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翊点头表示赞同,夏烈说:“你觉得江问语有没有记仇?我今天数学课上睡觉睡到了下课,江问语坐我旁边把我吓了一跳。”想了想又客观地补上,“虽然不完全怪他。”
“你被江问语吓了一跳?我错过了这么精彩的画面?”
“你正经点行不行。”夏烈把球传给骆翊。
“行。男人不能说不行。”骆翊跳投又中了一个,“我觉得没有吧。我昨天和我妈说你被选作物理课代表了,我妈还挺羡慕的。她说江问语上届物理课代表一开始成绩特别不好,尤其物理,最后考了他们班第二,物理接近满分,去了W大。”
夏烈昨天回家和段莉说,段莉第一反应也是特开心,还让夏烈好好表现不要辜负老师的期望。夏烈不能理解:“为什么家长都觉得这是好事?完全不是啊。”
“不知道,可能她们觉得和老师走得近就是好事吧。”
夏烈不置可否,骆翊接着说:“不过徐云春那样的谁敢和她走太近,感觉说错一句话就会被骂得狗血喷头。还是唐老师好。”
唐老师是唐丽恬,英语老师。夏烈调侃:“你女神要换人了?”
“别瞎说。”骆翊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我永远喜欢梁梦玥。”
夏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并不是很想听骆翊表决心,把话题岔开了。
夜晚的风只剩凉意,柔柔地拂落几片叶,叶也甘愿。他们打得彻底没力气后坐一边吹风,骆翊仰着头问:“喝不喝汽水?”
“走。”
青年路是一条商业街,离学校有点距离,有一家新开的网红汽水店。他俩自行车留学校,打车去了。
工作日人不算太多,但队还是沿街排了挺长,他俩正排在一家炸鸡店门口。店里飘来的香味惹人犯罪,夏烈肚子叫了一声,终于忍不住说:“你接着排吧,我去买份炸鸡。你要吗?”
“要。小份的。”
夏烈比了个OK的手势往店里走,突然又停住了。骆翊看他像被点了穴,问:“怎么了?”
夏烈指指店里面。骆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阮非竹。
不是在吃炸鸡,是穿着工作服,在帮人点餐。
骆翊懵了,夏烈也懵,拉着骆翊脱离了排汽水的队伍离开了炸鸡店门口,免得阮非竹看到他们尴尬。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下一阵沉默,他俩漫无目的地四处逛。骆翊先开口,不确定地问:“刚刚……非人是在……打工?”
“应该是吧。”
“他这么优秀,学校不给他点助学金什么的吗?”
“会给吧,可能还是不够他日常生活开销。”
“他会不会……初中就在打工,只是我们从来没碰见过啊。”
又是一阵沉默。
阮非竹是孤儿,这是个公开的秘密。初中起他就住校,从没人来看他,他也从没去过别处,包括过年。现在一想,他们只记得了不要在阮非竹面前提相关敏感话题,从没仔细想过这样一个孤儿,哪里有经济来源。
“初中是义务教育,非人每学期都拿奖学金,可能勉强能应付。并且学校知道他的情况,肯定会免他一些学杂费。”夏烈心里有点乱,“不过他也要吃饭,还是得打工。我看他刚刚的样子很熟练。”
“高中还有学费,不知道学校会不会给他免。”骆翊也不好受,“他是不是还要攒钱上大学。”
两人养小孩似的一通乱算,骆翊叹口气问:“你说我们资助他的话,他会接受吗?”
夏烈觉得换个人可能会,但阮非竹肯定不会。他从来都是最弱势的那个人,却从未让别人看到过他的伤痕,更别提用伤痕去换取什么。
月光很好,月光下却并不是每个人都在过很好的生活。夏烈和骆翊都没心情吃吃喝喝了,晃悠到商业街入口准备回家。
“我们要不要告诉江问语?”
“住校生不是要上晚自习吗,非人没去,江问语肯定知道,知道就肯定会问清楚。”
骆翊点点头,挥手打车时又想到:“非人是不是怕大家碰见,特地到离学校远的地方打工?”
“不知道他是坐公交来的,还是走来的。”
夏烈看起来点儿谱没有,但认真起来,感知比常人都敏锐些。骆翊被他说得扎心,干笑两声想缓和过分凝重的气氛:“你信不信,就这样非人还是照常考第一。”
信。夏烈都能想象到阮非竹一边赶路一边背古诗词、晚上做作业到凌晨三点的情景。他提高了点音量说:“骆翊你真是垃圾,这样你都考不过非人。”
“靠!怼我干什么!你先管好你自己,我比非人低二十分,你比我还要低二十分!”
