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啊,这么好的宅子你怎么说给就给了,还一给就是三个,早知道当初就应该都卖了才是,一家给个小平房栖身他们也就闹不起来了,都是闲的。”赵姨娘冷冷的哼了声,真心觉得肉疼。
“卖了也不过些许小钱,还不够跟人磨牙的。住了平房他们之间是不闹了,都跑来闹腾我们来了,宝玉娘俩今儿要走一块肉,明儿顺走几匹布的,我们的日子还过不过了,破财消灾罢了。”贾环扶着老娘边走边说,娘俩都是嗓音清脆明亮型的,也不曾控制声量,旁若无人的对话打老远就能听到,也不管正厅里的贾家人有多尴尬。
王夫人自从回来就没停止过折腾,她在牢里天天受苦挨打,日日盼着儿子宝玉能来救自己出去。哪成想最后把自己买回来的却是最不得她待见的庶子,亲儿子竟然连面都没露,更过分的是连安身的地方都是庶子施舍的。这些明明是二房的产业,却被庶子拿来做人情,她和宝玉分得的却是最少的,只一个小院子一个小庄子可够什么使的,必须闹,不把二房的产业还给她们娘母子谁都别想安生。从昨晚缓过来起她就大哭大叫满地打滚,直闹腾得合家一宿未曾好生睡过。
二房李纨母子懒得管她,睡不着干脆缩在自己的小院里清点家当,为能快点搬出去做准备。王氏被贬为官奴后身份卑贱,他们再不用以孝为名与她拴在一起了,娘俩有房产有嫁妆的,犯不着窝在这小院儿里受罪。湘云则巴不得王氏能多闹腾出些好处来,左右她身在奴籍也拿不到什么,最后还得归了自己与宝玉。大房的贾赦和邢夫人被王氏压了这么多年,说实话心里对她发憷得很,见王氏舍了脸去不管不顾的更不敢上前,只得由着她闹去。凤姐儿到是有那个魄力收拾她,可毕竟是亲姑妈,总不能让人捆了丢进柴房吧。至于宝玉,在他心目中母亲是无所不能的,可没想到母亲回来了不但没有改善他的处境,连自己都如此狼狈,等看清了母亲脸上肿得老高的‘奴’字后他整个人都给吓傻了,除了抱着老太太痛哭,什么都顾不得了。
正各自在心中狂奔草泥马的贾家人听到赵老娘和贾环的声音后都卡在哪里,尤其躺在地上上演十八癫的王氏更是无地自容。待看清贾环扶着的人后她把牙咬得咯嘣嘣响,自己轮落到这步田地,赵氏这贱人和小短命鬼反倒起来了,竟敢穿得如此耀眼来看她的笑话,大红色本是正室才能享用的,赵氏贱人却堂而皇之的穿在身上,怎能不让她恨之欲狂。
“哟,太太,你可是出身名门,怎能这么不注意形象的坐在地上。王家还有两个庶女待字闺中呢,你被贬为官奴已经够丢人的了,再这样不顾仪态她们还怎么嫁出去,我劝你也积些德吧。”赵老娘抬高下巴用鼻孔对准扑在地上的王氏冷哼,拧着小蛮腰被儿子搀进正厅,自顾自的坐到了右手第一位。坐下后扫了眼死盯着自己眼露垂涎之色的贾赦,又看了看哭得一抽一抽的宝玉,最后把目光定格在兔子似的贾琏身上,赵老娘不禁抚额长叹,就凭这几个货贾家能有复起之日才怪。
“赵氏……”贾母抖着手指向赵老娘,气得嘴唇直哆嗦。她为了给王氏腾出战场,抱着宝玉坐到了最后紧挨着大门的位置上,结果赵氏一来就坐在了首位,生生压了自己一头,难不成她连个奴婢都不如了吗。
“贱人!”不等赵老娘有所回应,王氏突然凄厉的尖叫一声,以同归于尽的架势扑了过来。
然后,被徒昱大脚开了出去。
自家宝贝和母亲在贾家受了那么多年的欺压,支持他们前来出口恶气之余他们的安全也是必须要顾及的。王氏已经掉到了泥里,再受刺激难免会生出歹意,母亲一介女流,环儿又素来娇贵,人家一心拼命他们哪能挡得住,故而他才会一并跟来护持。王氏人虽被踢了出去,徒昱用的却是巧劲,踢得虽远却不会损人分毫,一下子弄死了怪可惜的,他们以后到哪去找这么解气的笑话看。
“呃,这位兄弟如何称呼?”贾赦光顾着偷看美女了,等王氏飞了出来才注意到以保护姿态站在贾环母子身后的徒昱。好生威武的年轻人,只是不知他与小侄子又是什么关系。
“在下徒昱,是环儿的契兄。”徒昱冷着脸自己介绍,向贾家人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了。他贵为皇上的入室弟子,与皇子的地位也不差什么,见了当朝一品也无需躬身施礼,何况是这些人。
“呃……”所以说你到底是哪位啊,架子不小,胆子也忒肥,名头却听都没听说过。
