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跟燕静宇把话说清楚,告诉他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他也不确定燕静宇愿不愿意再听他说话了。
郁青青走了,病房里的灯关了,燕静宇的眼睛睁着,他的胸腔还是感觉有些不舒服,感觉喘不上气来。已是深夜,燕静宇还是睡不着,大概是因为下午的时候睡得有些晚。几十平米的房间里此时响起了病友的打鼾声,真的就像是猪叫一样,呼噜呼噜,这种经验他已经很久都没有了,细细回想,上大学住宿舍的时候倒是很正常。还有磨牙声,像老鼠的啮齿在咬着坚硬的木头,嘎吱嘎吱。真好,大家都不说话了。此时此刻,就像回到了上小学的时候,六月的中午是要午睡的,这会儿老师不在,可是出奇的,同学们都很乖,都特别遵守纪律。明明之前有位同学总是喜欢晚上的时候看视频把手机开外放的。哦,想起来了,今天上午十一点的时候他被推进了手术室。到下午两点还是三点的时候才推回来。他安静了。
二十七岁的他的眼珠转得没有十岁的时候快了。燕静宇这样想着。
他下定决心,再也不见宋皙了。他就是怀着一辈子也不要再去找他的打算过着每一天的。
但是,宋皙来了。燕静宇想,他大概又心软了。就像重逢以后,两个人躺在床上,宋皙有工作要离开,自己只要把抱着宋皙的手臂稍微紧一紧,宋皙就会摸摸他的头发,捋捋他的后背,轻轻地对他说:“我要去工作了。”
他的声音裹着热气穿进燕静宇的耳朵里,跑进燕静宇的大脑里,在燕静宇的神经上跳舞。
☆、让他情窦初开的女孩
燕静宇出院了。他暂时没有去上班。
除了出院的第一天晚上请他的室友在外面吃了一顿饭之后,剩下的所有时间他都待在家里。
他打开衣橱,从一摞衣服底下把那瓶头孢和安定找出来,本来是打算把这两瓶药扔了,想想,还是没扔,他把它们拿出来,和其它的常用药放在一起。
宋皙到过这个房间,打开过这个衣橱,用他握笔、写字、翻书、滑动鼠标的手指碰触过这些衣服,在翻找的过程中,他发现了燕静宇的不堪。
宋皙是非常聪明的。
再看看这个房间里的书架,上面摆着什么。
宋皙会怎么想。
在燕静宇住院期间,他知道了网上的那些事,知道自己也牵涉其中。要不是他当时在宋皙的生日会上弹吉他唱歌,也不会被有心之人拿来当攻击宋皙的把柄。
宋皙发给他的道歉微信他看到了。宋皙说:“对不起。把你牵扯进来。我会处理这件事的,会把热度降到最低。”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那个时候他正等着做手术。已经有十个小时水米未进了。
躺在手术台上在接受麻醉的时候燕静宇在想,我高兴被牵扯进去,我不想让热度降低,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和你有关系吧。
让我躺在这什么都不要知道了,永远都不要知道了。
燕静宇还是醒过来了。他睁开眼睛,浑身没有知觉。
他本来就会醒来,不醒来是不可能的,医生也不答应。
他的室友和一位护工陪着他,还有为他操刀的医生以及负责他们病房的护士。
这个时候,他的心是热的。还有这些人没有抛弃他。
他躺回了他的病房的那张病床上。
他还是不能吃饭,喝水也不行。
还要量体温,以及其它一些什么指标。
他只有脑子可以活动一下。他的身体暂时还不是他的,是麻醉药的。
七夕的晚上,宋皙的前男友将宋皙交到他的手上时,他就知道,宋皙与他的前男友应该是没有复合的。不过,他也没有多大的欢喜,因为他知道他与宋皙之间的问题不是宋皙和他前男友复不复合的问题,而是宋皙的眼里现在根本不会再装下他了,宋皙很讨厌他。想让他从眼前消失。燕静宇觉得自己和宋皙之间已经陷入了死循环,不管自己再为宋皙做些什么,再怎么讨好他,他都不会施舍一个眼神过来。
之前的燕静宇是没有办法如宋皙所愿的,他知道,自己一旦消失,就永远不会再在宋皙的视野里,宋皙就会永远地将燕静宇这个人排除在宋皙的世界之外,他只能一直这样纠缠着宋皙。除此之外,燕静宇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宋皙和他在一起。
曾经他也遇到过光,但是他犯了错误,在可以拥有的时候,没有珍惜。
光,是抓不住的。只能它照耀着你、温暖着你,该来的时候会来,要离开的时候就不做丝毫停留。
一股无力感将燕静宇快要淹没了。
宋皙就像是流进燕静宇小小田地的一条河,他让燕静宇的的生活变得灵动清澈起来;他也是一团跳动不息的火焰,燕静宇越靠近他越可以获得更多的温暖。但同时,河流发怒了会洪水泛滥,火焰靠太近会被灼伤甚至毁灭。