“那是你爸爸我物理不行。我物理比你低二十分,其他的考得和你也差不多。”
“我语文作文能比你低十五分,承认吧,爸爸数化生还是比你好一大截。”
“生物都是死记硬背,拿来比爸爸都替你害臊。”
“我给你那道Z省数学高考题你有思路了吗?要不要爸爸给你讲讲?”
两傻逼都当自己能无性繁殖,怼来怼去走到了公交车站。跑了大老远汽水没喝,饿得叫的肚子也没填,回去坐的是开两三分钟停一站的公交,心里却莫名轻快了些。
月光下并不是每个人都在过很好的生活,但至少月光总在陪伴着。
第04章 土克水,水克火,江问语克我
虽然元旦后学校会让大家填分科意向表,但卓越班向来被定向为理科班,少数几个一学期后想学文科的同学也只能离开卓越班去文科重点班。
因为这样的定向,十七班政史地每周只有一节课,理化生却是一周五节。到了周四下午,数英理化生都布置了一些作业。
夏烈上课习惯做作业,只留小半注意力听讲,听到老师讲不熟悉的知识点,才会放下笔听课。当然,如果太困了就直接睡觉,睡觉大过天。
江问语下课时说明天要交作业,夏烈想起周一布置的物理作业还有一题不会,撇开正在写的题,转过身问丁瀚:“瀚神,问道题。”
丁瀚说:“没做。”
夏烈颓了:“不能够啊瀚神,这都周四了,周一的作业您还没做?”
丁瀚理直气壮:“之前又没说要交,做什么。”
夏烈竖了个大拇指表示“牛还是瀚神牛”,又转向王一琛求帮助:“琛神!”
王一琛在整理笔记,听到夏烈叫他,写字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抬头,继续整理。夏烈吃了个闭门羹,瘪瘪嘴挽尊说:“这么简单的题还是不打扰我琛哥了。”
夏烈悲情地想只能等放学问骆翊了,卫婷突然说:“周一的作业我做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同桌几天,夏烈因为觉得不是一类人,还没和卫婷说过话。这会儿听身边的女生开口,他一时愣住了,几秒钟之后反应过来连忙说:“不介意不介意,第二面第四题,谢谢您嘞~”
是相对运动的问题,观察地面上的旗帜和小车上的旗帜的飘向,判断小车的运动状态。卫婷笑了一下开始讲解。
夏烈一遍没懂,卫婷又给他代具体数值讲了一遍。上课铃响了,夏烈懵懵懂懂找到了些感觉:“我好像明白了。我自己再琢磨琢磨,谢啦!”
卫婷嘴抿成条线:“没事。不懂可以再问我。”
语文老师谭深已经走进了教室,课本往讲台上一放震起一层粉笔灰,说:“来,我们今天学戴望舒的《雨巷》。先请两个同学,一人一段为我们把这首诗朗读一下。”
仿佛发现了倔强好胜同桌的另一面,夏烈心情竟然有点好,一个乐呵就举了手。谭深很高兴有人主动,点了夏烈起来。
班里突然一阵起哄,夏烈转过身才看到梁梦玥举了手。真是学习是有多无聊,大家逮着个机会就起哄。
女士优先,谭深让梁梦玥选先读后读。梁梦玥选了先读,夏烈轻轻地清了清嗓子,静静地等梁梦玥读完第一段,然后接上:
“她是有
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芬芳,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夏烈声音很好听,平时认真地动感情地唱歌能招一众少女变迷妹。朗诵差不多有同样的效果,大家听得也跟着哀怨又彷徨,都没再起哄。
不过不起哄的主要原因还是江问语站在了门口。班主任嘛,上完课准备回家之前总是喜欢在自己班外再站一小会儿,看看学生们有没有认真听课。江问语这种站前门口的算是光明磊落,最怕的是不声不响站窗户边和后门的。
夏烈读完了第一段,抬头看到谭深站到了门口,这才看到他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江问语。
没课了还不走,这是对《雨巷》有特殊情感还是要评十佳班主任啊?
谭深笑着和江问语低声说了句什么,可能是在评价夏烈朗读水平。江问语突然看向夏烈,正对上了夏烈还没收回的目光。夏烈被抓到开小差般猛低头,脑中混乱了几秒,视线回到梁梦玥读到的大多数人第一次知道怎么念的“彳亍”二字,才又尴尬又恼火地反应过来:我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