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板托着腮:“然后他落榜了?”
陈非誉摇头:“考上了。”
程老板眨眼,陈非誉说:“但人家回去继承百万家产去了。”
程老板迷惑:“???”
“大约生活就是这么多意外吧。”陈非誉耸耸肩,“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当时他们公司陷入非法洗钱的危机,被纪检查了,他被限制出省,高考志愿最后只能填本地。”
“那你们完全可以异地恋啊!”程老板作为一个听故事的,比讲故事的人还要着急。
陈非誉笑了:“你这样算不算上帝视角?我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以为他一直在骗我,如果他想留在岳市,我完全可以和他一起读岳大,为什么他出了什么事都不告诉我?”
程柏一口酒喷出来:“陈非誉,我真没发现你是这样的恋爱脑,你可是当年的理科状元,读岳大?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恋爱脑陈非誉先生说,“对于当时的我来说,Q大哪里有他重要。”
程柏为陈非誉鼓掌:“您真了不起!”
倘若程柏听完了陈非誉的所有故事,大约对陈非誉的恋爱脑程度还会有新的认知,当年陈非誉能为了俞白不去读实验班,自然也能为了俞白留在岳大。
程柏和陈非誉碰了一下杯:“恕我直言,你那位男朋友当年什么都不跟你说,就是怕了你的恋爱脑,为了他留在岳市。他当时被控非法洗钱,对自己的未来一无所知,不想拖你下水,和你分手了很正常,你就应该带着他的祝福,重新开始新的人生。毕竟,对于当时的他来说,你确实什么忙都帮不上。”
“他当时说,祝我前程似锦。”陈非誉一瓶酒到底,又要了一瓶,“我可能……只是太孤独了。我没有家,什么都没有,茕茕孑立,踽踽独行——他是我的浮木,是我关于未来的所有想象,没了他,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崽,听阿爸讲。”程老板听完陈非誉的苦情故事,给自己升了一个辈分,“没有人能够把自己的人生跟另一个人绑在一起,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你就是恋爱谈得太少了,阿爸到时候再给你介绍几个男孩子,你还是要继续爱人的。”
“爱不了。”陈非誉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这里空了。”
程柏啪地拍了一下桌子:“那你就回头找他,跟他说你现在有本事了,问他还愿不愿意和你在一起。”
陈非誉仰着头,他伸手捂住眼睛,好像要捂住什么不要掉下来:“回头了,找不着了。我去年回了一趟岳市,公司还在,但法人代表和股东都变了。”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足够发生太多的故事,他们分开的时间,早就比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怎么会有人还待在原地?
这是陈非誉埋在心底的伤,他知道的太晚,他和他的少年,从此在茫茫人海里走散。
他有过刻骨的思念,也有过对自己无能的悔恨,还有对当时不愿回头的愧疚,这些感情带给他肉体的疼痛,把他和周围一切隔绝,那以后在陈非誉的眼里,所有的景物都变浅变淡,直到逐渐褪去颜色。
校庆晚会结束,还有大聚餐,程柏花蝴蝶似的左右逢源,自然被一众学弟学妹起哄要一起去,程柏察觉陈非誉心情不好,怕他又犯病了,便要拉着他同去。
“我掐指一算,你今晚必有姻缘。”程老板言之凿凿。
陈非誉拂开他抓着他衣袖的手:“有病。”
程老板立刻变了副嘴脸,道:“去嘛去嘛。”他自己恶心人还不够,招招手让师弟妹们一起上,“快过来拉你们陈师兄,他晚会不耐受症又犯了,要跑了!”
