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一起学喵叫 (猫不狸)

　　两脚兽的身体，流动自由的空气，还有从食堂的玻璃窗外，斜斜地投洒在地板上的斑驳阳光。
　　如果没有周遭那些病友让人浑身不自在的打量目光，阿布或许会觉得，今天是他这辈子最美好的一天。
　　“我警告你，如果你再这么看着我，我就对你不客气。”阿布握起拳头，迈着虚浮的脚步，悄悄地走到了离他最近的一名病友身旁。
　　带他出禁闭室的主治医生站在离他不远的位置，向正在分发早餐和药物的女护士交待阿布的情况。
　　自从阿布被领着进入食堂大厅，这个穿着病号服，满脸胡茬的中年男人就一直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比起其他病友浑浊呆滞的目光，这个中年男人的眼神明显要精明得多。
　　中年病友低头看了看阿布的拳头，抬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并且微微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阿布本以为他会对自己说些什么，可中年病友一个字也没说。
　　主治医生向护士交待完他的事之后就离开了，护士远远地望了阿布一样，转身从食堂窗口端着一碗小米粥和两个鸡蛋朝他走了过去。
　　中年病友看到护士过来了，便跟耗子见了猫一样，立刻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早餐座位上。
　　“以后的每日三餐就在这个食堂吃，到点了会有护士去房间喊你。”女护士把食物放在离阿布最近的一个空位上，拍了拍面前的桌子，面无表情地说：“过来，坐下吃早饭。”
　　阿布很显然不太满意她的态度，如果不是这两天他所有的营养来源都是输液袋里的营养液，他绝对有精力好好教育教育这位女护士。两脚兽的待客之道可不是她这样的。
　　食堂大厅有几十个像阿布这样的病号，除了这名女护士之外还有一名男护士，人手显然有些不足，所以女护士并没有把太多精力放在阿布身上，看到他老老实实的吃东西，就立刻去了其他病人那里。
　　在精神病院里，比起阿布这种年轻并且拥有完全的自理能力的病人，那些头发花白，牙齿都快没剩几颗的病人更需要护士的照料和看护。
　　阿布很快就把小米粥和鸡蛋吃完了，幸好吃粥用的是勺子，否则如果是筷子的话，他一定会出洋相。
　　他从来没有觉得索然无味的小米粥会有这么好吃，那两颗不太新鲜的鸡蛋也是魅力无穷，或许是因为他有太久没有接触到新鲜的食物，不过肚子填饱，他就立刻有精力去想别的事了。
　　自打踏进食堂，他就一直在留意这里的每一个人，起初只是为了找到啾啾，可后来他却发现，这里的人都十分古怪。
　　没有哪个两脚兽会对着一颗剥了壳的鸡蛋自言自语，也没有哪个两脚兽会对着空气打节拍，更不会有哪个两脚兽会把粥碗倒扣在自己的头顶，像正在发射某种电波一样，兴奋的对着窗外手舞足蹈……
　　这不得不让阿布想起啾啾在禁闭室里对他说的话，这里是精神病院。
　　他听过精神病这个词。
　　在原来的两脚兽主人的家里，阿布就老是听到他的主人，哦，不对，应该是前主人对着手机吐沫横飞，向一位朋友抱怨他的上司是个精神病，是个疯子。
　　而现在，阿布大致可以想象得到，他的前主人的上司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阿布在座位上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去找谁问一问，他们有没有看到啾啾。可面对这些行为不正常的同类，他还是决定靠自己。
　　一刻钟之后，早餐时间结束，食堂里的所有人被护士带到了另外一间屋子，阿布听到女护士说那间屋子叫活动室。
　　阿布跟着大队伍穿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两头都有上了锁的不锈钢栅栏，不管是进去还是出来，都必须由医院的工作人员把锁打开才行。
　　,阿布想起了在电视里看到过的监狱，那里就全是这种带了锁的栅栏。
　　活动室很大，足足有食堂面积的三倍。当然，在这里的病人也是食堂的三倍，阿布终于在一张张生面孔中找到了啾啾。
　　阿布本还以为啾啾没有自己在身边，会变得意志消沉，茶饭不思，面容憔悴，生不如死……没想到他不但比送饼干那天胖了一圈，而且正拿着一根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长杆子，兴奋地在一张桌子上戳来戳去……
　　“大家自由活动吧，老规矩不许生事，否则就关禁闭。”男护士对在场所有人说。
　　病友们在听到“禁闭室”三个字的时候，脸上不约而同都露出了惧怕畏缩的神情。
　　护士离开之后，阿布就径直走到了啾啾的身后，一声不吭地抓住了啾啾手里的台球杆的末端。
　　啾啾整个人趴在台球桌上，正想顶球，却发现手里的台球杆竟然抽不出去。
　　他奇怪的回过头一看，立刻激动的跳了起来，想也没想就松开了手里的球杆，张开胳膊扑到了阿布的身上，挂在他的脖子上兴奋地喊道：
　　“阿布！你出来啦！”
　　阿布并没有向啾啾表现出多么高涨的热情，面部甚至还痛苦的扭曲着。因为被啾啾抛弃的台球杆落到地上，正好戳中了他的脚丫子。
　　“现在，立刻，马上从我身上下去！”阿布涨红着脸，用两只手掐住啾啾的脸蛋，狠狠地警告道。
　　啾啾嘟着嘴，用楚楚可怜的目光看着他，既不吭声，也没有听阿布的话从他身上下去。
　　阿布发现，自从啾啾变成了和他一样变成人类之后，眼神就没有从前那么单纯了。
　　可能是啾啾现在的这双眼睛没有原来那么圆，略有些杏仁状，而且眼尾还像小蝌蚪一样，拖着一条细窄的小尾巴，好像随时都会游动起来。
　　阿布不得不承认，啾啾现在的眼神很有杀伤力，哪怕是被他稍稍的盯上一会儿，身体就会发软，心头就会发酥。
　　他只好缴械投降，松开了啾啾的脸，无奈地说：“好吧，就让你在抱一会儿。不过说好了，就一会儿。”
　　啾啾开心地点了点头，再次将把自己挂到了阿布的身上，还是像原来那样，撒娇似的用脸颊往他的脖子窝上磨蹭了起来。
　　“好痒……”阿布脸上泛起了红晕，这时，一个声音从他们的身后传了过来。
　　“重逢的场面真让人感动。”
　　阿布立刻警戒了起来，不悦地回头一看，竟然又是那位满脸胡茬的中年病友。
　　不过阿布影影绰绰的对中年病友的声音有些印象，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他的意识在研究所里的金属球内被交换了的时候，在他脑子里回响的那个声音，就是他。
　　当时他说的好像是——
　　“快看看这两个小家伙干的好事，今天的灵魂采集又泡汤了。”
　　

