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呢，他还去上赶着去追人家呢！”
“啧，真事儿啊？”
“可不嘛，看不出来吧！”
白鸣绵定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道说什么，背对着他们，看不见这些同学的嘴脸，只觉得他们在一点点撕下自己五颜六色的面具，露出一张张可怖的脸，那些脸都笑着却又模糊不清。他们都有叫人畏缩的血盆大口，尖牙利齿。
白鸣绵不敢转头，他不想再听了，手心已经渗出了些汗。他迫切地希望有人可以来阻止这一切继续。他要忍受住，他想保护庄南毓，希望他不要听到。
他会站在他身边，不离不弃，告诉他没有关系。
这时候他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声音，是陈皓的声音：“这有啥，喜欢男孩喜欢女孩不都一样，有啥稀奇？”说完陈皓就回了座位，没给那群人回嘴的机会。
等坐下了，看着白鸣绵瞪大眼睛惊讶的表情，说：“读书啊，不然一会儿老李来了又要说我们了。”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没啥，他们无聊。刘伟不是认识分校那些混混嘛，说什么昨天晚上给他说了个大八卦，其实就是说小庄喜欢男孩子。”陈皓只是语气平淡地说着，又拿出了语文书，又翻到《蜀道难》那一页。书页上还画着上课不专心的时候画的“小人过桥”的涂鸦。
白鸣绵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蚊子似的问了句：“那你···那你觉得···”手把书捏的紧了，粉红的甲床有些泛白。
陈皓看着白鸣绵：“我觉得啥呀？要我说这都是别人私事，再说了，喜欢男孩怎么了，他那么漂亮，他喜欢谁谁高兴还来不及吧！”
“读书吧读书，我这次语文默写又错一堆，无语，邓姐又找我去谈话，说什么······”
后面的话白鸣绵都没有认真听了，只嗯嗯啊啊地回应着，他没有心思读书，只觉得夏齐修和庄南毓一起进门的时候，后面那群人在不怀好意地笑。
夏齐修皱起了眉，偏这时候有个不知看人脸色的人，刘伟凑过去问他：“诶，我们都听说了，你睡过他没有？”
“······”
“别装了，就说你们总一起走，住一起了？”刘伟见夏齐修不说话，又凑得近了一些。
“······”
“男人睡起来什么感觉？他···”
夏齐修抓起刘伟的领子，一把把他拽到教室最后面往前一推，教室后面撑着几把同学们的伞，刘伟往后退了几步，把摆好的伞弄得乱七八糟，夏齐修也往后退了半步。
“管好你的嘴，别他妈嚼舌根。”
刘伟像是觉得自己踩到了夏齐修这只猫的尾巴，倒是更得意了，笑得轻蔑：“怎么？不愿意分享啊？不说就不说呗！”说完还理了理自己被扯皱了的领子。
夏齐修还想说什么，他从来不怕打架，要不是念在现在在教室，他早就拳头招呼了。
这个时候，看热闹的一群人里有人说：“你俩，别火大了，老李来了。”
刘伟笑意并未全收，吊儿郎当摇摇头回自己的座位了。
第13章 我有话跟你说
秋雨连绵着下，吸进鼻腔的空气润润的，带着些土腥和甜味，教室里不再开空调了，电扇在头顶转着，教室外会比空气难以流通的室内凉爽很多，这雨直到下午才渐渐停下来。
下午两节课都是语文，这是件好事，毕竟语文课上注意力不用那么集中。有的人听一听，有的人写数学，还有的人就摸摸鱼混过去。
语文老师姓邓，大家就叫她邓姐，年近四十。穿着最爱的是旗袍，现在天凉了才换下来。素颜朝天，眼大脸长，气色总不太好，大概是工作压力导致的。学文学的总是喜欢弄些风花雪月的事情，这就导致她的气质和整个“求真务实”的理科班格格不入。
还有一说她和老李关系不和的，但这些都只是茶余饭后的笑谈罢了。
小巧玲珑的邓姐踩着高跟鞋走进了教室，一进来就露出一个自以为温柔的笑颜，看得第一排的学生莫名其妙甚至有点害怕。
“同学们，我们这段时间都在学习现代诗，对不对？”这循循善诱的语气在夏齐修看来就是：她今天心情不错，一会儿我应该可以偷着写一会儿物理作业。
说着邓姐把自己手里的一沓“卷子”分发了下去，说：“那我们今天就做一个鉴赏，我挑了几篇优秀的现代诗，其中有···”
于是两整节课，都在“开火车”讲自己对于某一首现代诗的理解，直到最后下课的时候，邓姐似乎是对于大家的“品鉴”十分满意，笑盈盈地说：“那，今天的作业呢，就是你们自己写一首现代诗，正好明天是我的晚自习，早上先收上来我看看，晚自习的时候我们就来搞一个优秀作品赏析，好不好？”
