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让我吃药还不如让我吃/屎。”
那时候,他们很穷。打工赚的钱勉强能够维持房租和日常开销。谈毓书很多想买的东西都自己憋着,实在忍不住就画在本子上,美名曰“画饼充饥”。
要是单单买药,博渊肯定不会往医院走。到时候挂号拍片子开药,小题大做一番,这周又吃不上博渊最爱的排骨了。
“我反正打死都不去医院,要去你去。”
“好,我去,你在家里等。”
“你去我会热死的!现在停电了,你忍心让我一个伤兵自己扇风吗?再说,现在已经不流血了,你大惊小怪干什么?”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博渊沉默了很久。最后终于妥协,把背包放到缺了一个角的桌上,打来一盆干净的热水,透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一点一点帮他把血迹擦干净。
谈毓书对这陡然而至的温柔照单全收,嘿嘿地乐,“老公你对我真好。”
陆博渊没有说话,好像在思考什么。当晚夜深,他沐浴在蒲扇的大风里昏昏欲睡。没错,那个高高在上鼻孔朝天的陆少爷会任劳任怨地给他扇风,这说出去估计没人会信。他幸福地冒泡,终于等到身旁的男人开口。
陆博渊说:“我会让你住好房子的。”
谈毓书知道,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因为话少的人,往往只把重要的话诉出口中。
这些像梦一样的过往,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一样。那么美好,那么容易破碎。
还是说,谈毓书只习惯记住这些零零碎碎的琐事。
十九楼的风比低处的大些,夹杂着大海的清新味儿吹来了不少回忆。他对着不远处的车流发呆,马路的另一边仍旧灯火通明,看来只有这一小片停了电。
现在的天气并不热,晚上只有十度左右,晚风甚至能凉进脾胃。
“啪嗒!”
窗户被陆博渊合上。
“现在不是吹风的时候。”
陆博渊背靠着落地窗,环着胸看他。皎洁的月光晕染在他身上,宽厚的肩,劲瘦却有力量的腰,以及,被睡袍罩了一小段的修长的腿,任何一张剪影都可以拿来做杂志封面。
只是......那张英俊的脸消融在阴影里,窥探不出情绪。
谈毓书呆呆的,解释开窗的原因,“我......吹头发。”
他并不是运动生的那种板寸,也没有到韩国欧巴那样的长刘海,介于二者之间,所以不干透是睡不好觉的。
陆博渊啧了一声,“你想老了得偏头痛?”
然后不知从哪里拿来毛巾,呼上濡湿的脑袋。谈毓书看那架势,以为会跟强吻时那样粗鲁,身体下意识一缩,结果却没有。
轻柔,十万分的轻柔。
宽大的毛巾遮住了他的视线,让本来就昏暗的视野一片虚无,反而增强了鼻子的灵敏程度。
两人的距离只有一个手掌,跟他用了同样沐浴液的男人,身体散发着和他一模一样的味道,却让他的心脏被蛊惑得砰砰直跳。跳着跳着也没了反应,像是打了麻醉剂一样,使他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博渊。”他听到自己鬼使神差地说。
“嗯?”
谈毓书嗅着鼻尖萦绕的味道,想起白天这男人为他挺身而出的情景,“你不该这样。”
因为距离近的关系,陆博渊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甚至有点哑,“哪样?”
明明已经决定不再来往,偏偏又在那种时候挺身而出,把他护在身后。
黑暗让谈毓书多了几分坦诚,“你让我......很乱。”
陆博渊笑了笑,“是烦躁的乱,还是手足无措的乱?”
谈毓书的视线被垂下的毛巾遮挡,呆呆地说:“是找不到方向,心跳却很快的乱。”
这下,擦拭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
陆博渊的喉结不正常地滚动了两下,低头凑到通红的耳边,“毓书,你犯规了。”
谈毓书的手指发麻,颤了又颤,终于抬起来扯掉了毛巾,两人之间便没了屏障。
一层浅浅的微弱月光镀在他的脸庞,模糊且暧/昧,谈毓书没有焦距地望着,两人的眼神在昏暗中交接。
“我犯规,你给罚么?”
在几近黑暗的光景里,他能感受到陆博渊投射在他身上的灼热眼神。那一刻,沉默把他的脑子烧短路了,他什么都不想了,只缓缓靠近面前的男人。
以及,那两片性感却单薄的嘴唇。
微微踮脚,乃至于能清晰感受到喷到他脸上的气息。
五厘米......
三厘米......
一厘米......
