珀,收进了匣子里。
钟俊同说他会努力,会做得更好。但是时沂觉得他真的做得够好,是他自己不够好而已。如果自己再优秀一些,钟俊同可能就会爱上自己。他不想只是温柔的被濡慕的大哥哥,他希望自己可以是钟俊同的恋人,得到滚烫炙热的灼伤人的爱情。
这是他们到伦敦的第四天,伦敦难得见了点太阳。小小的浅黄色一颗,像是一枚小小的刚刚凝固的荷包蛋。当地居民和酒店旅客几乎全都逐日而出,全出来晒太阳了。
钟俊同却不能休息,他的发烧好了大半,只是喉咙还有些沙哑,早上吃了点药就又要出门办事。
他出了门,还未走到尽头处,回头一看,时沂还站在门口,看到他回头了,还挥了挥手。
秘书在大厅等他,简单汇报工作行程之后,两人出发去新建在英国不久的子公司巡视。
钟俊同遇到了点不算麻烦的麻烦。子公司的陪同职员是个金发绿眼的美人,再多次对钟俊同秋波暗送后,钟俊同实在没法儿视而不见,因为这严重干扰了他的工作。秘书会意,提醒了这位风情大胆的异国美人,“Lily小姐,钟先生已婚。”
没想到这位美人大胆地对钟俊同说:“可是您没有戴婚戒,抱歉,您这么年轻,看起来又像年轻雄狮一样傲慢孤独,我以为您未婚。”
钟俊同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或者辩解,而是意识到他没有戴婚戒。
不仅没有戴婚戒,他甚至没有买婚戒。他和时沂结婚很匆忙,程序办妥以后他根本没有事件参与结婚的各项流程,时沂体贴地说他们可以不要这些流程,一切从简。他曾经记得去订一对婚戒,但是后来却因为繁忙的工作不了了之。
那封填写了一半的婚戒订单现在可能已经被当作无效邮件销毁了。
钟俊同摸着自己的无名指,喉咙一紧,连他都意识到了,敏感的时沂又有多少次因为这件事情而惴惴不安呢?
他的丈夫连婚戒都没有给他。
他没有任何辩解的理由,但凡他对时沂真的再上点心,时沂都不可能这样不快乐。
时沂整天无事,白天去附近逛了逛,还和可爱的白人小女孩儿一起玩儿了小游戏,中午去餐厅用过餐后又回房午睡。
他这一觉睡到下午两点,是被卧室的开门声吵醒的。他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撑起身体看向来人:“俊同回来了?”
钟俊同坐在床边,看着刚刚睡醒的时沂,他的身体刚刚苏醒,意识和情绪也刚刚苏醒,一切都是簇新幼弱的,看起来像是一个瘦弱的薄荷绿色的男孩儿一样。
时沂被钟俊同抓住手,他用力眨动眼睛,视线还未清明,无名指上的冰凉光滑的金属触感冻得他瑟缩了一下,像是火苗烫到了指尖。
时沂彻底睁开眼睛,一枚铂金圈戒套在他无名指的第一个关节处,慢慢下滑,却戏剧性地卡在了第二个关节处。钟俊同傻了眼,暗自使巧劲想要把戒指套进去。
时沂一动不动,乖顺地低头看着自己的丈夫为自己套上戒指。
可是真的太小。
这枚戒指死死卡在第二个指关节之上,近乎嘲讽地昭示着一个信息:钟俊同不知道时沂的无名指圈号。
钟俊同贴住戒指的手指僵住,喉结艰难滚动,把卡死的戒指慢慢旋出,低声说:“还给我吧,我去换。”
时沂却握拳,紧紧地夹紧了戒指,另一手盖住,看着钟俊同的眼睛说:“送给我了,还要拿回去吗?”
“太小了。”钟俊同说。
这枚戒指不是爱与承诺的象征,是他对时沂漠不关心和视若无物的象征。他跟时沂要了一次重启的机会,想要从头再来,但是他一旦开始回溯过去想要弥补,就会发现他们的关系就像一根蛛丝,看似坚韧,拉扯到极致,全是细小的漏洞。
全都是因为他的漫不经心,他的狂妄自大。
他开始质问自己,我能对时沂好吗?我真的不是再一次伤害他吗?
时沂看到他挣扎的眼睛,再次握紧戒指,温声细语地说:“是我的了,你不可以拿走。”
钟俊同脸色阴沉地想要从他手里把戒指拿出来,两人争执起来,谁也不肯让谁。
“给我!”
“不要!”