坐在下面的学生想着下课，又觉得这个作业量实在是很赚，反正现代诗也是胡乱地写就行了，被批评了还能说这是自己的个性，有几个人甚至是蔫蔫儿地应了句：“好。”
“要写自己想写的东西，要写生活，看得出来真情实感的东西才是好作品···”语文老师又站在讲台上强调了两句。
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写下的情诗虽然幼稚但又是最为动人的。世界对于一帆风顺的学生来说，实在是太过简单了——学习和悸动的小心思。
有暗恋对象的女孩子们自然将此视作是隐晦传达自己心意的方式，也有二三男孩想写写雄才大略与梦想，但大多数人并无太多的诗情画意，只想着应付作业。
白鸣绵先写了其他的作业，坐在书桌前准备写语文的时候，却发现脑海里全都是夏齐修。所以他放下了笔，去浴室里洗澡，希望流水可以冲走他的“灵感来源”。可是重新坐回来，发尾还有一点点湿润，搭在他修长的脖子上。他望着台灯的光影发呆，拿起了笔。
脑子里还是喜欢的人，不一样的场景闪过，是夏齐修在打篮球，撑着脑袋在发呆，但跟多的是他靠近自己时候的样子，数得清睫毛的距离，睫毛下黑亮的眼睛，回响在耳畔的轻笑···和最后那句：同学。
有的人就是这样，见到就毫无理由地欢喜，他靠近就六神无主心跳加速，他如果不高兴了就牵肠挂肚。
在真情实感面前，还是想把每一个文字都献给你。
即使会有一点风险，也想毫无保留地书写心意。
然后藏起来。
这首诗的结尾，白鸣绵是这样写的：
那么，你听过旧岛看月亮么
你会去听听看么
你知道的，旧岛是我
而你不是月亮
你胜过宇宙所有的天体，包括太阳
你比他们都闪耀，却比月光更温柔
-------------------------------------
白鸣绵后悔了。
早知道就不要写这种东西，随便写点什么敷衍一下就行。但这下好了，他的那一份被老师留下来了没有发还。
“好了，没有发下去的就是我觉得写的很不错的，现在还有一个小时才放学，我们就请这些同学上来念一念。”
“大家也放松一下，不要老是低着头写物理啊数学的，生活要有一些情|趣，要懂得享受生活！”她总是这样教育她的学生，说语文也很重要，生活更重要。
“那么开始吧，第一个，李倩，你来吧！”
李倩写了一首与集体感情有关的诗，听着她读就可以感受得到，她是很爱这个高三二班。
但白鸣绵无心欣赏。
从一开始他就特别紧张，他不知道自己是第几个，他不想上台去念，他只想把自己写的东西揉皱了团成团，或是干脆烧掉，别人发现一点苗头都不好。
他应该是没有喜欢的人，假如别人问自己的话呢？回答应该是假想的，只是听了首歌的领悟。
语文老师就像在念执行判决的名单，念出口时不是他，他就心口一松。紧接同学的诗快念完的时候，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如此循环往复，到最后看到老师手里只有一张纸了。他知道早晚要来的，那是他的。
“好了，最后一首我觉得是写的最好的，白鸣绵同学的，名字叫：比月光更温柔。”
“上来吧，上来念一念吧！”邓老师又得意地欣赏了一番卷面，笑得满意。
白鸣绵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怎么拒绝老师，只低着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动。
“白鸣绵？怎么啦？快上来跟大家分享一下，真的写得很好。”
他不想分享，这是他的真心实意，他不想分享。
可是他不知道怎么说出来，那句“我不想念”就是卡在嘴边说不出口。他真的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场合。手捏成拳头放在桌子底下，掐得掌心的肉都有一些痛了。
夏齐修就在靠近后门的位置，停下了手里的演算，抬起了头撑着脑袋，看着他的背影。全班都在看着他，这让感受到目光的白鸣绵更加羞愧而不知所措。
教室里太安静了，安静得白鸣绵知道现在只有站起来走上讲台，接受注视，将真心当作念白。
有一个人比他先站了起来。
“邓老师！”
这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夏齐修吸引，他手上拿着自己的作业纸，校服拉链没有拉上，露出了黑色的卫衣，上面有一只可爱的白色小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