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淇奥研判地盯了一会儿段应麟,缓缓把匕首放下,医生就要松一口气,却见那匕首眨眼朝着自己逼过来。
“我不相信你们。”少年将医生挟持在身前,抵住了颈脉,“一个字都不信。我要离开这里。”
手下们就要掏枪,段应麟摆摆手,连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都不顾,径自往出走:“我送你走。”
他走到门口,回身看了一眼韩淇奥。
韩淇奥微微一愕,心里总有种感觉,那一眼像是某种告别。
段应麟勉强牵动了一下唇角:“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送你走。”
空气凝滞了片刻,众目睽睽之下,韩淇奥松了口气,痛觉这才迟迟回到感官。
皮肉撕扯的痛,有一霎令他连表情都无法维持,甚至不能稍稍闭上眼睛。
而当段应麟亲自开车将他送到曾尹两家的私人医院,他昏倒在医护人员双臂间,意识弥留的最后一秒,却是发自内心的一股释然。
他利用了段应麟。
也终于毁掉了自己。
第28章
韩淇奥觉得自己总是沉浮在一个幽长的梦里。
反反复复,不得脱身。
他站在深林之中,周遭是雾霾,挡住前路,他摸索着每一棵参天巨木,跌跌撞撞前行,然后,又回到开始的地方,鬼打墙一般,轮换往复,画地为牢。
迷雾里似乎有人经过,背影十分熟悉,他想开口求救,却忽地哑然,想不起那人的名字。
那是谁?他该喊谁的名字?
突然间,喉头哽住,他连一口气都呼不出来,奇异的窒息感让他越来越痛苦,最终跪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试图呼吸,却仍是徒劳。
“淇奥。”
他听到有人在唤他。
“淇奥,呼气。”
“韩淇奥!”
“哈——”
他倏然张开眼,猛地坐起身来,却险些撞进男人怀里。
一只手被对方紧握着,颊侧传来撕裂一样的疼痛,他先是看到男人颈上带着的玉,抬起眼,便望进对方修长而深邃的眸子。
“呼一口气。”男人轻声诱哄般,“你还在屏息。”
话音刚落,韩淇奥猛地吐出一口气来,再抽搐般地剧烈喘息起来,男人的手轻拍在他背后,过了好一阵子,才慢慢恢复平静。
他从来不知道,自然呼吸是这么艰难,也是这么舒服的一件事。
紧接着,他被轻轻揽着后脑,靠在一个肩头,那动作缓慢而小心翼翼,避开了他颊侧的伤口。
“尹义璠?”
他脱口唤出这个生疏而又亲密的名字,有些发懵。
“别动。”
男人的手指摩挲在他后脑勺半长的发上,低声问:“你多久没剪头发了?”
韩淇奥打了个寒颤,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还在做梦吗?不然尹义璠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这样温和地抱着他?还问这种关于剪头发之类的鸡毛蒜皮的琐事?
他缓慢地直起身来,与尹义璠拉开距离。大约是他眼神里的疑惑太过明显,尹义璠轻声道:“你出入这间医院,我当然会知情。”
少年往后靠在枕头上,视线扫过输液针,又下意识抬手要去碰脸上的绷带。
尹义璠眼疾手快握住他的手。
他呆呆看着对方。
交握的手缓缓落下来,尹义璠脸上露出一种令他陌生的温柔来。
“这几天都不要碰脸。”
“很难看吗?”
尹义璠静默片刻,望着他低笑一声:“你在意难不难看?”
少年摇了摇头。如果在意,自己不会下这么重的手。
尹义璠眼底的笑意渐渐淡去,只是看着他,视线逡巡过少年脸庞的每一寸轮廓。
“不难看。”男人突然开口道,“我会找最好的医生帮你把疤痕去掉。”
“还是算了吧。”韩淇奥笑了笑,“没什么必要。”
这话出口得轻描淡写。
尹义璠目不转睛地望他,许久才问:“在段家发生什么了?”
少年闭上眼睛,没有作声。
尹义璠屏息片刻,站起身来要往出走,韩淇奥在他身后轻声说:“是我欠他的没有办法还,我却偏偏不想还,所以逼他自己闷声吃大亏。”
“说到底,还是我卑鄙。”韩淇奥说,“我和你讲,是觉得你会去查,但尹先生这样的忙人,实在不值得为我浪费时间,更不必和段应麟再生出龃龉。”
尹义璠缓缓回过身来。
“我之前说的话,你到底明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韩淇奥终于慢吞吞掀开眼皮。
站在床侧的男人一如既往衣冠楚楚,目下无尘。在韩淇奥眼里,尹义璠若曾是一尊无畏无惧,不悲不喜的阎王罗刹,此刻也有了些温度。
只是那温度背后是怎样的意图,他全无关心。
“什么话?”韩淇奥艰难地想要找回记忆,又迅速放弃,“可我明不明白,对你而言也并不重要。”
“你离开我就为了回到曾家做家主?”男人俯身撑在他上方,眉眼相对地逼问,“你又知不知道走到那个位置,要踩着多少尸体,流多少血?”
