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亲手造就如此局面的,却是恨不能生吃了贾家人的林如海。要不是经他打击后贾家人被吓得缩着脖子过日子,宁国府那边至少还得加上国孝家孝勾引世族子弟公开聚赌这一条。荣国府的凤姐儿到了冬天也是破草席一张填坑的命,哪能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儿女双全的。
也不知林大叔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初还会不会迫不及待的收拾贾家了。但反过来说,贾家犯下的累累罪行背后不知会有多少人蒙难,那些无辜之人因他而改变命运,林如海功德不浅,林家也会因此而有好报的。世间诸事一引一啄之皆在一念之间就已定论,贾环只能说天道莫测,远不是他这样的凡人所能参透的。
感觉到背上轻轻拍抚的大手,贾环又向徒昱的怀里缩了缩。总之他把能做的都做了,问心无愧,今后守着爱人守着小家好好过日子,过往种种不过是一场好戏,取乐而已无需再与之纠结了。意识迷蒙之时,感觉到轻落到唇的吻,心里堆起了满满的幸福。
情绪上的小问题解决了,贾环也随之开始了乡试的最后冲刺。乡试在八月,从初九起每三天一场,共三场九天,因农历的八月是阳历的九月,正是秋意渐浓的月份,故而也被称作秋闱。只是如此紧凑的考试日程安排,不只贾环看了肝颤,赵家人也一块跟着犯愁。
但是再愁也得硬着头皮往上冲,皇上下令命自家娃儿考试去,谁又有那个本事反对,只得换着法的给孩子补吧,那怕在进考场前壮实那么一咪咪,也能让他们放心些。外公外婆再次卷铺盖来文士巷,与赵老娘一起把李先生和徒昱补得满嘴流油,至于始终坚守在弱受战线上的贾环,真真是不提也罢了。
与此同时,贾家那边也没闲着,贾母几经权衡后,依然还是舍不得高门大户的生活,决定留在老大家里。掌家的凤姐儿到是不曾苛刻她什么,依着每月一百八十两的银子供应她的生活,只要别想些有的没有日子还算过得下去。
只可惜她不找事儿,事儿却要找上她。落了难她才知道,素日忠心异常的鸳鸯和琥珀没一个省心的。琥珀小骚蹄子骨软身轻,被勾搭两下就上了贾赦的床,只把贾母气了个倒仰。鸳鸯比她有气性,把目标指向了贾琏,天天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往人家身上扫,气得凤姐儿找了个南边的客商,远远的把她打发走了。
走了桃花运的贾琏根本没察觉到自己魅力不减当年,正被黄花菜惦记着。他正被顶头上司折腾死狗似的蹂躏,小小一个五品同知身兼数职,每天只差一口气往床上爬了,哪还有闲心注意美女。他现在是全家人的支柱,被人欺负惨了也不敢与家里人说,自己左思右想不明白上司这啥这样对付自己。
说是存心整他,还真就不像,在官场上做的活越多,手里的权柄也就越大,要整人给条冷板凳坐着才是正常曲目,他这种肯定不是被整的节奏。但要说上司突然赏识他了,打算好好磨炼一番再委以重任,那为啥要选在他家被抄了之后呢,早干什么去了,以前他也有好好当差啊。
想不明白的贾琏心里万分郁闷,好在老婆越来越心疼他,儿女也比以前更加可爱了,哪怕为了他们,自己也要顶住了。不久后逐渐适合了这种生活的贾琏干脆丢开手,不再瞎猜上司的心思,爱咋咋的吧,大不了回家种地去。那边皇上见他终于学会了冷静成熟后,调令也随之而来,提一级任命他为吏部正五品郎中,跟一群或任或免的官员耍嘴皮子去了。
贾琏升了官,可把大房一家人给高兴坏了,贾赦买了十几挂大地红,放得家里火药味久久不散。凤姐儿和邢夫人也得意的很,贾琏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为妻母请封,凤姐提了半级,邢夫人再次诰命加身,都觉得心满意足。
唯有贾母一人气得肝疼,贾琏又进一层,凤姐儿在家里的话语权更重,她再想夺回自主权的难度也愈加大了。手里没银子,连辖制住老大媳妇把重孙子夺过来都没可能,凤丫头婆媳防她跟防贼一样,就是不肯让她与贾桂亲近,生怕自己与孩子的关系好了会碍着她们。
其实贾母还真就冤枉了邢夫人和凤姐儿,她们之所以不想贾母与贾桂接触,只是不想让她把贾桂宠成另一个宝玉而已,并非她所想的心里藏奸,为了自己的私心非得隔离他们祖孙。
