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博渊把手插进他的头发里,眼神宛如猎豹,“都不放!”
谈毓书知道,陆博渊爱他,掏心掏肺地爱。所以跟他一起住,一起承担。每每陆博渊家里人来闹事,他们总是同进退。
“我要报警!让报警来抓你!拐走我的儿子!”陆博渊的母亲没少找谈毓书大吵,都趁着陆博渊不在的时候,气势汹汹寻上门。
“警察来正好,来了那也是先抓你儿子!要不是他死缠烂打,我还不跟他好呢!”谈毓书吵架功夫一流,每次都把她气得半死。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们的感情出现了裂痕。陆博渊十分敬爱他的母亲,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大家族里,总少不了明争暗斗,陆妈妈为他吃过很多苦。
陆妈妈在生陆博渊之前,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情妇。她怀孕之后,陆爸爸便与政治联姻的妻子协议离婚。陆爸爸与前妻没有爱情,毕竟都是政治婚姻的棋子,与陆妈妈,的确情比金坚。
但是这并不能改变“小三上位”的事实,而且在陆家,没有人会相信爱情,所以,陆妈妈踏进陆家大门更是受尽白眼,连带着陆博渊的出生也受到阻挠。她怕陆家人对陆博渊不利,亲手切断了自己一根手指,表明不会动陆家一寸土,一分权。
“毓书,下次我妈来,别再跟她吵了。”
当时谈毓书正在气头上,自然不能答应,“不可能。我谈毓书什么时候被人家骑到头上去过?陆博渊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他那句是气话,只是没想到,竟然就阴差阳错断定了一场悲剧。
当时陆博渊也发了火,直接吼了回去:“那我也告诉你,我妈对我很重要,要在你们两个当中选,我肯定选她。”
吵了很多次之后,他们之间的裂缝越来越大。谈毓书觉得事情不解决,他们来之不易的幸福迟早会破灭,于是放下脾性和骄傲,约陆妈妈出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但现实总不尽如人意,说了没几句,两人又开始争论,谁也不让谁。最后谈毓书气不过,拍了桌子就走人。陆妈妈踩着高跟鞋追出来,指着前方不远的谈毓书大骂,在过马路的时候没留意,被一辆货车轧了过去。
一声撕裂的刹车之后,谈毓书回头,只看到刚才还气焰高涨的人躺在血泊里。
她倒下了,再也没起来。
“谈毓书......就算你要吵,也该懂得分场合。”陆博渊守着被白布覆盖的尸体,眼睛里全是冰。
谈毓书手足无措,“博渊,我,我约她出来,不是为了吵架的......你,你要相信我!”
“信你什么?信你那句‘有我没她,有她没我’?”陆博渊紧紧圈住母亲冰凉的手,抬起血丝布满的眼睛,发出来自地狱一般的诘问:
“谈毓书,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屋内死一般沉寂。
谈毓书握着筷子,想扯出一个平时惯有的笑,却只生疏地抽了抽嘴角,“后来......我们就分开了。我比较小器,转进死胡同走不出来,我爸就带我出了海......”
郝南知道来龙去脉之后不是很能接受,喉咙里像卡了刺,半天不能说话,“......可是,人不是你撞的。”
谈毓书嘴角下沉,接过他的话,“却是我叫出来的。而且......她也是追着我出来才......”
郝南拿筷头敲桌子,“那陆博渊也不能那样说,搞的像你撞了他/妈一样!他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啊!”
谈毓书摇摇头,十分忏悔,“要是我不叫她出来,不跟她吵,她也不会出事。”
郝南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这样说的话,要是她不生陆博渊,还不会认识你了呢!”
大钟见他的脾气收不住,连忙来劝:“宝贝儿,事情已经发生了,过去这么久别多想了,啊。”
郝南一向容易激动,指着不存在的陆博渊骂了特别久才冷静下来,最后忍了许久才小声哽咽:“这都什么玩意儿!”
谈毓书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米饭,然后盯着上面的坑出神,“是我对不起他们,所以......不见面......挺好的。”
郝南想到他这些年背负的愧疚和忏悔就替他不值,大口呼吸了好几下才忍住情绪,声音低哑:“好个屁......”
