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从哪里搞来一只有签名的帽子的呢?”薛齐剥蟹的动作没有停下。
方峥悄悄地说:“我问过邵磊了,他说,根本没有主唱的签名。”
“什么意思?”
“名字是他自己签的,模仿了主唱的笔迹。”
薛齐恍然地点了点头。
“这顶帽子是做了手脚的,”方峥伸出手掌,仿佛手心上有个无形的帽子,“邵磊在帽子的前面,用荧光剂涂了一个标记出来——是个很大的圆。这种荧光剂在平时看不出来,只有在特殊的手电筒的照射下,才会发出光亮。”
他顿了一顿,往嘴里塞了一筷子海胆,继续说:“当时所有人都是在朝向同一个方向行走,就是去地铁站的方向,没有人注意到孙伟的帽子亮了起来,那也算正常。邵磊在小路的一边埋伏着,当他看到那顶散发着淡淡荧光的帽子,他便挤进人群,迅速地把刀捅进了孙伟的身体里。”
薛齐适时地打断了他:“我们先吃饭,不说这些。”
方峥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行,那就一会儿再说。”
此后他们短暂地进入的美食的世界,直到桌上的碟子渐渐空了,服务员为他们上了餐后甜点,巧克力味,草莓味和马鞭草味的冰淇淋——方峥再次迫不及待地要为他没有说完的故事画上句号。
“刚才我说的这些,大多是吴渝萍讲的。我们带着她的聊天记录去找她,她立刻吓得两腿直哆嗦,什么都说了。当然还有一些是邵磊讲的,他根本不在乎被判多少年。”
方峥纠结了半天,选择了草莓味的冰淇淋:“其实邵磊生病了,他得了肝癌,肝癌晚期,是遗传性的,他的外公,和两个舅舅,都是得了这个病死的——这冷饮很甜!”
方峥见惯了生死,这时用小勺挖着冰淇淋,脸上竟然露出了享受的表情:“他就是觉得自己活不久了,反正一样要死,不如为社会做点有益的事情,他说的有益的事情,就是为了他的女神杀死房东。杀了孙伟之后,他甚至没有去见他的女神,只是在网上和她说了一句话。”
“他说了什么?”徐扬问道。
方峥回忆着:“潘多拉小姐,我已经将你背后的恶魔杀死,以后请你自由地飞翔。”
“还挺文艺的。”薛齐评价道。
此后是一片寂静。大家都用勺子慢慢地挖着面前的冰淇淋,冰淇淋被装在一只透明的小碗里,逐渐开始融化。
徐扬忽然说:“孙伟也不算个坏人。”
他用了“也”字,即他认为邵磊也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坏人。
方峥点了点头:“孙伟那破房子能卖几千万,他没卖,租给这些邻居,租金每个人每月两千块,其实是很低的。光从这点来说,他可不是什么黑心房东。”
徐扬嗯了一声,此后又是无言。
结完账后,三人离开自助餐厅,室外的阳光很灿烂,但三人的心情都不大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晦暗的薄雾。他们相互说了再见,进了两辆车里,薛齐载着徐扬回家。
但到了徐扬住的小区,他们没有上楼,而是在附近慢慢地散步。过了会儿,一大片云团飘了过来,遮住了太阳。
走了一会儿,薛齐忽然问徐扬:“你在想什么呢?”
徐扬说:“我还在想那个案子。”
薛齐点了点头,其实他也在想。
这个案件实在太令人唏嘘。
一个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懵懂青年,秉着他自以为是的正义,随意处决了另一个他一点儿都不了解的人。被他杀死的那个人,其实并不坏,他收着廉价的房租,养着许多的流浪猫……他有时的所作所为是挺惹人讨厌,但或许他就是太寂寞了。
而夹在他们中间的那个女人——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话连接着他们的那个女人,不论她的行为导致了怎样不可挽回的后果,她的初衷并不是那样的。或许她只是希望别人来爱她,希望过上稍稍富裕的生活。
这样三个不完美而平常的小人物,在纷杂的网络社会中,一起演奏了这场以悲剧结尾的闹剧。
而最终留给别人的,只剩下闹剧谢幕后的谈资而已。
下午的时候,他们回到徐扬的公寓,照例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徐扬很喜欢看电视,薛齐很喜欢陪徐扬看电视。
电视机上仍旧上演着那部耳熟能详的谍战片,气氛紧张而诡异,每个人都有两张不同的面孔。
徐扬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又像是在对薛齐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人性真是太复杂了。”
薛齐转过头去:“什么?”
