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季盈秋很快就买了回S市的飞机票直接出门了,察觉到他动静的周扬直接将针头扯,药水混着血流了一地,他就这么追着季盈秋跑了出去。
这会十一点不到,病区里的病人已经人满为患,没一会他就找不到季盈秋了,他有些茫然,握着手机突然不知道把电话打给谁,最后按着想法拨了个号码,接电话的竟然是陈露露……
周扬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是自己活该,于是对着那边有些疑惑的女生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就挂掉了电话……
他想,他已经道歉了,那季盈秋是不是就会回来?
可是偌大的医院里,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一个茫然无措的他,他是个性格极端的人,有的时候胆子大的可怕,有的时候又会像乌龟缩进壳里,这一会,他突然没了再回学校的勇气,那里没有人在等他,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人等他……或许就连从前那些感觉,也不过是他心血来潮时的错觉……
于是他回到病房,让护士给他重新打上针,按时吃药,三天后,他出院了,出院时他给老狄打了个电话,说:“我想办休学……”
听他这么说老狄也楞了,问他:“怎么回事?比赛输了?多大点事,大不了明年再来嘛!”
“不是,就情绪有点问题,待在学校可能不太好。”
他这么说老狄就认真起来,说:“怎么回事,你爸知道吗?不是说好了么,怎么又……”
“他不知道,我没事,就想去山里走走,顺便看看那些孩子。”
“诶,你说你们这一个两个的,你爸是个死脑筋,你也是,怎么都这么轴呢,我教完一个又来一个!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等大三吧……”
“得,你们父子俩就是来坑我的,假我批了,你去医院查查,看需不需要吃药,每天给我发照片过来,都说孩子是治疗焦虑的最佳良药,最好是这样,不然我非把你捞回来不可!”
周扬笑了笑,说:“放心吧,等我回来时肯定生龙活虎。”
于是周扬就像一阵风一样,轻飘飘的走了。从高中以来,他都在做一件事,他每学期都能拿到全额奖学金,这些钱他没有用,也没有存,都捐给了S市的留守儿童关怀基金会,他是偶然知道这个基金会的,自从知道有这么个组织后,就和他们建立的长期联系,每逢寒暑假,他就会和工作人员一起,在当地陪那些孩子一段时间,当地多山,交通也不方便,他们这些人就会带上一些吃的,用的,进山……
尽管物质上这些孩子有了不少保障,可周扬还是觉得他们并不开心,他们的眼神普遍空洞寂寞,原本是天真活泼的年纪,却少了很多灵气……村里的年轻人都在外头奔波打工,留下来的都是老人,对电子产品敏感度低,起初好几次,周扬想给他们注册微信,好让孩子们和大人多些沟通机会,他们都直摆手,说用不上,他们干了一辈子粗活,手指头都比那按键大,跟本用不起来,从他们含糊其辞的话语里,周扬也领会到了另一层意思,这个东西他们消费不起……
于是读大学后,他就有了一个想法,他想搞个APP,只做视频连接,利用这个机器,他可以建立一个关联关系,家人与家人的互相关联,他们可以用这个简单的机器来实现面对面的交流,这个东西原理简单,只要有点网就行,无非是费机子——既然抱不到,那起码能看到,看到孩子一天天的变化,看家乡的春夏秋冬,让外出的人即使相隔千里,也能体会到家里的草长枯荣……
他的这个想法得到了当地基金会的全力支持,里头年轻的志愿者不在少数,很快一伙人就开始着手设计,当机器成型后他们都很激动,启用了10个家庭下放试点,然而结果让他们大跌眼镜,最后这10个机器,只送出去3台,很多老人都说不会用,尽管志愿者们百般劝说,说这个东西是定向发送消息的,也不收钱,只需要按两个键,可他们还是不接受,就在他们心灰意冷时,一个老太太点醒他们:我们这些人,就连几个塑料瓶子都要拖十几公里山路拿出去卖,更何况这种贵重的东西,我们这里不怕贼,就怕这娃娃们一哭,我们没有办法,就把这些好东西给卖了给他们换吃的啊……
是了,在老人眼里,吃饱饭永远比视频重要,物质永远比精神重要,每天和父母聊天这种事情在他们看来也许只是浪费时间。
于是周扬没办法,在短暂的萎靡之后,他开始想别的办法,和铁路部门合作,设立了这个机器的第三个按钮,积分查询按钮,所谓的积分,指的是每天两方沟通的时长,积分达到一定时长,就能享受半价购买火车票优惠,还有随机免单功能,这些良性刺激,可以增加孩子和家长见面的机会,不仅能改善亲子关系,也能让人过得实质性的利益……
周扬目的很简单,他只是简单的想让这些孩子们多看看他们的父母,不像小时候的他,那么孤独……
☆、出门散心
周扬去的地方叫夏桑村,这里地处山林腹地,风景秀丽,四周都是高山绵延不绝,层峦叠翠,已是初春,放眼望去满坡都是大片大片黄灿灿的油菜花,就连风中飘着的都是青涩的草香味,偶尔有一棵梨树缀在山田边上,满枝头的白,远看着像守护神似的,守着一片花田。
他走的小路,偶尔碰上人,他们都会同周扬打招呼,说一句带着弯的本地话:“小周又来啦,娃娃们有福啦~”
周扬学不来他们这的话,只好笑着回他们:“天气好,过来看看。”
“看,随便看,我们这个旮旯里也就春天能看了,哈哈!你回去正好教我们春秀写写作业,这孩子像他爸,不开窍的狠咧!”