郝南也看出来了,这样其实一点也不好,但是他没办法。
更让他没办法的是,他费尽心机想躲避的人,总是躲不开。
☆、第 6 章
谈毓书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因为下午摔的伤,路走得有些颤巍。没想到事情过去那么久,再提起的时候心里还是会痛。只是不像以前那样撕心裂肺,只是钝的,闷的,像有人拿着大石头往他心口砸一样。
裹紧外套,把脖子缩进衣领——要是有个龟壳就更好了。
楼下停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谈毓书猜想,那大概是新搬来的户主的。看不清楚里面到底有人没人,想着天不早,路又黑,就赶紧走了。
“——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过得快乐或委屈——”
手机铃声突然大响,在寂静的晚上显得有点突兀。谈毓书赶紧从口袋里摸出来。
“喂,你好。”对于陌生的号码,谈毓书开口的第一句都是这个。
“喂,我啦。”郝南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哦,郝南,有事吗?”
“没啊,就问你到没到。”
谈毓书抬头望了眼楼梯,脚踩在木质楼梯上咯吱咯吱作响,“嗯,快了,在上楼。”
“那就行,我就怕你在路上被劫色。”郝南咔哧咔哧地啃梨,顺便踢了踢大钟不老实的咸猪手,“还有啊,记得存号码,刚刚说那么久,居然都没存电话。”
“好。”谈毓书想想不对,“诶?那你怎么有我的号码?”
郝南翻了一个大白眼,“我说兄弟,你自己把名片给的大钟你自己都忘了?”
谈毓书汗颜,“哦......对哦......”
郝南在那头接到大钟的提醒,才叹了口气,语气也沉下来:“有些事呢,过了就过了,咱还是得往前看。鲁迅曾经说过,放弃过去的,才配得上更好的!”
(鲁迅:这句话我没说过。)
谈毓书嗯了一声,“好,我知道。”
“以后常联系,没事过来店里吃馄饨啊!”
“嗯,好。”
谈毓书挂了电话,摸钥匙开门。把客厅的灯打开,趴在阳台上看了好一会儿夜景,才折去浴室洗漱。
楼下,那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里,陆博渊攥着方向盘的手青筋突兀。路灯的光线很暗,把他的脸勾得更加冷峻,眼睛湮没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
“——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过得快乐或委屈——”
手机响了,跟谈毓书一样的铃声,只不过声音更小。
陆博渊才从自己的世界里抽出来,滑过接听键,嗓音低沉:“有事?”
电话里传来年轻女人温柔的声音,“今天回来吃饭吗?”
陆博渊抬头,看了眼三楼已经空荡荡的阳台,紧皱的眉头舒展不开,“嗯,马上回来。”
汽车吐出一串尾气,掉了头,扬长而去。两层楼高的路灯闪了闪,一个短路,瞬间灭了一大片。
前一秒还明亮的道路,霎时一潭黑暗。
“博渊,他们都兴什么情侣头像,太俗了!我觉得,咱们得搞个不一样的!”
“比如?”
“嘿嘿......”谈毓书一左一右拿着两部手机,“咱们搞个情侣铃声,就五月天的《突然好想你》。”
陆博渊饶有兴味地问:“那要是手机响了,怎么知道是谁的?”
谈毓书戴着一个黑色眼镜框,仿佛三下乡的书记,“嗯,这位同志说得很有道理。”
“你有办法?”
谈毓书正义凛然,“没有。”
陆博渊无奈,接过手机,把其中一个的音量调满,另一个的调成一半,然后递给谈毓书,“声大的是你的。”
谈毓书由衷竖起大拇指,“老公,你真棒!”
陆博渊捏了捏他的鼻子,“这话留着床/上说。”
“咦!臭流氓!”
自那时起,他们就共用一个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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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书,你刚交的那份单身戒指的设计稿,boss特——别满意!”施临川碰着咖啡杯凑过来,一脸兴奋。
施临川也是设计师,照道理是跟谈毓书有竞争关系的,但他总是缺根筋,看着别人的作品受到肯定总是比当事人还高兴,还要冒泡泡的那种。
“作品就像是设计师的孩子一样,要是孩子受到肯定,那就最幸福了!”
谈毓书没他那么张扬,但也认同他的观点,“那你还不抓紧时间去生一个?”
施临川模仿扶眼镜的老师,佯装说教,“啧,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设计,是要讲究灵感滴!就跟写作一样,没有灵感,最后出来的东西自己都觉得见不得人。”
然后畅快地喝了一口咖啡,挥舞着手里并不存在的戒尺,“不过话说回来,我真心觉得你那个戒指设计得特别好,尤其适合咱们这种一把年纪的单身汉!”
谈毓书双手合十,“谢谢,适合你就好了,我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