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已经行进,尹义璠照常去公司处理事务,中间赵成安报告已经把人安全送到石澳,他浑不在意挂了内线,似乎这件事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要紧。
曲斌在旁有些捉摸不透他这次的意思,直到傍晚,尹义璠动身前往码头途中,由曲斌掌管的手机,忽然接到了一个让人心头一凛的电话。
曲斌接通应了几句,便回身将手机递了过去。
“璠爷,是五小姐。”
尹义璠正在车后座闭目养神,闻言也并没露出半分惊讶,只是拿过手机。
“曾五小姐。”
“不敢当,我虽虚长几岁,却对尹先生慕名已久,叫我平阳就好。”
尹义璠笑一下,并不真的客套下去,只等着曾平阳说出来意。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儿,才说道:“平阳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次冒昧叨扰,是为了韩淇奥。”
尹义璠“嗯”一声:“请说。”
“尹先生把他放在身边,无异于自找麻烦,他的身世想必您也知道,您是这样谨慎的一个人,何必……”
尹义璠淡淡说:“我的安危,恐怕还轮不到曾五小姐替我操心。”
那头的声音似乎带了一些急切:“他今年才二十岁,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尹先生身份贵重,不至于要为难一个孩子,是吗?”
“五小姐是认为我逼迫他,还是我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腕?”尹义璠笑了一声,“五小姐说得不错,韩淇奥要是决然抗拒,我到底该自矜身份,没道理在这种事情上惊动你,是不是?事情坏就坏在他和你见了一面,却失望而归,在我眼前暴露了身世,要不是这样,恐怕五小姐今日也不会为了他打这通电话。说到底,五小姐是更忧心他人在我床上,还是他的命悬在曾家刀口之下?”
电话那一时哑然。
尹义璠懒懒道:“若是后者,五小姐可以放宽心。我虽然无意卷入你曾家家事,也并不乐意眼睁睁看着美人死于非命,话说回来,他在我床上,倒是好过流落在外。”
明知当着一位母亲,这话也毫不掩饰。曾平阳在那头一拳攥得发白,忍了良久才呼出一口气来:“既然尹先生执意如此,那平阳也……”
她停了一停:“听说尹先生今晚是要赶往码头扣下一批货,以和澳门的朋友谈判。不巧,我路过的时候,见那船上积了水,怕泡坏了东西,就自作主张命人卸货了,还请尹先生不要怪罪,要是带来不便,我立刻就将东西送返尹先生……但只顾虑,我在澳门的故交,是否会因此生我的气啊。”
他今夜确是要以这批货为筹码,去赴澳门段应麟之约,可曾平阳却说她截了胡?
尹义璠突然抬起手来:“停车。”他朝曲斌比了个手势,曲斌会意地联络到赵成安,而刚一接通,就是噼里啪啦一阵骂声。
“真是扑街……喂?曲斌?你替我告诉璠爷,我不敢说!我们让人截胡啦!”
赵成安声音极大,尹义璠听得清清楚楚,曲斌不敢去看他的脸色,忙问:“什么时候的事?”
“刚接到的消息!这班人来得好邪,好像不是香港的人……”赵成安咋咋呼呼发誓,“我不在就出乱子,给我半个钟头,我去把这事给摆平!”
电话挂了,曲斌拿着手机,仿佛拿着个炸弹。
车子中途停住,这会儿已经驶到了沿着江岸的滨江弯道,周围是漆黑的夜,只有秋月清清冷冷在天上照下来,落了一地惨白而朦胧的光。
曲斌回头定定看着自家主子,却见尹义璠笑了一下。
“五小姐是不是太心急了?”
“十年血缘断绝,我原以为能换他一生安稳。”曾平阳清清冷冷道,“尹先生您只花了几天时间,就快让我十年来的苦心毁于一旦,您觉得我不该心急?”
尹义璠抬手瞧了一下手表,已经迫近与段应麟约定的时间。
这一个小时里,成功找到曾平阳藏货的位置,易主,对于赵成安来说,并不是多难的一件事。可曾平阳明显动用的不是曾家人,她也没有权利动。背后的人说到底还是段应麟。
至于那批货……他原本也是要借机卖给段应麟一个人情,既然卖不成,也没有和段撕破脸的必要。
于是尹义璠吩咐曲斌:“让赵成安回来吧。”
曲斌明白他的意思,当即电话告知赵成安。
电话那头的曾平阳当然也听到了这吩咐,明显沉默下来。
尹义璠笑道:“曾五小姐不必疑心,我确实不必大费周章和段应麟交恶。”
“那么您……”
“五小姐现在能看得见天上的月亮么?”
