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湛说:“你可以撒开了。”
“我不!”云朵翻着白眼,气焰嚣张。
云湛轻飘飘地丢下一句:“我暂且放过谭闵,今夜不去找他麻烦,你要是再不撒开,我就把你的手给砍了。”
云朵相当识相,立马撒开手。
她“哎哟”了一声,拍拍衣裳上的尘土站了起来:“我就跟你说嘛,你现在去砍谭闵是不理智的,你还不听我的劝。你每次要是肯多听我几句,我能回回赖地上吗?这一天天真是的。”
“那个谭闵,”云湛面色冰冷,“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满嘴谎话。我怀疑他在灯花节上给绵绵施过法术。”
“什……什么法术?”
“绵绵说的心动。”云湛说,“你真以为绵绵那种傻乎乎的小孩会突然对妖精心动?”
“所以二哥你的意思是,绵绵说的心动很可能是假的,只是被那条小恶龙误导了?”
“差不多。”云湛顿了顿,肃容道,“我明日就回蓬莱,这次一走,估计要到绵绵的成年礼才能回来。你多留意着点绵绵,千万别让他再跟谭闵有往来,听清楚没有?”
云朵点头如捣蒜:“好的二哥。”
“还有家中那几位你也看住。”
“哪几位啊?”
云湛冷眼望着她:“云夜、小十二和小十五。云朵,要是这次再生事端,我就把你的皮毛剥下来裹着过冬。”
云朵瑟瑟发抖:“亲哥,兔子皮毛不管暖。”
云湛轻笑:“那就做成手炉套,防烫手。”
云朵欲哭无泪:“好的二哥,我一定尽我所能。”
云湛指着她:“如果再出意外……”
“如果再出意外我提头来见。”云朵道,“放过我吧二哥呜呜呜。”
云湛心思也不在她这,丢下一句“我去看看绵绵”,就回屋去了。
推开门,看到绵绵又跟昨晚一样,背对着他躺在被窝里。云湛又唤了声“绵绵”,绵绵没有任何回应,他才知道绵绵真的是生气了。
云湛坐到床榻边,轻轻地摇了摇他:“绵绵,睡了?”
“二哥还在想,绵绵这么迟还不睡,可能是饿了。本来还想做萝卜粥来着,既然绵绵已经睡着了,那就算了,做给云朵妹妹吃吧。”
云湛说着便站起身来,绵绵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臂。
绵绵鼓着脸,瞪着他。
“哟,我们绵绵醒了。”
绵绵气鼓鼓地说:“二哥明明就知道我没睡,就是故意想气我。”
“我们绵绵还挺聪明的嘛。”他轻笑着想去摸绵绵软软的头发,被绵绵躲了过去。
绵绵别过脸说:“二哥心口不一!”
“怎就心口不一了。”
“二哥当着我的面说我聪明,可刚刚我都听到了,你跟云朵姐姐说我就是傻乎乎的小孩。”绵绵越说越气,在被窝里坐了起来。
云湛好笑:“你不就是小孩么。”
“你说我傻乎乎的!”
“可不就是么,要是不傻怎么会被别的妖精骗去,还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云湛想去拉他的手臂,又被倔强的绵绵挡了回去。绵绵不让他碰自己。
云湛弯了桃花眼,好脾气地将他抱入怀里:“绵绵,你生什么气。”
绵绵在他怀里闷声道:“二哥待云朵姐姐好亲。”
云湛抚摸着他头顶的软发:“嗯?怎么就亲了?”
“就是亲。”
“有我待你亲么。”
“有。”
“瞎话。”
“我都亲眼瞧见了,二哥待云朵姐姐与旁的哥姊不同,云朵姐姐是最特殊的。每次回来都要跟她聊很久,还总是要我回避,不让我在一旁听着。二哥对云朵姐姐是亲昵,看着她的时候连眼神都不一样。”
……那真的不是因为云朵太没用,让他横竖看不顺眼吗?
“你云朵姐姐确实有些不一样,她不仅欠我钱债,还欠我人情债。我向来不大喜欢别人欠我的,欠我的终归是要还的。但显然你云朵姐姐业务能力太过薄弱,没一样债还得灵清,我们讨债和欠债的总得多聊一聊,难免多废话几句,仅此而已。你要是不喜欢,二哥以后就不同她说话了。”云湛说。
绵绵说:“二哥尽知道诓我,同住在兔子窟里,怎么可能一句话都不讲。”
云湛稍显冰凉的手指搭在他柔软的后颈上:“那你还生气吗?”
绵绵不说话了,仍是蹙着眉头,一副不痛快的模样。
“小没良心的,二哥待你也与别的弟妹不同。二哥不过是多跟你云朵姐姐说了几句话,你就觉得她是特殊的了。你怎么瞧出亲昵来的,嗯?”