徐扬想了想,说:“没什么。”
徐扬的心里闪过一些念头来,这些念头很难捕捉,很难言喻,但它们确实存在着。
一度他曾经以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人性,但到了现在,他开始觉得,即便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心理学家,也不敢说自己完全了解人类。
人是怎样一种复杂的动物?
他们既脆弱,又强壮;既迷茫,又坚强;他们既爱着一个人,又恨着一个人;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分割来的两面——很难用一个词语来形容一个人,因为人类太复杂了。
而站在不同人的立场,看到的世界也截然不同——
不论是从孙伟的角度,邵磊的角度,还是吴渝萍的角度,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有相当的逻辑依据,当然不能说是完全对的,也不能说是完全错的。
同样的,在生活中善待过,亏待过自己的那些人,他们的脑海里有时闪现的是恶意,有时闪现的是爱意,两者都是有的,爱恨交织,此起披伏。
只是徐扬以前更多看到的是恨的那面,而现在,他更加容易看到爱的一面。
变的不是其他人,而是他自己。
晚些的时候,薛齐接到来自徐刚的电话,徐刚在电话那头踌躇了好一阵,才说:“薛齐老弟,昨天我参加了一个聚会,得知徐扬不是你爸亲生的。”
薛齐觉得有些莫名:“是呀,怎么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一阵,才说:“上次我们喝酒,我以为是我喝醉了,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梦里发生了两个事情——第一,你告诉我徐扬不是你弟弟;第二,你,你……亲了徐扬。现在发现第一件事情是真的,那么我想,第二件事情……可能也不是我在做梦。”
薛齐几乎立刻就说:“对,你不是在做梦。”
电话又安静了几秒钟,而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卧槽。”
薛齐说:“那天我喝醉了,但我说的是真话,我特别爱徐扬。所以,在时机成熟之前,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们的事情……我很重视我们的关系,我是要和徐扬过一辈子的。”
这回没过多久,就传来徐刚的声音:“知道了,我祝你们幸福。”
挂了电话后,徐刚久久不能平静,他想起了他的亲弟弟徐凯。难道所有家里受宠的孩子最后都会变成基佬吗?
☆、第十二章 获得幸福(1)
坐在徐扬斜对面的,是一位脸年纪三十出头,面容憔悴的职场女性。她穿着现下最流行的棕色格纹西装,踩着一双尖头的高跟鞋。染成浅棕色的头发被精心地梳起,又刻意地抓松,垂在脑后。
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她的妆容已经斑驳,厚重的粉底下是她日渐粗大的毛孔,与已经开始松弛的皮肤,仿佛灵魂中的倦意已经抑制不住,透过一层又一层的化妆品,直接溢到了脸上。
“徐老师,我先说说我这几天做的梦吧。我做的梦不多,就记住了两个。”
说话的人叫曾凡婷,在一家私企做高管,管理行政事务。她的长相与美丽无缘,却有很好的异性缘。当她刚来做咨询地时候,徐扬询问她的基本情况,她说出的恋爱史几乎可以拿来写成一本长篇小说。
“我的第一个梦,是和我男朋友有关的。”曾凡婷的声音比她的长相要年轻,她曾经在学校里做过小广播的主持人。
“我梦到我下班回家,打开卧室的门,看到建生趴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上,他们都没穿衣服——是的,我梦到建生出轨了。等我醒来之后,我越想越气,一时没忍住,就和他吵了一架,直到现在还没和好。”
建生是她男朋友的名字,他是一个年轻的工程师,比她还要小上两岁。但事实上,建生并非一个花心的人,从曾凡婷以前的描述里,徐扬对他有了一个基本的印象——他为人老实,善良,对曾凡婷十分好,十分地爱她。
稍作停顿之后,曾凡婷开始诉说她的第二个梦境:
“还有一个梦,就是昨晚刚做的。我梦到我来到一个中世纪的城堡,城堡的主人是个身材魁梧的大叔,他浑身上下长满了毛。跟着我独自来到城堡前的绿草地,在那儿无忧无虑地玩了一会儿。随后我走到一片悬崖边上,悬崖下是一片波涛汹涌的海水,我知道会发生什么,跟着它就发生了——海水开始倒灌,简直巨浪滔天,但我感觉很好。”
曾凡婷停了下来,看向徐扬:“你想分析分析我的梦吗?”
徐扬温和地说:“如果你希望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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