“你尹义璠坐在金字塔尖,却要别人不要往上爬,说上头风大——”韩淇奥淡淡说,“未免可笑。”
男人呼吸凝滞,垂眸望着久违的唇,忽地有些失神。
“尹先生要是担心我日后是个威胁,就当机立断些。这一秒我的命不是在你手里?”停了一停,韩淇奥语气放冷,接着道,“要是你下不去手,往后只凭你’再无转圜’四个字行事即可。生生死死,还不是看个人的造化。”
他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一个无欲无求,在深水埗一间破旧公寓也泰然处之的少年,为何要开始追名逐利,贪恋权势?
一朝回到曾家,恨不能昭告天下,他已今非昔比。
是自己看错了,还是他变了?
尹义璠不自觉蹙起眉,少年指尖抬起,抚平那一点纹络。
近乎亲昵的触碰,召唤回昔日的缱绻长夜,令他心头一动。
“我喜欢过你。”
尹义璠微微愣住。
韩淇奥猝不及防地道:“当我无法接受旁人与你一样亲近我的时候,我才知道,接纳你原是一种喜欢。我没有误解自己的感情。”
尹义璠唇边绷紧的弧度微微放松,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沉默下来。
“现在我成了和你一样的人,也能和你这样说了。”
少年落下指尖,被男人握在掌心,微凉的一点温度。
“在我们这种人心里,喜欢算什么要紧的事情?我喜欢你,那又怎么样呢?”韩淇奥轻笑一声,不妨牵动伤口,忍着疼道,“要是心情好了,我也愿意和你上床,分出半个钟头来,想想怎么睡你。”
末了,韩淇奥扬起下颌,眼神分明是在问,对不对?
时光错乱,星霜迁移。
尹义璠一时五味杂陈。他哽住喉头,心道,事到如今,他是自食其果。
男人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能开口,起身要走,又被少年牵住了手指。
“别告诉曾家人。”
尹义璠仄转了头看他,少年容色惨白,眼中却十分平静。
“段应麟的事,母亲知道了绝不会容。可现在还不行。”
曾家还没有实力与段应麟翻脸。
与其让曾平阳知道始末,忍气吞声,倒不如曾平阳什么都不知道来得简单。
尹义璠神色一时玩味:“你要藏在我这里?我还得帮你瞒住曾家人?”
少年牵住他的指尖一僵,松开了手。
“我知道。”韩淇奥轻声道,“要你帮这个忙,得拿什么换,是吗?”
尹义璠瞧见他眼神,只觉隐痛自心尖蔓延到脏腑,牵筋动骨。他坐回床边,小心翼翼吻在少年眉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
呼吸轻柔地散在韩淇奥面上,韩淇奥不知自己说了什么,引得男人放轻了语气,他露出略带困惑的表情,却不知眼中一点懵懂,模糊了其下的冰寒,变得纯粹澄明,恍惚是初见模样。
他其实还是从前那个少年啊。
“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尹义璠声音轻得像是一阵风,“何况只是瞒句话。”
门外的曲斌等得焦心,轻轻一敲门,示意璠爷该走了。
其实早十分钟前,他就该走了。
耳机里的赵成安小心翼翼地报告车已备好,尹义璠抬手要摘,却还是没有,垂首吻了吻少年指节,才起身离开。
开门时,韩淇奥透过男人肩膀与曲斌四目相对,微微眯起了眼睛。
十分钟后,他床头的手机收到陌生号码的短消息。
“曾少,适可而止。”
这口气,已将他当做彻头彻尾的曾家人。
他面不改色浏览完毕,退出界面。指尖徘徊在少数几个联系人里,最终拨给了薇薇安。
“淇奥?怎么突然打给我?出什么事了吗?”
距离他们分开,才过去了不到七个小时。他却几乎又从生到死走了一遭,他偏头望向窗外的夜色,有些恍惚。
“没什么。”他说,“我受了一点伤,发布会当日可能不便上场。”
“什么伤?”那头一下子紧张起来,“怎么伤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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