这一年两年的,这里的人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家人,周扬和老人挥了挥手就回去了,还没到村口,几头大黄狗就朝着他奔来,尾巴摇的跟上了发条一样,停都停不住,扑在他身上踩来踩去,生生把他新换的外套刚搞了几点泥点子。
他现在门口捏着手指吹了声口哨,三只狗里有两只已经乖乖蹲好了,只有一只小的还在他脚边绕来绕去,周扬干脆将它捞在臂弯夹进村,远远的,就有几个三四岁的泥孩子已经看到他,看着圆滚滚的一团朝他跑来。
“周扬哥哥!”
很快几个小家伙就围住他,抱着他的腿不让他动,仰头咯咯笑个不停。
“周扬哥哥你怎么又来啦,你寒假不是才来过吗?”
“你们不想我来啊,那我走了。”说完他就假装要转身。
结果小家伙们全都异口同声说:“想!”
于是周扬就笑了,看着眼前一张纸灰扑扑的脸,他突然觉得充满活力,变魔术似的从包包里拿出一包糖,举着很高,说:“那想吃糖吗?”
这下小家伙们叫的更激动了,“想!”周扬甚至听到了吸溜口水的声音。
“想的话要拿什么换啊?嗯?”
“我来,周扬哥哥,我爸爸昨天叫了我一首诗,我现在背给你听好不好!”
“我来我来,我会数数,1到100!”
“我会乘法口诀!”
“我……我……我会分的清蓝色和绿色了!”
周扬挨个摸了摸他们的脑袋,把糖分下去了,“一天只能吃一颗知道吗,不然哥哥检查时发现谁多吃了下次就没有喽。”
“知道啦!”孩子们很快散了,知道周扬每次来都会先拜访村长。
村子里的房间很密,基本一个村都聚在一个地方,白墙青瓦,长长的一条,门口都种着柳树,祥和宁静,有的老人在拍晒着的被子,有的在编竹篾,老人耳朵都不怎么好,隔着几个篱笆庄说话都靠喊,小孩们有样学样,也扯着嗓子满院子跑,赶的琢石头的鸡满处飞,于是大人的呵斥就与小孩的笑声相继传来。
村长的屋子在中间,周扬很快就进去了,这会村长正戴着副眼镜,手里还拿着放大镜在看记着什么,他年纪七十左右,满头银发,精神不错,一见周扬就把他拉过去,说:“你来帮我写几个字来,他们总记不住自己的积分,非让我用毛笔字写好挂墙上,我还不知道他们,以前没有就没这么多事,现在一天到晚就想和别人比,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味!”
周扬假意咳嗽了声,“村长,你其实可以给我视频的,我帮你挣积分,让你出去旅游。”
王村长马上在他脑门上拍了一把,“行啊小子,现在会打趣我了,你不是应该在学校上课吗,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天气好,来山里去去浊气,顺便看看您老人家。”
“得,别贫,顶多一周你就给我滚回城里上学去,别一天到晚不学好!”
“诶嘿,看来给你新买的象棋你是不想要了!”
“别呀,你还能消遣老人家的?先来杀一盘怎么样?”
“行啊……”
于是周扬就从包里掏出一盒做工精致的象棋,说,“你试试手感,看看厚不厚,要是厚了下回我磨薄一点。”
老村长将拿起一颗“象”在手里颠了两把,“你说你成天不务正业的,搞得像个街头卖艺的,诶,你可别让外头那些土匪娃娃们知道你这手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