“你,你是在北静王府时环儿身边的人。”宝玉见母亲趴在那里消停了,也连忙收住眼泪。他觉着声称是弟弟契兄的人说话声音有点耳熟,努力睁大眼睛把人看清楚后吓得高声惊叫。他记得北静王好像对此人甚是恭敬,太太刚才惹火了他,万一他日后报复贾家,自己可要如何是好。宝玉这一个多月的罪也不是白遭的,至少让他对权与势有了清醒的认知,见连北静王都要礼让三分的人物被自己的太太得罪了,他怕得浑身发抖,只能又埋头哭了起来。
王氏不管这些,自己已经落到这步田地了还有什么可怕的,翻身坐起来拍着大腿哭嚎:“老爷啊,你走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被个庶子和小妇欺负成这样,连家产也被不要脸的兄弟分走了大半,我们可怎么活啊,啊啊……”哀嚎声那叫一荡气回肠一波三折。
贾母听她如此一嚎气得推开哭得正欢实的宝玉,恨恨的瞪着王氏运气,什么叫老爷走了,自己的儿子还没死呢。
“我是小妇,你这大妇做得又如何了。包揽词讼,放贷,窝藏犯官家产可不是你这正妻做下的,否则老爷好好的哪儿会发配三千里回都回不来。”赵老娘冷笑。昱儿都跟她说了,要不是怕影响到环儿以后的仕途,皇上恨不得把二房都贬为官奴,得了她儿子的济不说感激,反倒哭起老爷来了,她还有脸提老爷。
“我……”王氏被一口气哽住再没话说,把丈夫害成这样本是她的心魔,最怕让人提起后被贾家赶出门去,听了赵老娘的话又惊又恨,只得又开始新一轮撒泼哭嚎。
“太太要是想老爷了,我送你与老爷一起去西南可好,你们夫妻多年感情深厚,相互照应也可免去我们的忧心。”贾环懒得再与她纠缠,笑话也看过了,把她解决掉他们也好出城看未来的庄子去。
王氏听到此话吓得整个人都呆了,把她送到老爷身边去自己哪里还能有活路,不被活活打死才怪。她与贾政结发多年对他所知甚深,遭逢此等大难他心里必定悔恨至极,可反省自身他是不会的,肯定把所有的过错都按在了她的身上。她身为官奴被打死也没人会多看一眼,之所以敢在贾家这样闹不过是欺他们没一个挺用的,见贾环如此强势,她被吓得缩成了一团不敢再动一下。
“呵呵,还说别人是贱人,我看太太你才是个贱种,给你点好脸色马上蹬脸上鼻梁了。”赵老娘见她这样就服软了不由大笑,抱过儿子来好一顿胡噜亲香。还是自家宝贝蛋聪明能干,几句就把人给制服了,贾家这些往日的老爷小爷们,哼,绣花枕头而已。
104终离
贾家人被赵老娘冷哼得讪讪的,吓住王氏的方法竟如此简单,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呢。早已想到却不打算说出来的贾母默默转头,本想着借王氏的东风再捞些好处给自己,结果这蠢妇自己倒先被吓住了再不敢言语,害她的打算也一并落了空。贾母攥紧拳头气得暗自咬牙,难道以后都要受制于人,看儿孙的脸色过日子不成,至少也要把自己的赡养银子要到手才能做其它打算,就算以后不能再掌控贾家,也不能被别人捏在手心里。
“三叔。”贾兰少年在正厅里一片寂静的时候踢踢踏踏的跑了进来。贾兰在牢里虽受了些苦,但他始终认定三叔是不会骗自己的,三叔既然说他能出去,自己就一定能出去,为了不让在外面的母亲看到自己消瘦了会难过,他很努力的吃吃睡睡,哪怕东西再难吃,睡得稻草再扎人也忍着,竟真的没有清减下去太多。他听到三叔来了马上跑了过来,娘说多亏了三叔的护持,他们母子才能守住家产不被他人夺了去,这次他们能否离开贾家也得要靠三叔帮忙才成。可是三叔已经帮了他们那么多了,他们要是再给他添麻烦不知三叔会不会生气。
贾环应声往门口看去,见小破孩子脸蛋红红的,捣腾着两条麻杆腿往自己身边凑,脸色红润精神头也休养得挺好,但为毛表情会那么奇怪,他被贾兰求摸毛,求帮助,求原谅的小眼神给弄糊涂了。虽不知贾兰到底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忙,但是对于一个心里年龄已经三十多岁的大叔来说,满足孩子的第一个愿望还是可以的。于是在贾兰靠过来的时候,他很自然的伸出手去揉了揉小家伙的头,收获到满满正能量的笑容一枚,心都快化了。
“老太太,大老爷大太太,趁着三叔在这里,我们母子想今天就请辞了。”随后跟来的李纨见儿子卖萌搞定了小叔子,底气不觉足了很多,稳稳当当的站在厅堂正中朗声道。为了儿子为了守住他们未来的指望,必需要离王氏和老太太远远的,兰儿是被无罪释放的,仍然可以科举入仕,绝不能让他被二房的人连累了,相信丈夫在天有灵也会赞同她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