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吕纬甫 (大风不是木偶)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大风不是木偶
- 入库:04.10
耽美组组长说,徐总,您看这个耽美组内定名单……
宣传部部长说,徐总,我们联系了两家营销公司……
徐以寒感到一阵头大,所有事儿约好似的赶到一起,比赛的宣传,豪盛的屁事,罐头带鱼和赵辛的笔墨官司……他已经连续五天没有在凌晨两点前睡觉了,而缺觉引起的直接后果就是脾气暴躁,徐以寒真想伸手进屏幕把这些人挨个薅过来,一顿拳打脚踢解解气。
然而他不能,这偌大的公司如今都是他在管,他在这个位置就要负这个责任,他明白。
更何况,他还要做给老徐看。
徐以寒抬了抬眼镜,深深换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他想,先从哪条消息回起呢?
他一条一条地扫视,每一条的开头都是两个字:徐总。就像他不叫徐以寒而姓徐名总。徐以寒忽然感到几分滑稽,他想起来,不久前徐以倩坐在这个位置的时候也被人称为“徐总”,老徐曾对他说,如果你在这个公司做不好,就让徐以鹏来试试——徐以鹏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如果徐以鹏来了,也会被称为“徐总”。徐以倩可以是“徐总”,徐以鹏也可以是“徐总”,“徐总”像一个模具谁都能套进去——那么此时此刻正在办公的他,到底是徐以寒,还是“徐总”?如果他是“徐总”,那他和徐以倩徐以鹏有什么区别?如果他是徐以寒,那他为什么身在此处?
徐以寒觉得自己的灵魂好像悄无声息地抽离了身体,浮在办公室的正上方。从这间还算宽敞的办公室望出去,可以看见一小片阴郁的天空,和楼下蚂蚁般的行人。办公室的装潢是冷硬的铅灰色,天空也是冷硬的铅灰色,“徐总”的西装也是冷硬的铅灰色,在一片灰茫之中,他的灵魂漠然凝视“徐总”的身躯。
徐总徐总徐总——徐以寒视野一晃,回过神来。
屏幕上,一个用水红色山茶花做头像的人发来消息:“以寒,上次真的太谢谢你了,我明天发工资就还你钱,请问你的支付宝账号是多少?”
一片灰茫之中,那朵水红色山茶花像一簇小小的火苗,摇曳在徐以寒的瞳孔里。
是邓远。
徐以寒摸摸自己的嘴角,他回国前已经戒烟了,但此时此刻他突然有些手痒,很想捏点什么在手里——他想起那天下午,他陪邓远去医院,上楼梯的时候邓远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捏住他的肩膀。那么薄的一片肩膀。
那天邓远没说谎,他的确出了车祸,右臂被一辆满载废品的电三轮刮伤了。
想到这,徐以寒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大夫给邓远包扎伤口的时候他不得不脱下外卖服,露出一件浅粉色毛衣——没错浅粉色,他穿了一件浅粉色毛衣,领口有流苏状花纹。
当然,抱有性别刻板印象是不对的,男人穿件浅粉色毛衣怎么了?穿浅粉色衬衫上班的男人也大有人在呢。
可邓远是不一样的。
徐以寒早就知道,邓远是不一样的。当他在英国读高中,第一次听到“gender identity disorder”这个词时,他就意识到,邓远是不一样的。
很多年以前,邓远曾亲口对他说:“以寒,没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姐姐。”
第五章
那是徐以寒11岁的时候,老徐和邓秀丽——徐以寒生母——闹离婚闹得正凶,徐以寒便被邓秀丽送回老家暂住。
荆州离武汉很近,坐高铁只需要一小时十几分钟,那个年头没有高铁,邓秀丽带着徐以寒乘坐大巴车,徐以寒在车上睡了一觉,到他醒来时,就已经身在荆州了。
然后他们又打车,一路颠簸,终于到达邓秀丽的娘家,邓村。
前一天晚上邓秀丽还和老徐吵了半宿的架,徐以寒缩在自己的房间里支着耳朵听,吵骂声,摔砸声,噼里啪啦。而第二天的黄昏时分,他和邓秀丽走下出租车,眼前是掩盖在暮色中的村庄,几只灰喜鹊从他头顶飞过,扑动翅膀的声音清晰可闻。