陈非誉无奈,最后还是被程柏带去聚餐。
吃得七七八八,大家开始玩游戏,程老板生得好看,又玩得开,自然被学弟们灌得厉害,他输了游戏,被起哄去要妹子的微信,去哪一桌不能指定,还是随机数生成。
陈非誉内心呵呵一笑,看来所谓杰出校友,就杰出在会用随机数生成撩骚机缘,真是妙得很。
“去第七桌。”程柏有些上头,笑眯眯地抓住陈非誉的衣袖,“得拉陈师兄一起去,陈师兄模样好,看着像个正经人,我说是他想要姑娘的微信,不好意思才让我来的。”
“好好好!”学弟妹们早想对陈师兄下手,可陈师兄不比程老板,衣冠楚楚地坐在角落里,只喝果汁不喝酒,只谈学问不谈情,实在让人仰之弥高。
于是陈师兄就像是掉进妖精洞的唐三藏,被程老板带头,拉进了红尘里,去第七桌要姑娘的微信。
第七桌坐的是艺设的学生,傍晚时程老板一眼就看中的那个高马尾姑娘就在这桌,程老板立刻松开拉着陈非誉的手,也不gay也不骚了,露出个人模人样的笑来,对那姑娘说:“咦,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哄笑,连陈非誉都没忍住,程老板搭讪手段简直也像随机数生成的。
有新的热闹可以看,大伙儿也就放过了陈师兄,陈非誉正想着偷偷溜走,却察觉到那一桌里有人在盯着他看,视线甚至有点灼热。
陈非誉不怎么愉快地回头乜了一眼。
这一眼,隔了重重光阴,迢迢山海,让陈非誉差点忘了今夕是何年。
他甚至觉得,这样热闹的大聚餐,该是七年前他高中毕业的场景,他心上的少年就坐在那里,在时光里永远不旧。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兑现以后都是糖的承诺,作者咬牙更新了五千字(卒)
☆、陈师兄
可他高中毕业的聚餐,那人并没有来参加。
就在陈非誉怔愣的这会儿功夫,程老板已经和这满桌的人混了个脸熟,要添副碗筷和椅子坐下来:“诶,你们陈师兄竟然还没趁机跑了?天可怜见的,快给陈师兄也加张椅子。”
陈非誉嘴唇动了动,他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的目光从那人身上移开,落到笑出褶子的程柏身上,才恍然回神,原来十丈软红是真,并不是他在做梦。
程柏一颗心八分都挂到了姑娘身上,余下两分想到陈非誉,发现陈非誉不太对劲:“怎么了?”
陈非誉摇头坐下,目光却不由自主又瞥向对面的男人。
程柏顺着陈非誉的视线看过去,讶然挑眉,问身边的姑娘:“对面那个穿白T恤,挺好看的男人是谁呀?”
“俞师兄啊。”姑娘笑吟吟地回答,“我们美院一枝花,俞白俞师兄,今年孟老新收的研究生,宝贝的不得了。”
程柏看向陈非誉,小声地问:“喜欢啊?”程柏戳了戳陈非誉的胳膊,“眼睛都要掉到汤里去了,您能看得含蓄一点儿吗?”
陈非誉抬了抬胳膊,躲开程老板的手。
程老板嘁了一声,秉承着为兄弟两肋插刀的精神,决定将个人幸福暂时抛之脑后,先为陈非誉的脱单事业添砖加瓦。
他朝对面的美院一枝花吹了个口哨:“小俞同学,你有对象吗?没有的话,我们陈师兄看你很久了,你能给他留个联系方式,给他个和你做朋友的机会吗?”
“哇——”满桌子的人开始嗷嗷叫,大部分人都喝高了,也不知道程柏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话,不过这都不重要,起哄最重要。
“啊啊啊啊啊陈师兄这是在表白吗?”
程柏兴奋地推销陈非誉:“我们陈师兄相貌堂堂,事业有成,有车有房,样样都好……”
程柏一车的好话才说个开头,就被陈非誉打断:“闭嘴。”
程柏惯会察言观色,他见陈非誉的脸色是真难看,立刻捂住嘴,化身鹌鹑。
谁曾想,对面的美院一枝花却接过他的梗,说:“好啊。”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难怪开学老娘给俞白告白被拒绝了,感情是性别不对啊。”
程柏回头,看向刚刚温温柔柔跟他说话的高马尾姑娘,这一声老娘,把程老板吓得抖了一下。
高马尾姑娘察觉到程柏的视线,立刻收了她的东北腔,甜甜一笑:“程师兄喝水?”
程柏打了个嗝,他怕是醉了,竟然觉得这个姑娘好可爱。
陈非誉推了一把程柏:“我先回去了。”
程柏恋恋不舍地把视线从姑娘挪到俞白身上,他没说话,而是看了一眼对面的俞……俞什么来着,程柏不记得了。
他哥俩好的搂住陈非誉:“来来来,小陈,我们借一步说话。”
陈非誉皱着眉被程老板拉到大厅的柱子后面:“崽啊,阿爸跟你说,人能要向前看,你不能真把自己活成个琥珀,这个小俞你看着不也挺顺眼的,处个对象会死啊,人家对你也挺有意思的,是不?”
“你真是喝多了,脑子不清醒。”陈非誉推开程柏,“别喝了,我把你送回去,明儿上班你要敢迟到,全勤照样扣。”
“哈哈哈。”程柏大笑三声,“我什么时候拿到过全勤,扣,你尽管扣!”
陈非誉拖着程柏从柱子后面出来,谁曾想,迎面就碰上那个他想见也不想见的人。
“陈师兄要回去了,不如也顺路捎我一程?”
“捎!”程柏高声喊,“让陈师兄把你捎到他家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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