绵绵还是不说话。
云湛凑近他的脖颈处,在耳畔处轻笑道:“小仙兔身上的醋味好重啊。”
绵绵脸上烫起了火,已经烧到了耳根。他一把扯起被褥,往自己身上扯。他藏在了被窝里,连兔脑袋都埋了进去。
云湛喊了几声“绵绵”,他都没有理会。这下云湛觉得有点难哄回来了。
云湛吹熄了蜡烛,在绵绵身侧躺下。他说被窝里闷,费了好大工夫才让绵绵从被窝里将头探出来。绵绵还在气头上,背对着他一动不动,一声不响。
云湛闭上眼还有些难以入眠,算了算日子,叹息道:“还有十二年三个月。”
“什么?”绵绵小声地问道。
“离你的成年礼。”云湛环住绵绵,让他靠近自己一些。绵绵枕着他的手臂,在黑暗中懵懵懂懂地看着他。
“在你成年之前,有很多事情二哥还不能做。”
“什么?”
“等你长大你就知道了。”
绵绵感到很没劲,说道:“二哥每次都这么说。”
日子还很漫长,漫长得望不见尽头。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身边的很多人都巴望着他赶紧成年,赶紧长大。他不明白这种期盼的源头究竟是什么。这种期盼反倒令他有些心生排斥。
按照小秋山的习俗,成年礼之后他就该离开学堂了。乌龟六六的生辰只与他相差几天,六六已经想好成年后跟着西山的舅舅去经商了。他没想好自己应该做什么,关于自己将来的路究竟该如何走,他很迷惘。
云湛忽然问道:“绵绵,你还想去蓬莱山吗,二哥从前答应过你的。”
“蓬莱山有什么好玩的吗?”
云湛抿了抿唇,艰涩地说:“蓬莱山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有许多奇珍异兽,还有来自六界的弟子。只是二哥日后可能要长久地留在那里,想问问你,等你成年礼之后,愿不愿意与我一同前去。”
“我想跟着二哥去。”绵绵说。
云湛思忖良久,没有说一句话。就在绵绵快要睡过去的时候,迷迷糊糊地听见二哥的声音。
二哥说:“先前你云朵姐姐跟我提过……现在想来,觉得未为不可。若你愿意,你成年礼那日,我们就将婚事定下,可好?”
绵绵说:“哥哥做主就好。”
第十四章 变卦
这次二哥要走的时候,绵绵已经醒着了。他在灶房里给云朵搭把手。
云朵守在灶头前蒸馒头,叫绵绵去碗橱找几个碗出来。她看着热气腾起,看向绿叶葱茏的窗外发了会儿呆,回头却见二哥站在门口看绵绵,不知站了有多久。
云朵朝他走去,二哥将手指压在嘴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
云朵站在他身边,在他的那个角度,看到绵绵踮着脚从碗橱最上格里取瓷碗,然后一只一只地擦干净。如水的墨发柔软地披散在肩头,他趿拉鞋子,白里透红的脚跟露在外头。
云湛轻声说:“我还挺想给绵绵绑一下缚情结的。”
云朵拧起眉头:“不是吧二哥。”这占有欲可有点强。
“只是想想而已。”云湛的目光下移,“绵绵的脚踝很好看,还是绑个红绳小铃铛。”
云朵惊了个呆,烛光玉床小铃铛,这可有点刺激了。她觉得鼻头有点热,捂着鼻子提议道:“要不就做个缚情结绳铃铛,刚好一块儿了,多省事……”
云朵用一只手挡着脸,跟云湛说悄悄话:“趁着绵绵什么事都还不懂,先绑了再说。就算他以后反悔了,哭着喊着也没用了。”
这时绵绵转头看到了他们,云朵做贼心虚,赶紧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绵绵过来好奇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云朵立刻说:“没有!”
好死不死,身后冒出了个小十二。小十二啃着小苹果说:“你云朵姐姐跟二哥说,要给你绑缚情结。”
云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从背后听去了,看了绵绵一眼,一拳狠狠地砸到了小十二的手臂上:“才不是,你净瞎说。”
“缚情结是什么啊?我好像听别的妖精提起过,但是想不起来了。”
小十二说:“缚情结就是咱小秋山的一种法器,主要是为了保证感情的忠贞,一旦绑上,两方不管是情长还是日久腻烦,都得永远绑在一起。如果一方有不轨之行,从缚情结处开始立刻肌体腐烂。除非其中一方死去,不然彼此的一辈子都是属于爱侣的。没有多少妖精会愿意绑缚情结,尤其是我们兔子一族,忍情/欲这种东西跟要死没什么差别。你云朵姐姐撺掇二哥给你绑这个,恶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