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丫头收拾得还算干净,素着的小脸却撒白撒白的满是屈辱和惊恐,在手持马鞭的嬷嬷看管下也不敢低头,只得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身上微微打着颤,对自己未来的命运充满了悲观。
“唉,可惜见的。”连向来混帐的忠顺看着都有些不忍了,叹了一声后问贾环,“里面有你想买的人么?”
“中间那三个,正中的是老太太的大丫头鸳鸯,左边的琥珀也是大丫头,右边的是我三姐姐的大丫头侍书。”既求人家帮着买人,贾环当然要把都买了什么人说清楚了。忠顺这人混帐归混帐,对那些关乎礼法的规矩却注意得很,绝对作不出坏人名节的事来,这点比贾宝玉要强出几座山去。
“你三姐就是在南书房的那个探春吧?”忠顺想起总在皇上玉案旁研磨的细高身影,又打量了一番贾环,“不说还不觉得,你们姐弟长得还挺像的,不过她好像比你高一点。”
最后一句让贾环的笑脸瞬间碎成了渣渣,还好他的理智没跑去度假,努力将抽搐的嘴角拉回到正位,贾环皮笑肉不笑一挑柳眉斜视着忠顺,“王爷说笑了,男孩本来就后长,姐姐又比我大了两岁,高一点点也是应该的。”他咬着牙,把‘一点点’三个字说得又慢又重。
“噗,哈哈,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忠顺强行忍住爆笑的冲动,安抚着炸起小绒毛的贾环。艾玛好可爱,比炸毛的小猫还好玩,难怪徒昱那混球看谁都像情敌,这样的恋人是得看紧了才行。
贾环拐过脸去不理他,等台上唱了底价后,拜托忠顺的贴身大太监帮忙叫价。亲王殿下看中的人没谁会脑残到跟他们抢,贾环很顺利的以只比低价多出一两银子的价钱把三人买了下来。
鸳鸯三人都是闺格女儿,分不清车轿外观所代表的身份等级,只是见买下自己的人家如此强势,出了价后竟无人敢与之争抢心里更加害怕起来,被带到轿子前时腿都快软得站不住,噗通几声全都跪在地上。
贾环心里叹气,若是他一个人来必定不会让她们跪这一下子的,没到二十岁的女孩在现代还是小孩子,已经吓得够呛了哪舍得再让她们再跪到青石板上。只是这事他真不方便抛头露面,与人公开叫价的后果就是把自己推到风头浪尖上,贾家刚倒他这个二房庶子就如此张狂,被传出去他就以后不必处朝为官了。既有求于人,几个丫头跪下恩公是免不了的。
“都起吧。”忠顺眼角一抽,三个丫头膝盖着地的声音听着都疼,他又不是虐待狂魔,赶紧让人下去压压惊吧。
“鸳鸯姐姐,你们都别怕,是老太太让我把你们买下来的,都到后面的马车里等等平儿她们吧。”贾环轻柔含笑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来,带着难以言表的安抚意味。
熟悉的声音让三人彻底趴下了,长时间的精神紧崩突然放松下来让她们爬都爬不起来。大太监赶紧挥手让后面的随从把三人扶到马车上去,都是当奴才的,见她们这么倒霉他的心里都堵得慌。
在接下来两轮中,贾环6续买下了探春的两个二等丫头和素云碧月,周围等着竞价的人见忠顺很少出手,买人时也会在唱名后第一个叫价,并不与大家争些什么,也随之放开了,场面逐渐热烈欢腾。人妻组上场后又买下了平儿,她站在贾赦的一干小老婆里并不如何出色,神色虽也惊慌却不见郁色,显见没吃太大的苦头。
等到压轴的绝色美女们登场时气氛终于被炒到最高,主持拍卖的官员见亲王府的大太监扫了台上一眼就垂头玩起拂尘来,一点竞价的意思也没有笑得见牙不见眼。压轴的才是摇钱树呢,他原本还怕都被忠顺王爷看上了,自己会完不成任务受处罚,没想到王爷如此仁爱宽厚,嘤嘤,好感动。
内务府官员见最让人头疼的干扰没了立马精神抖擞,高声向台下色鬼们逐一介绍台上的美女,并且强调她们都是前荣国府里衔玉而诞的公子贾宝玉的美婢,这让现场的气氛又上了个台阶,盯着台上情秋她们的目光中都透着绿色,吓得十多个小美女瑟瑟发抖。
102事毕
看到熟悉的人被别人指指点点挑肥拣瘦,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贾环的心里很不好受,尤其几个女孩儿哭出来后更是心酸,可要他出面把她们买下来却是不能的。他只是个凡人不是圣人,明知会惹麻烦还为了别人牺牲自己之类的,他向来是有多远躲多远的,因此面对这样的场面他只能垂头不语,盼望这种折磨快点过去,连替她们祈祷能去个好人家都显得过于矫情了。