曾平阳似乎有点被问懵了:“月亮……又怎么样?”
尹义璠缓缓收敛笑容:“今天弦月外有层雾气,叫做月晕。不知五小姐可否听过这句古话,础润而雨,月晕而风。五小姐今夜布雨,明日会不会该轮到我起风呢?”
那头静了片刻:“尹先生说笑了,平阳有自知之明,绝对没有和您为敌的意思……尹先生您当个笑话翻篇就是,总不能真的放低身价同我一般计较。”
“曾五小姐,你真是……有趣。我们不妨将话说开了。即便如今我放手,韩淇奥也不会如你所愿,他没有要放弃认你的意思,知道这件事的不是我也会是别人。你家长兄现在将你放在砧板上,随时就会下刀,你觉得他在我这里安全,还是放他回去一次又一次找你更安全?”
这次的沉默似乎更久。但尹义璠难得有耐心,没有挂了电话。
“尹先生……平阳一无所有,本没有谈条件的资格。”曾平阳缓缓道,“可那是……我的儿子。我……”她停顿了很久,“求您以世叔的身份待他,他自幼亡父,我又……我求求您……好吗?”
曾五小姐放低身份对一个人苦苦哀求,说出去也未必有人会信。但尹义璠丝毫不为所动。
“我会保他活命。”尹义璠有些疲倦,“五小姐,你的苦心我或能体谅,但我与韩淇奥的关系,却不是你能置喙的了。”
他似乎不愿再谈下去,将电话交给曲斌,向后靠着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曲斌说:“五小姐向您道歉,说回头再登门问候。璠爷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你告诉她。”尹义璠合眼说,“即便我不想韩淇奥活,也绝不会假人之手。”
第6章
陆思维下车,步行穿过宽阔的长庭,走入草木葱茸的石径,然后略一偏头,就看见树底下的赵成安。
“起这么早?”陆思维笑得不怀好意,“听说你昨天让人摆了一道?”
“不是我!”赵成安被一下戳到痛处,吼道,“是手底下那堆蠢货!把我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陆思维单手插着兜,一手提着医药箱,不置可否点点头,仍是笑:“哦。”
赵成安简直有些气急败坏:“喂姓陆的!”
“好好好,知道了。”陆思维一面告饶一面继续走,“我还有事,回头见。”
赵成安臭着一张脸不理,忽然又想到什么,跟在他后头追问:“璠爷病了?干什么大老远把你从北区叫过来?”
陆思维脚步顿了一下,回身看他:“你不知道?那个男孩不是你亲自送回来的?”
赵成安一想起韩淇奥的冰块脸就火大,那天送人回去,他好说歹说对方就是不跟他走,最后逼得他把人敲晕了,直接绑上车。
但这事璠爷却半点不知道,他也不敢开口,倒有些担心那小白脸是不是告了状。
这样一想,赵成安就有些心不在焉:“哦,那小白脸……他怎么了?”
陆思维摇摇头:“不知道。璠爷说是高烧不退,谁知道是不是……”后头的话他没说出口,赵成安已经皱起眉头来,满心不解:“好好一个儿郎……”
陆思维白了他一眼:“你又知道些什么?”
赵成安嚷嚷:“我就是看不过眼去!长成那样,干什么去不好?”
两人一面说,一面走,已经到了主宅前面,赵成安这声嚷嚷音量不算小,吓得陆思维抬手把他嘴捂住了:“你找死?”
赵成安忍着没对陆思维动手,拼命眨眼才让对方把手松开。赵成安心里憋闷,他要是认真,别说拿手捂他嘴,陆思维朝他伸手,没碰到衣襟他就能把陆思维放倒。可是对着陆思维,他偏不敢动手。
陆思维这人是个笑面虎,除了璠爷,他最惹不起的就是这位。
韩淇奥觉得自己好像在梦里。
浑身蒸腾的热似乎要将他淹没,一切都是烫的,他一手模糊地碰到自己另一只手臂,被烫得颤了一下。大片的黑铺天盖地砸到眼前,一下接着一下,让他头痛欲裂。
他的意识还保留一线清明,陌生的床榻,陌生的周遭,他想睁开眼,却无力做到。
有冰凉的手碰了碰他的额头,缓解了痛楚,他下意识用额头磨蹭那微凉的掌心,直到同样微凉的唇轻轻在上头印了一下。
“什么时候开始烧的?”
陆思维放好体温计,偏头问尹义璠,却刚好瞧见那人漫不经心用吻去问候病人的额头,不由被这反常之举吓得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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