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周六,又不用上学,晚就晚呗。”南北啧了一声,扯过江稚的肩膀想搭上去,无意间碰到了他的手,温度冰凉。
“你手怎么这么冰?”南北皱了皱眉头,“太冷了?冻感冒了?”
江稚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没有。”
南北关切的模样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江稚顿了顿,又深吸了口气。
他像是做好了很大准备似的抬起眼睛看着南北。
“刚余恒说的…是真的。达也之前说的也是真的。我是贪污犯的儿子,是真的。一直没跟你说,好像挺不公平的。”
江稚的声音平静,但是南北听出了颤抖。
以前达也老拿这事儿当江稚的痛点的时候,江稚都沉默。
南北多少能明白江稚家里的事情,这却是江稚第一次主动和他提起这事。
江稚是真拿他当朋友的。
南北不知道江稚要放弃多少自尊才能成全这次坦白。
他不好奇江稚的父母究竟发生过什么,他只是打心底不愿意江稚因为害怕失去亲密关系而把自己的伤口扒得□□裸给人看。
“江稚。”南北抬起眼睛,语气郑重,“其他人的话别听进心里去,只听我的就行了。”
“嗯?”江稚看着他,眼角有了一点小弧,看起来很软,比刚揍人的时候要软得多。
也脆弱得多。
“我说,”南北压低了声音,脸朝他凑近了些,“你把你哥我说的话记住就行。”
“我哥的什么话?”江稚很配合地问,难得没因为称呼问题而跟南北争。
“哥说,”南北眯缝了一下眼睛,“他不想知道别的,在他心里,你就是最好的,没有比你更好的。”
烧烤摊用蓝色防风布遮得严严实实,却还是从里边冒出了点暖和的白气,慢慢飘过来,熏得江稚的眼睛热乎乎的,有点睁不开。
“过来,哥抱一下。”南北特不要脸地展开双臂,朝他抬了抬下巴。
揉着眼睛的江稚脸上起了点笑意,眼角慢慢柔和下来。
他伸出手臂,抱住了南北。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二个拥抱。
感觉还挺微妙的。
和上次那个纯粹为了表达感动的拥抱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不对…我他妈现在也是在表示感动啊,哪不一样?
分明一样!
江稚有些心虚地反驳自己。
大脑一片混乱。
惊奇,喜悦,触动。
南北把下巴枕在江稚肩膀上,手指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他的手臂修长有力,拥抱人的时候是很能让对方安心下来的。
南北温热的气息缓慢沿着耳际一直往江稚的脖子里游过去。
江稚意识清醒过来的瞬间,耳垂上落下一阵温温热热的触感。
像是被小鱼啄了一口的那种感觉。
很轻,仿佛一动小鱼就会吓得逃走。
江稚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小鱼果然逃走了。
南北松开江稚,眼角带着点无法掩饰的微红,他轻呼出一口气,眉头皱了皱。
“学长,太晚了,我先走了还是。”南北有些心虚地摸了一下耳后,眼睛跟着频率不太正常地眨了眨。
江稚抬眼看着他,在心里啧了一声。
说好的等他下班呢?
“自行车你骑回去吧,我走…走路就成。”南北不太利索地说完,目光始终带些躲避地倒退走了几步,朝他晃了晃手,眼睛里有了点熟悉的笑意,“夜里…夜里风大,骑车记得穿外套。”
“嗯。”江稚挑着嘴角,“你路上小心。”
南北一步都没敢停,闷头在江稚的目光下逃走了。
直到离开酒吧那条街很远都看不见江稚之后,南北依然觉得背上火辣辣的,皆是江稚的目光所至之处。
操!
南北狠狠地踹了一脚空气。
这种神经病的动作也只有在大半夜没人的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做出来了。
踹空气用的力气太大,踹得南北有点缺氧。
意识在大脑里飘忽不定,一下子钻进这里,一下又从那里跑出来。
所以…
刚刚是亲了江稚吗?
亲…亲了江稚吗?
南北眨了眨眼睛,觉得脑袋眩晕,有些不太真实。
他亲了江稚!
靠!
亲了!江稚!
这他妈怎么办!以后都没脸见江稚了!
…不对,人江稚也没什么反应啊,十分非常以及格外的平静。
…其实也不算亲了吧,就是嘴唇在他耳朵上挨了一下,江稚可能觉得他是不小心的。
嗯,就是这样。
找到了理由,南北突然安心下来,伴之而来的还有一丝不知名的失落感,但很快他就又凌乱起来。
怎么会突然亲江稚呢?