　　☆、第 23 章

　　
　　“我再重复一遍，我和啾啾不是精神病。”
　　这是在这五分钟里，阿布第不知道多少次，向坐在他旁边的中年病友强调这件事。
　　发黄的塑料方桌旁，阿布和啾啾并肩坐在一起，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对面的一位病友，以及插在病友头顶上的两只塑料吸管，
　　“这就是我的接收天线。”病友不无骄傲的摆弄了一下头上的吸管，抬起眼皮望向玻璃墙外的湛蓝天空，煞有介事地说：“我正在试图跟母星联系，同族很快就要派人来地球接我回去了。如果你们的表现足够好的话，我可以考虑带上你们俩。”
　　中年病友歪着身子站在方桌旁，一手撑在桌面上，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对阿布说：
　　“正常人可不会这么津津有味的听一个精神病讲母星的故事。”
　　阿布不屑的撩起眼皮：“你怎么知道他是精神病？”说完他又看向对面的病友，问道：“你是精神病吗？”
　　病友淡定的摇摇头，笑着说：“当然不是。”
　　中年病人愣了愣，激动地反问道：“没有人会承认自己是精神病，不是吗？”
　　“所以你是精神病吗？”啾啾加入了讨论，用无辜的眼神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中年病友。
　　中年病友笑了笑：“当然不是。”
　　“他刚才也是这样说的。”阿布朝对面的病友扬了扬下巴，冲中年病友露出一个嘲讽的目光，与啾啾相视一笑，“看来这里只有我们是正常人。”
　　啾啾同情的瞄了中年病友一眼，沉重的点了点头，对阿布说：“我饿了。”
　　阿布：“你没吃早饭吗？”
　　啾啾：“吃了，不过没吃饱。”
　　阿布：“那我们去找点吃的？”
　　啾啾乖乖地说：“护士姐姐人很好，我们去找她，能有零食吃。”
　　中年病友无法接受自己被当作精神病人，甚至如空气般被阿布和啾啾忽视的结局，跟狗皮膏药一样紧紧黏在阿布身后，孜孜不倦地说：
　　“如果你不是精神病就更不应该待在这里，刚才我说的，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阿布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他：“从这里逃出去？”
　　“对。”中年病友诚恳的看着他。
　　阿布冷冷的笑了笑：“就算你不说，我也准备这么做，不过那并不意味着我和啾啾要带上你这个精神病一起逃。咱们可不是一国的。”
　　中年病友有些生气了，伸出一根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一字一句辩解道：“我、不、是、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