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肖珩双目狠狠一缩,几乎要站不稳了,半晌才听见自己艰涩的声音,“如何才能医好他?”
医者父母心,太医也不愿意见到林忘就这样陨世,冒着杀头的危险,直言道,“若能完成公子的心愿,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林忘的心愿,林忘的心愿......谢肖珩反复咀嚼着这五个字,继而轻轻而苦涩至极的笑出了声,林忘的心愿向来都是远离他,可要他如何才能甘心放手。
他在这宫里已经举步维艰,若连林忘都不在了,他要如何度过往后的日子?
谢肖珩面寒心苦,许久许久,才用力的闭上了通红的眼。
——
林忘是半夜醒来的,屋里只留了一盏灯,很是昏暗,他扭头,只见得屋里站着个身影,只是一眼,他便认出了这个背影的主人,林忘沉默的看着他,谢肖珩慢慢从黑暗里走出来,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林忘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谢肖珩周身仿佛被哀愁笼罩住,虽是笑着,但看着却有些可怜,但林忘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林忘,他不会同情谢肖珩,只是凝眉看着他,冷言道,“这么晚了,陛下还不回去?”
“朕睡不着,来看看你。”谢肖珩说着,走至床边,不顾林忘戒备的眼神,在床沿坐了下来。
林忘往里挪了挪,裹紧了被子,一双眼睛在夜里显得很是明亮,含着的却全是对谢肖珩的排斥。
谢肖珩心口骤痛,苦笑道,“你还是这么怕朕。”
林忘沉着脸不说话,藏在被子里的手发着抖,他不是在怕谢肖珩,只是谢肖珩一接近,他便不可自控的往后退。
“林忘,”谢肖珩垂眸,再睁开眼时,双眼有些发红,他似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艰难的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朕放你走。”
轻轻的四个字,掀起惊涛骇浪,林忘不可置信的看着谢肖珩,死死抓住了被褥,自由来得太过于突然,他甚至觉得这是个梦,谢肖珩肯放他走?他狐疑的看着谢肖珩,不敢确信。
“朕在你心里就这么点信任都没有,”谢肖珩舌尖尝到了点苦味,又自嘲的笑了笑,“也是,你这般恨朕,又怎么会相信朕呢?”
林忘一颗心被人猛地揪紧似的,疼得他呼吸微促,半晌,他开口问道,“为何?”
谢肖珩避开他的眼睛,沉声道,“朕说过了,朕不爱你,自然也不再留着你。”
林忘眼睛闪了闪,张了张唇,什么都没有说,但想到即将到来的自由,到底轻声说,“如此便好......”
他对谢肖珩的感情太复杂,二人纠纠缠缠,早已经不是单单一个恨字这样简单。
谢肖珩忽然站起了身,身形似乎有些摇晃,他快速而沉沉道,“明日朕会派人护送你出宫。”
竟是怎样快要送他走,林忘抿紧了唇,想要言谢,谢肖珩却依旧逃也一般出了殿外,仿佛再慢一步,他就会反悔。
窗外寒风呼啸,大雪纷飞,雪似乎下得没有个尽头。
屋里让彻夜未再入眠,而屋外人跌跌撞撞踏入雪地,终究是再也忍不住,不似个帝王无声落泪,只有谢肖珩知晓,不是不爱,而是他太怕了,连世间最后一点温暖都离他而去。
他要留住这点温暖,就只有让林忘远走高飞......
——
两年后,江南。
街巷里有人替人写信的先生,穿一身素衫,长得俊秀,为人温和,左邻右舍需要写信的都往他的摊子去,他是两年前来到此处的,说自己姓林,只让人叫他林先生。
春日一来,林先生摆摊的时辰便也提早了。
林先生身体似乎不大好,时常脸色苍白,街道的妇人心疼他,没有少给他塞鸡蛋猪脚,美名其曰给他补身子。
这日,街道里来了个锦衣男子,气势非凡,一双丹凤眼使得人看都不敢看,众人只见得他径直走向了林先生的位子,林先生正给一个老妇写寄给当兵的儿子的信,等写好了,老妇起身,锦衣男子把一页宣纸摆在他面前,音色清朗,“就劳烦林先生为我做一幅画吧。”
林先生一怔,众人只见得他抬起头来与锦衣男子对视着,半晌,露出一个浅单至极的笑来,“你想画什么?”
“就画,踏雪寻梅图。”
江南好风光,柳絮飘飘迷人乱。
许久,林先生接过宣纸,温声道,“梅花已落,不如画一幅春日百花图。”
锦衣男子忽的眼圈泛红,一个好字散在风中。
——
史书有记,新皇谢肖珩登基三年退位平成王,从此不知所踪。
野史记载众说纷纭,有人道是平成王夺位弑君,有人道谢肖珩病死宫里,亦有人道,在三月江南见到一锦衣男子与一素衣男子并肩而行,前者像极了画册里的谢肖珩......
但究竟如何,到底是无人知晓了。
————
啊!完结了。【更多精彩好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