怎么会突然亲江稚呢!
“我操…”南北狠狠揉了一把脸。
洗好澡躺到床上去的时候,手机响了一声,南北以为又是那个不知道第几次想开了自闭了的Feint,没想到一打开却是老妈的消息。
是条公众号推文链接。
一开头就是黑体加粗的一行字:“当今家庭教育:当你抱着手机在玩耍的时候,请多留意别人在做的事情…”
南北皱了皱眉头,叉掉了链接。
老妈很爱给他发这些有的没的。
但是老妈如何都不会明白,这些链接推文他从来不看,里面讲的多好听对他而言都没用。
老妈和他之间的问题根本和家庭教育或者学习方式无关。至于是什么,南北也懒得说。
这一夜睡得昏昏沉沉,梦中连环出现江稚的身影模样。
微笑着的江稚,奔跑起来风吹动衣角的江稚,还有春日里成片花树下站着被暖阳晒软了头发的江稚。
南北从交织梦境中自然醒来,心情是很不错的。
他揉了揉脑袋,打着哈欠一边思考早饭该吃点什么好,刚进了厨房门铃就响了。
八点半,时间还早,时运是不可能起这么早的,边一砚比他还宅。
谁呢?
南北没刷牙没洗脸的,不太想见客,不情不愿地趿着拖鞋走到玄关处开了门。
一开门他就愣了。
还能是谁呢,梦里的男一号啊。
江稚穿着件薄薄的深蓝色卫衣,脑袋后面的小揪揪扎得比平时要清爽不少,大概是周末睡够了的原因,看起来精神气很足,居然有种不符合年龄的,嫩。
他本来也长得挺小的。
南北不动声色地在心里绕来绕去想了一大圈,最后突然惊醒过来:自己他妈的还没洗脸刷牙!
靠!
南北迅速伸手捂脸,因为用力过猛,看起来的效果和一巴掌呼在自己脸上没什么区别。
他眼神中透着九点九分的惊恐。
“你干嘛?”江稚笑起来,晃了晃手里的竹篮,“我爷爷今早下厨,给你带了点。”
竹篮里盛着装了四五个水煮鸡蛋的白色小瓷碗,金黄色咸菜的小碟子,还有两碗热乎乎的小米粥。
“我还没洗脸刷牙。”南北瓮声瓮气地说。
“我又不是没见过你没洗脸没刷牙的样子。”江稚啧了一声,“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哦。”南北被他这么一说也释然了,主动接过小竹篮,“这都我一人吃吗?你也太看得起我的胃口了。”
“这是两人份。”江稚看了他一眼,“我是不是模范邻居?给你送早餐顺便还自带陪吃服务。”
“是,必须是。”南北乐了。
两人把碗筷都摆到茶几上,南北拿遥控器打开了电视,让客厅里稍微有点人声,听起来会热闹很多。
他不是喜欢热闹,只是喜欢热闹带来的那份安全感。
江稚伸手去拿筷子的时候手臂从袖子里漏出一截,南北不经意扫了一眼,皱着眉头抓住了他的手臂。
“干嘛?”江稚莫名其妙。
“你手臂上这什么东西?”南北看着他问。
江稚往自己手臂上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长了几粒小红点,零星分散在皮肤上,看着怪吓人的。
他有点迷茫地摇了摇头:“你不说我还没发现。”
“这是被螨虫咬了吧?”南北用指尖碰了碰,“你痒吗?”
“不…哎好像是有点痒。”江稚说。
“傻逼吧你。”南北啧了一声,“您是得多马大哈啊,螨虫都给你种草莓了你还不知道。”
“为什么会被螨虫咬?”江稚很认真地看着他问。
“衣服没洗干净,或者被子很长时间没晒,都会长螨虫吧。”南北伸手拿了个水煮鸡蛋,在茶几玻璃上滚了一遍把蛋壳滚碎了才开始剥。
“被子还需要晒啊?”江稚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被子不需要晒吗?”南北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相视良久,最后江稚败下阵来,蔫蔫地低着脑袋认输:“我妈以前也没跟我说过被子需要晒啊…”
“你…”南北很努力地憋了一会,还是忍不住看着他,“是个生活智障吧?”
“啊,怎么着。”江稚斜他一眼,“见到生活智障很稀奇吗?”
“不太稀奇,头一回见到这么智障的,挺稀奇。”南北笑眯眯地握了握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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