“嗡!”
正当情愫渐浓的时候,房间突然发出嗡的一声——来电了,四处陡然明亮。
所有的不堪和脆弱都暴露无遗,然后赶紧找地方躲藏。
接吻也好,做/爱也罢,都需要一以贯之的兴致,如果中间某个地方断了,就不是简单接上那么容易。
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在突然而至的强光下很不适应,谈毓书霎时身体一缩,紧闭双眼。
“那,那个,我去吹头发了。”
☆、第 35 章
“那,那个,我去吹头发了。”
适应灯光之后,他心虚地朝浴室去,打开吹风机,嘈杂的发动机刚好能够遮盖一闪而过的不堪。
但愿,博渊刚刚什么都没察觉......
那家商务酒店的床很小,两个大男人顺着边缘躺上去,中间的间隙也不到十厘米。
谈毓书彻夜难眠,总觉得靠近男人的那一侧都是麻的,又不敢随心所欲地翻身。到了很晚的时候,大概三点,他仍旧睁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哀怨地望着投射到地板上的浅淡月光。
身侧传来男人绵长的呼吸声,看来早已经睡着了。
“谈毓书,你听着,我爱你,要是你敢背叛我,我不会放过你。”
“戒指是给你的,不准摘下来。”
“我会让你住好房子的。”
“毓书,这么多年,我没背叛过你。”
“毓书......我可以重新爱你么......”
脑海里不停回响这些话,从一个自诩薄情却深情的人嘴里说出来,本以为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却还是这么清晰。
谈毓书濡湿了眼眶,慢慢转身,望着仰躺着的已经熟睡的男人。
轻轻凑过去,在那两片单薄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本想着像蜻蜓点水一样亲一下就离开,但真正触碰的时候,又觉得那里像有魔力一样,吸附着他不放。
博渊,我是多么想爱你的啊......
下一刻,手腕传来钝痛,眼前的景象接着就翻天覆地,待他回过神,已经被陆博渊压在身下了。
“你勾引我。”
陆博渊把他的两只手固定到头顶,呼吸粗重地逼近他。
“这次,你又想怎么糊弄过去?装傻什么都没发生,然后去吹头发?”
谈毓书惊愕地瞪大双眼——这个人,居然什么都知道?!
“我......”
“你最好把事情交代清楚,我可没那么大的耐性!”
谈毓书的脑子一片空白,又仿佛被什么东西烧得通红,嗡嗡的失去所有理智。费劲心力建起来的堡垒轰然坍塌——他放弃了。
“我,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自私到,不想去考虑其他任何一个人。
陆博渊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可恶的嘴唇,问:“然后呢?”
难以屈身在眼眶的泪水终于沿着眼角滑落,他现在还有什么天大的借口,把眼前的男人拒之千里?
“我......还爱你。”
一记直球打得陆博渊有点错愕,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个字眼会从谈毓书嘴里蹦出来。之前他听到的所有的话都是“我们早分手了”,“我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分开对你我都好”......
“唔!”
他发疯似的亲吻他,把所有的力量都用到嘴上,在脖子上留下一个绯红色的吻痕后,又紧接着往下。
“啊!啊——”
他们对彼此的身体这么熟悉,哪里是敏感地带,哪里一碰就软,都一一记在脑子里。扔掉碍事的棉被,睡袍都来不及脱就一股脑坠入欲/河。直到让人脸红的喘息声掺了哭腔,他们才逐渐停下,任凭赝足的柔波在身体里蹿游,然后一下一下地亲吻对方。
谈毓书浑身酸痛地瘫在他怀里,仿佛找到绿洲的沙漠行者。由于还没从暴风雨般的情/欲中缓过来,胸口起伏的幅度仍旧不小,他贪婪地嗅着男人身上的独一无二的味道,沙哑着嗓子问:
“如果有一天,我让你身败名裂,你会怎样?”
陆博渊揉弄着他的头发,嘴唇贴着他弯曲的脊背,说:
“如果真有那一天,就一起下地狱吧。”
事实证明,谈毓书的顾虑在很大程度上没有必要。尽管因为小说改编的关系,陆博渊在娱乐圈有一定的知名度,但他的身后毕竟是陆家,很多用在三流明星上的烂俗字眼当然不会出现在他的报道里。
引起轰动的只是单纯的“同性恋”,而不是“肮脏的同性恋”。
再加上腐女人口数量庞大,大家一时间想到的事情,不是“靠,居然是gay”,而是“哎呀我就知道没有哪个女人配得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