邓秀丽的娘家亲戚们早已等候在村口,乌泱泱一群人,其中几个甚至还扛着锄头背着扁担。他们涌向邓秀丽和徐以寒娘俩,口中说着徐以寒半懂半不懂的方言。就是在这群人之中,徐以寒第一次见到邓远。和务农打扮的村民们不同,邓远穿一身深绿色校服,寸头,面容白净得显出几分腼腆。邓秀丽带徐以寒向亲戚长辈们打招呼,一一告诉他,这是三姨,这是表叔……到邓远,邓秀丽说,寒寒,叫哥哥,这是你宁姨的儿子,徐以寒便乖巧地说,哥哥好。邓远摸摸徐以寒的头说,你好呀。徐以寒低头看邓远的鞋,那是一双黑色运动鞋,鞋的外侧有白色对勾,对勾上方四个大写字母:NLKE。
想到这些,徐以寒咧了咧嘴角。
他回复邓远:不用还了,跟我还客气什么。
紧接着,手指畅快地敲下两个字:姐姐。“啪”地一击回车键,“姐姐”就被他发送出去。
徐以寒通体舒畅,每一个毛孔都神清气爽,他说不上为什么。
而邓远没有回复。
徐以寒处理起一桩桩公务,倒也不在乎邓远回不回复。这天下午他的效率出奇地高,甚至在下班前做完了工作。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两家公司的参赛名单全部确定下来,六位作者风格各异,有实力型也有人气型,更不乏丰富的爆点。徐以寒可以想象到比赛时各路神仙显灵的盛况。
下班后他没开车,而是选择乘地铁去一家以前听说过的酒吧。今天他想喝两杯。
这是一家gay吧。
徐以寒是双.性恋,在英国时男女朋友都谈过。回国之后他倒格外老实,一次酒吧都没去,更别提找人过夜。一是工作忙,二是他怕被别人抓住把柄。
但今天他想放松放松。
徐以寒有一米八五的个子,骨架宽大,肩宽腿长。他穿的是修身西服,衬衫领口解开一颗扣子,领带则直接团成一团放在吧台上。
很快就有一个脸上带妆的男孩凑过来,眉眼细细看着像个学生。他冲徐以寒眨眨眼:“一个人来玩?”
徐以寒笑着点头:“你也是吗?”
“我和同学一起来的,”男孩挺坦荡,“结果他去约会了。”
“还在读大学?”
“嗯,学舞蹈的。”
徐以寒想起去年在巴黎旅行时约过的一个华裔男孩儿,也是学舞蹈的,花样很多。
身体蠢蠢欲动起来,徐以寒问男孩:“喝点什么?我请你。”话音刚落,手机却响起来。徐以寒在男孩的手臂上轻轻拍一下:“稍等。”此时此刻他根本不想接电话,但这电话是赵辛打来的,还是得接。
男孩笑盈盈地点头。
“徐以寒。”赵辛的声音似乎格外凝重。
“……怎么了?”
“我有件事儿要请你帮个忙。”
“这么郑重?”徐以寒随口说道,“不会是要参赛吧。”
赵辛:“对,我要参赛。”
徐以寒:“……”
“我要参赛,你能给我个名额吗?”
徐以寒:“……”
赵辛叹气:“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如果你一定需要我解释,我也可以——”
“大爷,我叫你大爷了,”徐以寒顾不上一旁的小美男,崩溃道,“我之前劝你那么久你都说不参加,现在名单刚定下来你要参加了,你让我怎么办?你说我换掉谁让你顶上?我怎么给别人解释?”
“您不是搞严肃文学吗?不是看不上那些作者吗?我简直了,”徐以寒暴躁道,“服气。”
赵辛低声说:“我也是刚看了他的文。”
徐以寒却根本没兴趣问“他”是谁,他一把抓起领带,抛下小美男,径直走出酒吧。
“行,你要是真的想参加,我也能帮你想办法,但是我有条件。”
赵辛:“什么条件?”
“你和豪盛的合约快到期了对吧?”徐以寒一边说一边往前走。
“……今年十月到期。”
“到期之后和蔚蓝签约,最少五年,”徐以寒狞笑,“就这个条件。”
赵辛无奈道:“有这么大区别吗?豪盛不也被你们家收购了。”
徐以寒自知捏住了赵辛的把柄,咄咄逼人地反问:“你说呢?我和徐以则一样吗?哦对,你怎么不去找徐以则给你弄名额?现在他才是你老板啊。”
赵辛沉默几秒,说:“因为我需要保密,这事儿我不想让徐以则参与。”
徐以寒昧着良心提醒:“本来就是匿名写作。”
“得了吧,你们那点算盘,”赵辛说,“匿名只是个噱头,作者们只要写了文,就迟早会被读者认出来。如果真的能从头到尾保持匿名,这比赛的热度起码会减少一半。而你们要的,不就是粉丝乱战的效果么?并且,我猜,参赛的作者们应该都知道彼此是谁吧。”
徐以寒笑了:“挺机灵啊。那你的意思是,你要让大家一直都不知道你是谁?可你的读者也会通过文字认出来你啊。”
“我会改变文风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其他作者问起来……你不要说是我。”
徐以寒来了兴致:“干嘛跟做贼似的?怎么,又想要奖金,又不想坏了你严肃文学作者的美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