燕静宇想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感到害怕,他害怕自己永远也得不到宋皙的原谅。他大概永远也不会得到宋皙了。
不知道今天是几号,总有在屋子里待得发腻的时候。但是,出门的理由是什么呢?找了好多个,始终没有一个能够驱使他将衣服换上,带上钥匙,把门打开,让腿跨出那一道坎。
他不想见到任何人。
他的室友有一次和他说:“出去走走吧。别整天待在家里,想吃什么东西就出去买点。”
他答应着,第二天照样在家里一动不动。
燕静宇在家里也不知是第几天了,他正在睡午觉,他听到室友好像在客厅打电话。
“对,他回来一个多星期了。应该挺好的,但是,一直呆在家里没出门。”室友压低了声音说道。
燕静宇猜测室友说的就是他。但是他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
那些虚无缥缈的梦做得让他害怕。
宋皙经过前一阵子网络上的风波,他已经不喜欢没事的时候刷刷新闻,看着烦心。他还不知道,最近网上爆出一个大新闻。他的前老板,侯聪因为被追债上了社会新闻的版面。一时之间,宋皙又被拉了出来进行了一番谈论。
据他所知,前几天,侯聪刚刚结婚,娶得是一位这两年风头正劲的女演员。两个人连上热搜好几天,男才女貌,天作之合。这个消息当时让他挺惊讶的。听人说,这根红线好像还是白兰牵的。
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他也没往心里去,毕竟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了。省了一大笔份子钱也挺好的。虽然两个人做了一场兄弟,但是从他被撇清关系的那一刻,侯聪就跟他恩断义绝。
宋皙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侯聪前一段时间有一些反常的表现,再大的家业也经不起他这么折腾。根据新闻报道,侯聪赌龄不算短了,另外还有一些投资失败的信息也被翻出来。
要说宋皙对前任老板一点怨气都没有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看到这则新闻,看到侯聪被人满世界追债,他还是有些感慨。该说是赌博害人,还是……
与此同时,白兰拥有了一张新的杂志封面。这本杂志就是宋皙之前创办的那一本。他们杂志不是一本纯粹的时尚杂志,属于生活方式杂志,偶尔也会有明星登封,不过一般卡得都挺严。
他可以让白兰登,别人也可以让白兰登。
都与他无关了。公司的群也退了,世界清静了不少,不必再操心这操心那,很多东西不舍是正常的,可往前走,走自己的路才是必须的。
宋皙在家当“无业游民”的这段时间,有几家杂志社给宋皙抛来了橄榄枝,宋皙感谢他们没有被网上的腥风血雨混淆视听,但是他都婉拒了。
燕静宇做了一个三步上篮的动作,这是他打篮球最开始的记忆,一直深刻地印在他的肌肉里。他从容地跳起来,将右手一拱。落地的瞬间他有些失神,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没有像之前那样看着球或者以空心的形式,或者在篮筐上兜一个圈落到地上,然后迅速被人抢走发球。他不知该如何反应。其实他也没有多少反应时间,很快他的队友就拍拍他的后背,向他报以笑脸。
宋皙来了,站在那看他打球。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燕静宇刚刚看见他。
这种感觉就像他情窦初开的时候,喜欢的女孩子待在篮球场边上,和其他女孩站在队伍里羞涩地看着他,为他加油,让他心里悸动是一样的。
燕静宇只失神了十几秒钟,比赛还在继续,他不得不把目光挪开。他没有心思进球了,他把本应该投进的球都传给了同伴,他也没注意同伴向他投来的不解的目光。
他再去寻找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不在那了,他怀疑自己刚刚是看错了。
他为什么会出门打球,就是因为一个微信消息。他之前的一位球友问他这段时间去哪了,怎么都不去打球了。他说回家了。
“回来了吗?好几次你都没来,大伙都问你了。没你带不动啊。”
“什么时候打,我过去。”
又一个球传到他手中,他站在三分线之外,一个转身,高高跳起,将手中的球用力向篮筐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