与大房的蒸蒸日上相比,二房这边的情况则要诡异得多。李纨走后没几天二房母子三个也离开了大房的院子,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提出离开的竟然是宝玉,王氏和湘云再万般不愿也得跟着他离开。毕竟家里的庄子铺子都在宝玉名下,贾环归还的铺子出息也在他的手里,有这两样做后盾,就算宝玉再没一家之主的气势,她们也不得不听从安排。
这些天对宝玉来说好像是新生了一般,当初贾兰临走时那通大骂仅是让他难堪,反倒贾琏晚上的长谈让他觉得身上的枷锁尽褪,对生活又燃起了新的希望。琏二哥说,他不可能再有科举的机会了,只这一句,宝玉的人生豁然开朗。
他是个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纯粹又固执,自然而懒散。从小到大加诸于身的有关科举、官场、仕途经济之类的枷锁好像魔咒一样让他日夜不得安宁,他只能闭起眼睛,捂上耳朵,对整个世界置若罔闻,以此来逃避现实中那些令人无奈而又疲惫的一切。
现在好了,贾政待罪之身,王氏又成为了官奴,贾兰是孙辈又有节妇母亲为他抵消不良影响还好说些,而他身为有罪之人和奴隶的儿子,哪怕并无罪过,今生也再难以踏入考场一步了。残酷的现实恐怕会让许多人心生绝望,他却只想跳起来大叫,庆祝自己的新生,再不用为那些酸腐的四书之类苦恼了,与之相比锦衣玉食却毫无生气的生活一点也不让人留恋。家里的两个女人是怎么想的他一点兴趣也没有,总之这样的生活他已经很满足了。
贾家意外的安静让贾环的备考生活少了许多乐趣,在秋老虎最猖獗的那天,苦逼少年贾环同学挥别送他到考场的徒昱和赵家人,拖着沉重的考试专用篮子进了顺天府的烤箱。
与考秀才相同,进考场的第一步是搜查,搜身兼搜考试用品。衣服得是单层的,防止里面夹带小抄,篮子里的东西有一样算一样都得拿出来反复检查,连点心都得掰碎了查验。
在这个过程中一些长相水嫩的少年,比如贾环这样的,免不了要在咸猪手下吃点闷亏。要是其他人不忍也得忍了,但贾环是谁,他的考篮里御赐之物一只手都数不过来,查验的芝麻小官打开篮子就差点给跪了,谁还敢占他的便宜。
像接待天皇巨星一样把贾环迎进最好的号间里,官员连滚带爬的找老大报丧去,来了个狠角色,要是出了事他们可怎么办啊,嘤嘤嘤。主考官听到手下报告先是一皱眉,心说现在的世家子越来越过分了,竟然敢带着御赐之物来秋闱。
等见到人后他却差点笑出来,原来是李混蛋家的小滑头,难怪会把这些老油子吓成这样。交待了几句把人照顾好了,他要是出了事杀了你们全家都赔不起后,主考官转身而去,心情莫名变好了,让人一脸苦相提心吊胆果然是快乐之源,呵呵。人以群分,什么人交什么朋友,这话一点也没错。
九天三场,每一场都要在躺下连身子都伸不直的号间里待上三天两宿。前两场还好,只零星有几个考成蛇精病的发癫抽疯后,被一根杆子挑了出去。最后一场却剧烈异常,因各种原因被挑出去的人,曾一度导致杆子都不够用了。气氛紧张得好像一点火星都能燃起熊熊大火,饶是胆大包天的贾环都感到了一丝凝重。
主考官与李先生相交莫逆,为免年纪尚轻的贾环也受影响,得空就站在他号间所在的区域守着,时不时在门前过一趟,安定人心之余又不会让孩子过分压抑。自家师傅的好友贾环怎么可能不认得,每次他过来时都笑着点头,表示自己没事不用担心,他年纪一大把了,要是连这种小场面也应付不来,早在荣国府里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终于熬到最后一场结束,贾环交了卷子收拾好东西就站在号间门口等着,打算在开门后第一个往外冲。等到人都走了再轻轻爽爽的往外走之类的,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要是没在第一股人流里出去,老娘得厥过好几轮去。
共处九天官员差役们也知道他来历不浅,见他着急要出去自然不会在举手之劳的小事上得罪人,非但第一个打开了他的号间门,还派出个小差役帮他提着篮子。
考得脸上青青菜菜的贾环第一个出了考场,一头扑进老娘的怀中,只说了声困后,就沉入了黑甜香里。
107中举
书房里气氛压制沉闷,兄弟二人相对而坐,一个面色郁郁,一个明显惊吓过头了,两只眼睛都直了。贾环经过几天的休养总算把青白的小脸恢复成莹白色,经宝玉这么一吓,青得都有点发绿了。
“你,你说你要找事做?”见鬼的语调见鬼的表情,贾环觉得白日见鬼也没未必会受这么大的刺激,相信任何一个红楼迷听到贾宝玉亲口说要找事做,要赚钱养家都会与他同样的反应,天塌地陷也不过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