好容易熬到美女拍卖大会结束,一串官奴又被提溜到台子上,与前面还算整洁的丫头们不同,被打入官奴的女人们各各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有的甚至脸上烙的字还化了脓。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见识到封建社会的残酷,说不把官奴当人看,真就把活生生的人弄得都连模样都瞧不出来了。贾环看得浑身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喂,你没事吧?”忠顺被贾环的反应吓了一跳,徒混蛋把人交给了他,可别出了事让他没法交待。
“谢谢王爷,我没事,只是看不出来哪个才是太太。”贾环定了定神,强笑着又把目光投到台上几十个官奴身上。
除王夫人外贾家奴才中有好几户合家都被充入官奴,大都是像赖家一类在两府里管事的人家。他们之所以这么倒霉全都是自己闹的,你说你贪主子家点什么不好,偏偏把御赐之物也往自己家里捣腾。被抄出来后还有什么好说的,男人砍的砍发配的发配,女人都在台上等着批发零售,骂他们句活该真是一点也不冤枉。
忠顺见贾环的脸色越发苍白起来,忙命大太监亲自与内务府管事的说一声,直接领走王氏就完了。左右拍卖已经到了尾声,余下又脏又臭的官奴只有需要苦力的人家还留在此处挑捡,多一个少一个没人会计较。等内务府的官员把一个佝偻恶臭的老婆子领到轿子前面,贾环和忠顺被熏得差点吐出来,也懒得再分辨是真是假了,直接打道回府,王氏就让她跟着车走好了,不然搁到哪儿去都是个催吐的利器。
贾环拜别了忠顺王后,又命跟着的自己人把侍书几个送到文士巷,给探春预备的陪嫁人口当然要养在自己家里才能放心,随后才领着鸳鸯等人往贾家去了。
此时贾家众人都在正院厅堂里等着,王氏虽入了官奴,好歹也为贾家留下了几个孩子,是二房唯一的儿子宝玉的母亲,论亲论理大家也得适当的表示些尊重。宝玉更是迫切的希望母亲能快点回来,伯父伯母那边没人肯照顾他,老太太也整日唉声叹气的不理人,湘云又动不动就冷嘲热讽,他这些天吃用的只有一些粗鄙的吃食和磨皮肉的衣衫,与牢里相比也就没有馊味罢了,往日喜欢的东西一样也无,他吃得都快吐出来了。
翘首企盼的宝玉没想到最终让他吐出来的是自己的母亲,王氏进了门就往宝玉身上扑去,湘云被吓得嗷一声跳了开去,宝玉则完全被王氏的犀利造型吓傻了,待到鼻子里充满了恶心的气味已经太晚,隔夜饭就这样欢快的从他嘴里蹦了出来,重见天日。被儿子喷了一脸的王氏也傻了,眼睁睁看着宝玉翻着白眼倒下去,彻底被熏晕了。
本应感人肺腑的母子相见变成了搞笑片,贾环忍了又忍还是笑了出来,顺便躲出去,经宝玉一吐厅堂里的味更没法闻了。其他人也随之逃了出来,屋里只剩下一嚎一晕的母子两个。平儿和凤姐这边抱着头一顿好哭,哭痛快了又相视而笑,为自己逃过大劫庆幸不已,贾琏在一旁看着妻妾又哭又笑只能无奈的摇头。李纨那边主仆相见也是哭个不停,反倒贾母这边平静得可以,鸳鸯和琥珀与贾母对着发愣,也不知她们都在想些什么。
贾赦不理这些,他指挥下人往厅堂里泼水,打算连屋子带人一块刷洗干净。赶上不是他们的房子他们不知道心疼了,瞧把他好好的正院正厅给糟蹋成什么样了,不刷去老二媳妇半条命算不得。最终还是邢夫人扬眉吐气后心态平和了不少,吩咐人给宝玉母子预备些姜汤驱寒,五月虽已近盛夏,泡过冷水还是会着凉的。
贾环见此间没自己什么事了遂告辞出来,徒昱最近被皇上丢到京卫营里四处收缴查实欠银官员的田产,每天从城外跑回来都跟泥猴儿似的,回家看不到他脸更绷得活阎王一样,看在他辛苦的份上贾环也懒得触他霉头,反正事情都办完了快些回家就是。
自打皇上干脆利落的抄了两个国公府,世家大族们被吓得彻底服软了,哪怕砸锅卖铁也赶着往国库里还银子。变卖家产成风的下场就是京城内外的庄子和房屋大幅度降价,做为现代人的贾环对房地产价格波动的敏感程度远胜于古人,这股降价风潮刚刚兴起,他就觉察出恐怕被商人抓住空子大量囤积土地,加速京郊地区的土地占有率下降,等这阵子风吹过后陡然上涨的土地价格很可能引起农户大量抛售耕地,以致于对农业产生不利的影响。皇上听了贾环的进言后马上做出调整,下旨欠银官员可以用田产代替银两还债,兑换比例以降价前的价格为标准。被官商同时逼得都快走投无路的官员痛哭流涕的赞誉圣主的英明慈爱,皇上得意了,徒昱却领了一身的差事忙得不可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