时沂也难得大声起来。
两人争执不下,逐渐粗暴的动作却把时沂的手指磨得通红。
那一片红刺痛了钟俊同的眼睛。愣神之间,戒指脱手被时沂收走。再抬眼看时沂,时沂的眼眶早就红了,晕到眼尾,有种难言的可怜易碎的媚态。
时沂喃喃:“你都说好给我了。怎么可以拿回去?”
“不拿走了。”钟俊同心口一痛,抓住他的手腕,“你要你拿着。”
时沂陷在自己的情绪里,什么也管不上,什么也顾不了,竟然痴痴抬头看他:“那婚姻也不可以拿走,你给我了的。”
钟俊同简直要在他痴缠的眼神里烧起来,毫无底线地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要他的自尊,他可以成为一只蹲伏在他脚边的狗;要他的自我,他可以抛却自己的姓名和身份;要他的生命,他刚好有一颗正剧烈跳动的心脏可以献上。
时沂在钟俊同燃烧似野火的眼睛里被热度和渴望点燃,浑身发抖,手脚发麻,灵魂出窍一般,自不量力地幻想钟俊同是爱他的,在这份爱里才有了一点肆虐和张狂的勇气。
他语速很快地说:“婚姻也不够,性也不够,温存也不够,我想要爱,很多很多的爱。”
钟俊同心跳隆隆,惊喜到极致却有点结巴:“我......我......”
靠!他怎么回事!舌头快点捋直了!好好说话!
时沂的孤勇瞬息即灭,贪婪要求后被拒绝和嘲笑的恐惧汹涌而至,却只能按捺着,努力平静地说:“对......对不起。这本来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从来没有得到过很多爱......连喜欢都很少,可是现在我却寄希望于你,希望你永远理解我并且爱我......你、你当我没说过行不行?”
“不行!”钟俊同急促打断他,“说出的话,也不可以收回!”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抚上时沂修长的脖颈,为时沂的要求浑身发烫,好像热度不退的高烧,一阵一阵地眩晕,“我给你了,我所有的爱情都给你了。只是我很笨,你没有感受到对吗?”
时沂傻眼了,“我......我不知道。”
钟俊同立刻凶狠地吻住时沂,两瓣嘴唇撞在一起,旋即狠狠贴合缠吮在一起。他把时沂口腔里最后一丝空气都强势扫荡干净,舌头用力缠住时沂柔软的舌头,像是吮吃鲜嫩贝类。
“现在呢,现在可以吗?”钟俊同轻轻贴着时沂红润的嘴唇问,黏稠的吐息交缠在一起。
时沂红着脸,木讷地说不出话。
“那就是没有。”钟俊同总结,“那再亲一次。”
钟俊同又扣着他的下巴亲上去。
20 第二十章
两个人一般只会在床上接吻,也都默认只有在**之前才可以接吻调情。他们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天还没黑,身体还没有情与欲的迸溅,约定俗成的性还没有到来,他们就坏了规矩,开始不停地接吻。
时沂的手本来勾着钟俊同的脖子,手臂实在因为长时间的姿势酸麻了就改成环住钟俊同的腰。
他们从没有觉得接吻是一件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他们可以不吃饭,不睡觉,一刻不停地接吻。唇舌软腻地搅和在一起,发出黏腻的水声。
“等等。”钟俊同哑声道,把保持斜坐腰肢酸软的时沂抱到自己的腿上,焦躁地蹭了一下他的鼻尖,又开始继续亲。
钟俊同宽大的手掌贴在时沂细长的脖颈上,因为过分激动,血液奔流,大动脉隔着薄薄皮肤在钟俊同手心汩汩地跳动,像是被重新疏通的枯涩的春泉。
时沂半晕半醉,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在疯狂的吻里,他的五感也被剥夺限制,他只能看得到钟俊同微微闭阖的眼睛,听到自己和钟俊同一阵一阵似乎永不停歇的躁动心跳,只能闻到钟俊同身上男士木调香水的幽深冷香,只能感受自己攥住的钟俊同的衬衣下摆的顺滑触感。唯一的味觉就是两个人缠在一起的舌头慢慢酝酿起来的甜味,他们好像一起含着一颗金色的糖果,你来我往地**含吮,争先恐后地要尝一尝前所未有的甜味。
时沂实在受不了了,用手撑在钟俊同胸口,水红微润的眼雾蒙蒙,好不容易分开的嘴唇早就红肿得不成样子,轻微的气流都让它开始疼痛发麻。时沂可怜巴巴地说:“好疼,俊同。别亲了,歇一歇吧。”
钟俊同把他慢慢圈在怀里,一点点收紧,像是收拢少年时代晴好春日里笼下的开关,把这只温顺的鸟儿收到自己的笼中了。
“时沂,我好喜欢你。”钟俊同的声音还在发抖,好像依然未从令人发颤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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